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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二章 ...

  •   春秋爱情

      秦塞

      【故事梗概】春秋名臣百里奚,年过而立,蜗居穷乡僻壤。妻子杜轻羽不忍心看着丈夫满腹经纶却无用武之地,于是破釜沉舟劝丈夫外出闯荡,成就一生梦想。百里奚感激妻子的一片良苦用心,终于迈出了家门。他先是到了齐国,赶上齐国政变,等到齐国政局平稳,春秋首霸齐桓公携名相管仲登上了历史舞台。百里奚不想与管仲争辉,辗转去了王城洛邑,为王子颓养牛。王子颓年少轻狂,无人主之相,在好友蹇叔的劝导之下,暂回家乡虞国。在宫之奇的举荐之下步入了虞国朝堂。后来晋国假道伐虢,灭了虞国,百里奚成了俘虏。恰逢秦穆公求亲,便被作为陪嫁媵人送去了秦国。中途不堪受辱,逃到了楚国,为楚成王养牛、养马。秦国公孙枝知道百里奚贤能,在征得秦穆公同意后,用五张羊皮赎回了百里奚。百里奚奔波四十年,七十多岁了,终于风云际会得遇明主。而此时,桓管霸业走向终结,秦穆公、晋文公的时代拉开了帷幕。在这过去的四十年里,杜轻羽同样带着孩子孟明视离乡背井,凭借着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头脑,悉心培养儿子,走遍中原四处打听着夫君的消息。二人四十年天各一方,却又四十年不离不弃。在百里奚担任了秦国丞相之后,一家人终于合家团聚了。他们的爱情,分开了四十年,却依然酿出了最香甜的美酒!这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虽历经两千多年,依然沁人心脾!

      【正文】
      曾经美丽的爱情故事,装点了历史的星空,也理应照亮今时的世界。
      1

      杜轻羽手里捏了一小撮糙米,“咕咕咕”叫着自家的下蛋鸡。可那鸡就是不为所动,一副起跑的姿势,随时准备东南西北夺路而走。杜轻羽没办法,只好先表示些诚意,洒了几粒米在地上。这诱惑着实不小,下蛋鸡动心了,匍匐着往前凑过来,探头探脑吃一粒,再来一粒。三粒米下肚,下蛋鸡绷了半天的心终于有些放松了。
      可能也是真累了,一大早起来,女主人就不怀好意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左手伸向了自己的右腿!好在自己刚刚下了个蛋,无蛋一身轻啊,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旱地拔葱双翅一使劲,“扑棱棱”跳离鸡窝,从女主人头顶掠过!蛋,我不要了,想抓我——我还要再想想!
      就这样,从后院到堂屋,从堂屋到前院,穿板凳,过灶台,上房梁,下矮墙——说来主人家的房子还真够宽敞,房空随妇走,梁低凭鸡跃!家徒四壁是穷,但对一只逃命鸡来说,则是一片广阔的天地,正好大展拳脚。杜轻羽累了半天,想起一句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逢强智取遇弱活擒!面对一只肋生双翅善走惯飞的悍鸡,不能一味斗勇!三十六计走起!来个抛砖引玉以逸待劳声东击西擒贼擒王,饶你奸似鬼,到我手心来!
      这边杜轻羽刚刚把下蛋鸡捉拿到案,屋里儿子醒了在叫娘。杜轻羽一手提着鸡,一手在地上捡了两根鸡毛,走到儿子身边:“明儿,拿着玩玩,娘去给你做好吃的。”
      孩子很懂事,在炕上玩了起来。玩着玩着,想去尿尿,光着屁股爬下了矮炕,边走边尿颤巍巍到后院去找娘。孩子刚满周岁,走路还不大老练。
      “孩儿啊,娘一会儿给你吃鸡蛋羹!”杜轻羽一边说着手里一边忙活着。好端端一架战斗鸡,现在已经成了一堆零件了。
      不多时,鸡蛋羹好了,杜轻羽从釜中端出来,凉到一边。把鸡肉下到釜中,放了姜葱蒲公英根地黄之类,环视灶房,又到屋里转了一圈,竟无可烧之柴了!左思右想,又去房顶抽了些茅草,而后把顶门杠子塞到灶门里烧了。这根杠子是桐木的,有一把多粗,长五尺有余,但并不很重,烧起来很是旺盛。炖只鸡应该是够了。
      杜轻羽又翻缸倒罐把家里能吃的全都捣鼓出来,丢到釜中来个大乱炖。不一时,香味儿便飘满了整个庭院。
      眼看着快到午时了,丈夫蔫头耷脑从外面回来了。一进门,他闻到了久违的香味儿,一脸疑惑:“莫非我已经饿得幻听幻视幻鼻子了?”
      “夫君,回来了!”杜轻羽笑吟吟迎了上去。
      “娘子,你这是——”丈夫看到妻子的笑脸,一身的疲惫烟消云散。说着帮娘子捡去头上的两根茅草,又用手指背擦了擦娘子的脸颊。孩子也过来喊“爹爹”,丈夫又一把抱起儿子,亲了两口,一家人走进屋来。
      “夫君,今天我们吃顿好的!我把咱家的下蛋鸡给炖了。”
      “娘子,你这是何苦啊?”贫贱夫妻百事哀,丈夫的脸色一下子又阴云密布了。
      “夫君,来吧,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说。”杜轻羽说着给丈夫搬来小凳子。一家三口围着小桌子坐下。桌上,是一釜美食。
      “娘子啊,苦了你了!”丈夫一脸的内疚。
      “夫君啊,别说这样的话!成亲这么多年了,你对为妻的好,为妻铭感五内。反倒是我,这么多年了,方为你们百里家诞下一儿——深感愧疚啊!”
      “娘子,是为夫无能啊!”丈夫看着一贫如洗的四壁之内,不禁黯然神伤。
      “夫君啊,切莫再有此念了!今日,我们的明儿也满周岁了,虽是牙牙学语,却也能爹爹娘亲叫的亲热了。夫君有经天纬地之才,不应再困守于此穷乡僻壤之中了!”
      “娘子——”丈夫面露为难之色。
      “夫君啊,《诗经》上说,‘上帝临女,无贰尔心。’你是生来要成就大事的,怎么能临事犹豫不决呢?常守着咱们这三口之家,任岁月蹉跎,岂不愧对平生之志?”
      “娘子,话虽如此——惜乎哀哉——”丈夫一脸惆怅。
      “夫君啊,《诗经》上还说了,‘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你就是那旷旷原野上的灼灼仙葩,时常惦念着自己要办的事,唯恐来不及把事情办好。怎么能守着妻儿,在这偏野山村虚度光阴呢?”
      “唉——为夫此去,山高水长,留你母子二人在此,于心何忍,于情何忍!”丈夫言及于此,不禁堕下两行长泪。
      “夫君请宽心!为妻四体康健,读过些诗书,颇识得几个大字,又还粗晓音律,天下之大,岂无谋生之所?夫君此去,切莫以吾母子为念!”
      “娘子,请受百里奚一拜!但令归有日,白头不负卿!”说罢百里奚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向夫人深深一躬。
      杜轻羽忙搀住丈夫:“夫君请起夫君请起!”
      百里奚深情地凝望着妻子,百感交集。自己游学十年,耗尽家资,归来却是白身,一无长物,愧对父母,愧对祖宗。无奈收了凌云志,做起田舍郎,娶妻杜氏,本想着尽孝传家,了此一生,哪料想隔行如隔山,纵横阴阳兵法墨,难使陇亩成西东!父母日衰,生计日困!终日忧愁忧思,恍兮惚兮二老归去。妻子杜氏本是翟国女子,遭逢战乱,流落虞国,十三岁被送入虞国宫中为婢,一入深宫又是一十三载!出得宫来,嫁做人妇,却所遇非人,错付了终身,遇上了他百无一用百里奚!呜呼!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杜轻羽成亲之后,却并不以家贫为念。孝敬公婆,操持家务,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成亲一月之后,便有意让夫君龙游大海一展所学,无奈二老体衰,难离左右,只好从长计议。不两年,二老相继离世,杜轻羽旧话重提,百里奚心下也蠢蠢欲动,好巧不巧,杜轻羽怀孕了!成亲五六年了,妻子怀孕了,百里家有后了!还能说走就走吗?
      儿子出生后,百里奚给孩子起名叫孟明视,百里孟明视。这小子倒是生的骨骼惊奇,红红胖胖的,百里奚看着儿子的肤色,还有几分担心,一路长来,嘿!比谁都健康!六个月吃饭,八个月断奶,十个月会走。还特别经摔,走起路来,百摔不挠,从后院到前院,短短三五丈地,来个九九八十一摔,直摔得灰头土脸,只要到了前院,还是要“咯咯咯”笑半天。
      杜轻羽看到儿子如此皮实,小家伙八个月时,又跟丈夫重提旧事。劝丈夫莫要凉了鸿鹄之志。况且,两口子都是年过而立的人了,还有多少岁月可以空度?更何况,方今天下,诸侯并起,兵连祸结,百姓涂炭,既然胸怀济世安邦之才,怎可老死于田亩之中,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于公于私,三口之家相守终老皆不可取。
      这番道理杜轻羽是掰开了揉碎了给丈夫翻来覆去地陈说。今日又庄严隆重地提出来,百里奚默然良久,涕泪横流。他又怎能不明白妻子所说的道理呢!可惜——可是——可叹啊!
      杜轻羽理解丈夫的心意,回房中拿出一包东西来,递给丈夫。百里奚打开一开,竟是黄橙橙一把老钱!惊问道:“这——”
      “这是我给夫君攒下的川资路费,家里就是再揭不开锅,我也没舍得动用。今日,我把它拿给夫君,望夫君能鹏程万里,济世救民!”
      “娘子——”百里奚握着妻子的双手,竟一时语塞。
      “家里不用挂念,我与程大夫的母亲姜氏甚是交好,常与她家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自有口饭吃。孩儿有为妻在家抚养,夫君万请宽心!”
      听妻子这么说了,百里奚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于程大夫,百里奚是十分敬重的。程大夫五年前死于国事,妻子改嫁了。家里就留下老太太姜氏带着个小孙子过活。好在家中颇有田产,度日无忧。老人家出身大户,知书达理,又乐善好施,与邻里相处得很是和睦。加之杜轻羽也读过些书,还弹得几首曲子,一老一少也便相熟了。
      “夫君,那我们吃饭吧!”杜轻羽看到丈夫的眼角闪过一丝坚毅,知道丈夫是有了外出的决心了,忙拿过陶碗来。
      “明儿,来,吃!”百里奚一把抱过儿子到自己腿上,撕下一只鸡腿给儿子。又给妻子盛了一只鸡腿:“你和孩子就是我的翅膀,有你们在,我就一定能飞上枝头!”
      杜轻羽笑着接过碗来,眼圈里泛着泪光:“我们一起往前飞!”她本想让丈夫多吃点,但此刻她知道,自己多吃点,丈夫才会有更多勇气飞出这小山村。
      “爹爹,娘,飞——飞高高——”小孟明拿着鸡腿,无比的欢快。
      饭罢,百里奚出去一趟,杜轻羽问他,他也不说。只是整个人状态大不一样了,回家时疲惫彷徨忧郁落寞,现在是眉头上翘踌躇满志。黄昏时分,百里奚回来了。手里一把老钱。
      “夫君,这是——”杜轻羽满脸疑惑。
      “娘子啊,这半年,我除了干农活打小工之外,还在给宫大夫家养牛。今日一并结算了工钱。”百里奚说话时难掩激动,“明天我就要走了,这些钱也可帮着你们娘儿俩挨一阵子了。娘子,我这一去,不出三年五载,我一定回来接你们母子二人!到那时,咱们一家人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夫君,辛苦你了!”
      “娘子,我在宫家养牛这事,我之前一直没有给你说,你知道何故吗?呵呵——因为当初我娶你过门之时,媒婆说本来是打算把你许给宫家二小子的,所以我一直瞧宫家不顺眼。这些年下来,我发现人家宫家还不错,从不仗势欺人,也没有为富不仁。正好他们家找人养牛,我就去了。一去半年,我觉得他们家真是知书达理书香门第啊。呵呵——宫家那二小子其实还挺不错的,娘子,你要是嫁了他,那可真就享福了!可惜啊,让你跟着我受罪了!”百里奚今日心里面一下子敞亮了,话也多了,笑脸也多了。
      “夫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切莫再提这等玩笑话了。”“
      “不提了,不提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娘子,你说实话,跟了我有没有后悔过啊?”
      “夫君——”杜轻羽一句娇嗔,夫妻俩相拥一笑。这一夜,这一夜,这一夜——呃——
      第二日一大早,小孟明还没有醒来,百里奚却要准备离开了。他走到儿子身边,轻轻地亲了两口,又起身与妻子道别。
      “娘子,你放心,我这一去,短则三年,长则五载,我一定回来接你和孩子!等着我回来啊!”百里奚拉着妻子的手,郑重其事地许诺道。
      “夫君,出门在外,凡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夫君此去,不是仅仅求取富贵,更是要一展抱负,得遇明君济世救民!夫君此去,莫说三年五载,就是十年八年一辈子,为妻也等你!”杜轻羽说着,两行眼泪却不经意划过了脸庞。
      “百里奚谨记夫人教诲!”说罢,向夫人深深一躬,而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终于落了下来。晨风里,是妻子深情的声声“保重”。

      2

      百里奚此行的目的地是齐国。他曾经在那里游学十年,十年啊,齐国,几乎就是他的第二故乡。只是这一去,心里多了份忐忑与惶恐,一来路途遥远,千山万水啊;二来又过了差不多十年了,不知道今时的齐国,还是不是自己当年熟悉的那个齐国了。百里奚一路上晓行夜宿餐风宿露,跋山涉水整整两月有余,方才来到临淄地界。
      在这个地方,百里奚有着太多的记忆了。自己初到临淄时,那时的齐国国君还是齐僖公,也叫齐釐公。僖公吕氏姜禄父,在位期间,多次主持多国会盟;平息宋国与卫国之间的争端;出兵讨伐不向周天子朝觐的宋国、郕国;平定许国、宋国内乱;与郑国联手击败狄戎,平定边乱,使齐国形成小霸局面。整个齐国上下,百业兴旺,国富民强。到了齐僖公三十三年,齐僖公去世,太子诸儿继位,是为齐襄公。
      到了齐襄公一朝,齐国的运势也开始停滞不前了。齐襄公此人,荒淫无道,昏庸无能,还与妹妹文姜□□。即位没几年,借口平定郑国内乱,五马分尸了郑国大臣高渠弥,杀了郑国公子子亹。原由是二人合谋弑杀了郑昭公忽。但民间的议论则是,这一切都是齐襄公指使的,缘由是郑昭公忽,当年拒绝了齐襄公的妹妹文姜。齐襄公要给妹妹出口气,才一手导演了这场惨剧。整个事件中,高渠弥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上蹿下跳,到头来还是被稀里糊涂灭口了。只可惜郑昭公忽了,当年还率军救过齐国呢,结果国君当了没两年,被臣下弑杀了。郑国何罪?连着被杀了两个公子!最后公子子婴接手了郑国,郑国之事才算有了个了手。
      也正因此,百里奚对齐国有些失望了,加之离家日久,便生了回国之念。本想着回国发展,哪料想回国之后,事事难尽如人意。高堂年迈,膝下荒凉,只好先成家再立业。待要立业了,环顾自己的虞国,君不明臣不贤,况且还没有进身之道,浑浑噩噩一晃又是小十年。
      为什么此番离家还是选择来齐国呢?百里奚也是无奈啊。自己的母国,已是难有进身之道了,去了别的国家,不更是两眼一抹黑吗?只有齐国,实力雄厚,自己还有些人脉,机会应该会多一些的。至于齐襄公此人,虽说品行不端——品行不端也是个变数啊,或改之,或易之,或——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只要我先到了临淄城,再从长计议静观其变,只要一有机会,我也就能飞上枝头了。
      百里奚在城外破庙里窩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进城。现在,他身上就剩了一枚刀币了。百里奚想着先找个小饭馆对付吃点,再看看能不能先找个活计,将就着在临淄城里安顿下来。
      一连走过好几家饭馆,没好意思进去。终于碰到一家看着很简陋的小饭馆,冷冷清清的,踅摸着走进去,店伙计也可能兼掌柜的走了过来,很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您早啊!这边坐——来点啥?”
      “哦!白饭就行!”百里奚说着,递过那枚老刀币。
      “好嘞!白饭一盆,我再送您一些老腌菜。”伙计收了钱笑着答应道。
      “多谢多谢!敢问,您家掌柜的可在?”
      “呵呵!客官,我们这小本买卖,哪有什么伙计和掌柜啊?伙计就是掌柜,掌柜的也是伙计。客官您有事直说,无妨。”
      “我——我——”百里奚一时语塞,开口告人难啊。
      “客官,您是有什么难处吗?”
      “哎——”百里奚正要说话,忽然间街头一片喧哗,二人忍不住循声望去,只见大街上忽然多了许多人,神色匆匆由远及近跑了过来。
      “何事惊慌啊?”掌柜的走出去问一个乡邻。
      “快关门回屋里吧,城里在抓人了!我也是赶着回家。”
      “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平白无故就抓人了呢?”百里奚跟了上来问道。
      “哟!外国人啊?快跑吧,你这要是给抓住了可够呛!”
      “啊?”正在迟疑,店家一把抓住百里奚,“快随我到屋里躲一躲吧!”
      “掌柜的,我不能连累你!你快关门吧,我出城去了。”百里奚说完,把掌柜的一把推到了屋里,自己转身随着大部队出城去了。
      出了城一口气跑有二三十里,逃难的队伍渐渐放慢了脚步。这支队伍的构成很复杂,百里奚前前后后看了看,有公亲贵族,有富商大户,更多是些流民百姓。
      “我们这是为什么跑呢?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想问问同路之人。百里奚正欲要问,早有人憋不住了。
      “天理何在啊!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始杀人了啊!”
      “好端端的?哪里好端端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一个富商模样的人说道。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众人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啊!知道此次作乱者为谁吗?乃是将军连称和管至父。前两年,国君命令他们二人戍守葵丘。乃是瓜时而往,约好了是及瓜而代。没想到瓜都两熟了,国君还是没有找人代替他们。两人多次请求替换,国君充耳不闻,还对他们大加训斥。故而二人合谋作乱。现在,怕是已经改天换地了。”
      “唉!咱们的君上啊,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不可说,不可说——”
      百里奚慢走几步,到了后面一群游民堆里。这儿的谈论要肆无忌惮许多。
      “言而无信,该有此难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君不正则臣不忠啊!有何怨乎?”
      齐襄公的不正,百里奚早有耳闻。这一次,又过了这么多年,果然又有了许多新故事。原来,齐襄公的妹妹文姜后来嫁给了鲁桓公为夫人,一走多年,齐襄公难忍思念之苦,便派使者到鲁国,迎接鲁桓公与文姜来齐国。鲁桓公夫妇来到齐国之后,齐襄公大摆宴席,款待鲁桓公夫妇。宴会之后,就以会见旧日宫中妃嫔为名,将文姜接至宫中。在齐襄公事先造好的密室里,兄妹二人摆下酒菜,饮酒叙旧。多年未见的相思,借着酒兴,在此刻化作旺盛的烈火……
      次日,鲁桓公派人向大舅哥齐襄公辞行。齐襄公却一定要请鲁桓公到牛山游览,说是以此为鲁桓公饯行。酒席上直把鲁桓公灌得酩酊大醉。而后派武士彭生抱鲁桓公上车,送他回驿馆。并盯着彭生,加重语气叮嘱道:“一定要把鲁国君送,到,家,不得有误。”彭生,那可是齐襄公的心腹之人啊,自然明白主上的意思,路上,彭生看左右无人,便遵照齐襄公的密令,用厚布毯子裹住鲁桓公的头,将鲁桓公害死在车上。国君死了,这事鲁国肯定不能罢休啊,但又能怎样呢?最后可怜了彭生当了替罪羊,一死以谢鲁国。
      此后,文姜便日夜留在宫中与齐襄公欢聚,肆无忌惮,情意缠绵。此时鲁国新君即位,也就是鲁庄公。鲁庄公乃文姜所生,继位后,派使者来迎请母亲回国,文姜虽有千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不情不愿地缓缓向鲁国进发。走到一个叫禚的地方,文姜在车上看到此处房舍整齐洁净,便感叹道:“这里既不是鲁国,也不是齐国,我该在此安身啊!”于是派人回复鲁庄公:“我□□闲适,不愿意回宫。如果非要我回宫,除非我死之后。”于是就在这个地方建了馆舍住下,起名叫祝邱。从此以后,齐襄公就在齐鲁之间的馆舍里和文姜幽会。
      民间艺人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精彩的桃色题材,《诗经》里有多篇作品皆是在谈论此事。《诗经·齐风》卷里,《齐风·南山》诗云: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又有《齐风·敝笱》,讽刺齐襄公像公狐狸一样□□,妹妹已经嫁给鲁国,却还不肯放手。其诗云: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齐子归止,其从如云。
      敝笱在梁,其鱼鲂鱮。齐子归止,其从如雨。
      敝笱在梁,其鱼唯唯。齐子归止,其从如水。
      还有一首《齐风·猗嗟》,则是讽刺鲁庄公不能端正家庭,反而和杀父仇人亲善。诗云:
      猗嗟昌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娈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另一首诗《载驱》,也是讽刺文姜返齐与齐襄公□□之事。诗云:
      载驱薄薄,簟茀朱鞹。鲁道有荡,齐子发夕。
      四骊济济,垂辔沵沵。鲁道有荡,齐子岂弟。
      汶水汤汤,行人彭彭。鲁道有荡,齐子翱翔。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鲁道有荡,齐子游遨。
      到了下午,又有新的消息传来。齐襄公确确实实死于政变了。据传言,连称、管至父在国都之内有一个内应,就是公孙无知。公孙无知,是齐僖公同母弟夷仲年的儿子。齐僖公很喜欢这个侄子,衣服礼秩像嫡公子一样对待。到了齐襄公时,襄公便有意“绌之”,给他降低了待遇。因此,三人相谋作乱。连称有个堂妹在宫里,不得齐襄公宠爱。便让她做了内应的内应。公孙无知许诺连妹妹:“捷,吾以女为夫人。”
      政变的细节也慢慢流出来了。说齐襄公在姑棼游玩,想打猎了,就去了贝丘。看到一只什么东西:似牛无角,似虎无斑,可能是大野猪,从者大惊失色说:“是公子彭生啊!” 齐襄公怒道: “彭生岂敢出现!”说罢就是一箭,正中野猪前胸。中而无伤,连发三箭,没想到野猪就是没倒下,而是站着嚎啕大哭。齐襄公也慌了,忙拨转马头往回走,匆忙间还伤了左脚,丢了鞋子。回行宫后让身边的徒人费去找鞋,没找到,打,一顿皮鞭,直抽得皮开肉绽。徒人费踉踉跄跄出城去,在城门遇到了连称管至父。二人不明就里,只当他是齐襄公身边的人,抓住费就要杀掉,费气呼呼说道:“我奚御哉!瞧我这给打的,如蒙不弃,小的愿为内应!”说完让连管二人看自己的后背。连管一看,自忖他们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的,苦肉计演给谁呢?信了。徒人费请先行一步,进去探听虚实,连管二人同意了。没想到这位叫费的徒人,挨了齐襄公一顿皮鞭,依然公私分明忠心不改,誓死护卫齐襄公周全。只可惜寡不敌众,徒人费,还有齐襄公的贴身力士石之纷如等等,皆力战而死。齐襄公有位叫孟阳的漂亮小跟班,假扮齐襄公躺在床上,也被乱刀砍死。可惜,认识齐襄公的人太多了,拿过火把一看不是,再找,匆忙之间,齐襄公脚受伤了,也没地方逃跑啊,就躲在门背后,瑟瑟发抖呢,被人给揪出来,拉倒院子里,控诉一通,杀了。之后连称管至父便率军回了国都临淄,控制百官,立了公孙无知。
      对这个结局,百里奚觉得完全是意料之内。只是刚好让自己赶上,真是太凑巧了。他现在是没钱了,要不然,还可以小小庆祝一番。毕竟,齐国是个大舞台,现在要换国君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的机会应该也要来了!
      眼下的问题是,今晚怎么办?逃出齐国都城有个百十里地了,流民三三两两也散了,自己在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啊!无奈之下,找了个墙角,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肯定是没错的,只是——只是——太冷了,也太饿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至少今晚只有先这么将就了。
      这一晚,好难熬!繁星满天,月落乌啼,霜寒刺骨,风冷七魂!百里奚找了些柴草,蜷缩在草堆里,三更天还能听到牙齿“得得得”的声音,到了后半夜,只有哆哆嗦嗦的震动了。牙齿碰牙齿的初冷已成了美好的过往了。一晚上呼出去的点点热气,遇着眉毛和两鬓的发丝,不走了,就地凝华,眉毛白了,两鬓也白了,只有脸色没有白,全变青紫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似乎在跟自己说话。
      “嘿!嘿!哪儿的啊你?”
      百里奚吃力地睁开了双眼,说话人的手指还没拿开自己的鼻子呢。
      “我——我——”嘴巴都冻上了,喉咙里一股气流勉强组织了一个“我”字。
      “老大,过来,搭把手,抬到屋里去。”说话间过来个半大小子,父子俩一左一右把百里奚搀扶到他们家里去了。
      烤了会儿火,又喝了些热粥,百里奚慢慢恢复了。深施一躬,说道:“救命之恩不言谢,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没事了就好!在下姓蹇行三,人称蹇叔。”
      百里奚再拜问道:“敢问恩公,此处是哪国哪地?”
      “这里是宋国地界,此地名铚邑,在下世居于此。”
      “恩公,我从齐都临淄而来,不意竟至宋地!”
      “哈哈哈!不要‘恩公恩公’的叫了,举手之劳罢了。还没请问贵客怎么称呼呢?”
      “在下虞国百里奚。”
      “哦!百里先生啊!听先生说话——游学士子?”蹇叔问道。
      “呵呵——不堪回首啊!多少年了,一事无成!”百里奚自嘲道。
      “先生自齐国而来,可知齐国之事?”
      “唉!本想到齐国就禄,不料想遇上了连称、管至父弑君,临淄大乱,这才逃奔至此啊!百里奚说着,不住唉声叹气。
      “唉!齐公诸儿荒淫,命该此败。不知继任者为谁?”蹇叔对齐襄公甚是了解。
      “传言乃是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齐公诸公子中没有这位吧——哦——莫非那位齐僖公弟夷仲年之子乎?”
      “正是!”百里奚听蹇叔几句话,也对这位恩公刮目相看了:眼前这位,绝非寻常的山野村夫啊!对齐国朝堂之事了如指掌啊!
      “齐国将乱矣。”
      “何以知之?”
      “齐僖公有三子,长子姜诸儿,依你所言,已于前日被弑杀;公子纠去了鲁国,有管仲和召忽辅佐;公子小白在莒国,有鲍叔牙辅佐。如今国君新丧,在外二公子羽翼已成,必有所行动。公孙无知非嫡非庶,难以服众,虽即君位,必不能久。齐国将乱矣。”
      “公孙无知虽系旁支,却也是姜姓直系,又有连称管至父鼎力相助,今又雄踞临淄,天时地利皆得,纵与二公子相争,安见其必败?”
      “哈哈哈!连称管至父之流,安能与鲍叔管仲同日而语?”
      “此言甚是!此言甚是!”对于管仲,百里奚是有耳闻的。当世大才也。
      “百里先生,你我萍水相逢,相谈甚欢,莫若以兄弟相称?”蹇叔谈兴甚浓,加上二人甚是投机,便提议道。
      “求之不得!”序过年齿,蹇叔长百里奚一岁,为兄,百里奚为弟。自此,二人以兄弟相称。
      百里奚在蹇叔处安顿下来,过了几日,想去临淄再探虚实。便辞了兄长,去往齐都临淄。
      今日的临淄城,又换了一幅模样。五行八作市井百业,热闹繁华熙熙攘攘。百里奚又到了之前去过的小饭馆,掌柜的还记得他这位倒霉的客人,很是热情。
      “客官,您前些日子受惊了!今日本掌柜请客,为客官您压压惊!”
      “多谢多谢!掌柜的,近日城中状况如何?”
      “哦!现在啊,新君继位,天下太平!你看,四处的大街上,还张贴了招贤榜呢!”
      “招贤榜?”百里奚心下暗喜。
      “对啊!我们大王求贤若渴,我看客官您谈吐不凡,不妨去试试!”
      “哈哈!不知新君为人如何?”
      “大王为人,又岂是我等小民可知!不过,能让我们黎民百姓过上太平日子,都是好大王!”掌柜的可以开门做生意了,万事好说。
      饭罢,百里奚到大街小巷走了走,果然看到几处招贤榜。榜文中,言称先君政昏,新君继位,欲要一洗前朝积弊,再续僖公霸业。百里奚觉得,这位齐国新君倒是有几分开明君王的气魄,或许,自己的机会真的要来了!
      百里奚又回到铚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兄长。蹇叔闻言,沉吟半晌说道:“为兄觉其不妥。若贤弟执意欲行,可否暂缓数月?”
      “暂缓数月?何意?”
      “公孙无知,志大才疏,向与齐襄公不睦,自疏于齐国朝野。今一时得势,所赖者唯连称管至父之流耳。今出榜纳贤,是无人矣。贤弟虽有经纬天地之能,顷刻之间,难得齐公之信。无君之信,安可当管仲鲍叔乎?管仲与公子纠,鲍叔与公子小白,素有信义,亡走他国数载,君臣契阔。与之相抗,君知其难矣!”
      百里奚闻言不语。
      “且夫齐之高门世族,附二公子者众,诚附新君者寡。贤弟竭诚以事新君,事济,新君之功也;事不济,祸水所及贤弟首当其冲也。为贤弟安危计,莫若暂缓三月。”
      百里奚深以为然。招贤榜一出,公孙无知处,必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以公孙无知之识,安能慧眼独具,选贤任能?一旦明珠投暗,岂非自染腥臊?
      百里奚思虑良久,还是决定依照兄长所言,暂缓三月。三月之后,待大事尘埃落定,再做打算。自己出游,实为干禄。干禄一为个人,二为苍生。岂能贸然将有用之身弃掷险境!
      如此想着,百里奚便在大哥处安顿了下来。平日里帮着大哥做些农活,闲话家常,日子倒也惬意。蹇叔少子名丙,这孩子,与百里奚的小孟明年龄相仿,百里奚很是喜欢。
      闲居二月,忽一日,有客自齐国来。公孙无知被大夫雍廪所杀!
      百里奚看着蹇叔,心悦诚服。果然,公孙无知作了齐国君主,朝臣里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齐国有两家有如周天子的周公召公一样的士族高氏和国氏,带头不来参拜。连称管至父两个小丑忽然间沐猴而冠,成了齐国上卿,更是难以服众。只是慑于兵威,隐忍不发罢了。
      朝臣里最俯首帖耳的,正是那个雍廪。可惜全是假意。雍廪当年曾经跟公孙无知争地,齐襄公站在了雍廪这边,让公孙无知吃了大亏,还降低了待遇,故而二人结下了大梁子。现在公孙无知摇身一变成了大王,雍廪为了自保,比谁都心悦诚服卑躬屈膝。但雍廪也知道,演戏很难长久,便暗里谋划着迎接公子纠回朝。后来,便联络了高氏国氏等人,雍廪杀了公孙无知,高傒杀了连称管至父,而后派人去鲁国迎请公子纠回国。
      百里奚听着齐国的天要亮了,不禁又有些兴味索然了。但他也明白一点,短短个把月,没有人能扶得起来公孙无知这个无脊椎生物的。即便他去了,可能也只有殉葬的份儿。眼下公子纠回国即位,内有管仲辅佐,齐国无忧矣!齐国无忧,他百里奚能何为呢?锦上添花?君子不为也!
      农忙过了,百里奚在铚邑找了个小差事,给人家养牛。这事儿他干起来轻车熟路,又还可以补贴点儿兄长家用。他现在只有静观其变,静待时机了。
      由春到夏,齐国又发生了不少事。雍廪高傒本来是要迎请公子纠回国的,结果身在莒国的公子小白捷足先登,先回到了临淄。这中间也很曲折。公子纠本来是先得到消息的,鲁庄公派了兵车三百乘护送公子纠回国。管仲不放心公子小白,毕竟莒国距离齐国都城更近,亲率精兵三十乘前去阻截。路上真遇到了公子小白的队伍,乌泱泱也有兵车几百乘。管仲假意上前拜见公子小白,告退时冷不丁拈弓搭箭回身便射,公子小白在车上口吐鲜血应声而倒!管仲看得真切,不敢久留,拍马离去。还告鲁庄公和公子纠,言道公子小白非死即重伤,一行人喜出望外便放松了警惕,放慢了行程。一路上优哉游哉赶往齐国都城临淄。没料想快到临淄时,一彪人马拦住去路,说他们齐国已经有国君了,你们鲁国就不用再送了,回去吧!
      这谁受得了!鲁国虽然没有齐国强大,那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国啊:嘿!让我送的是你们,不让我送的也是你们,我是什么人啊?我是你们家阿猫阿狗啊!太欺负人了!真以为我们鲁庄公没脾气啊?不用送了?哼!我就送!我用大兵给你送到城门楼子里!
      再说那边公子小白,他不是中箭倒地了吗?怎么就先一步进城了呢?原来这公子小白,真是一个戏精啊!还是一个运气好到爆炸的戏精。管仲那一箭,真射到他了。没想到射到了衣服带钩上。带钩是玉石的,那就是铠甲啊,公子小白没事。但这可是天选之子啊,“当啷”一声,箭杆还没落地,他就计上心来,咬破舌尖,“啊”惨叫一声,吐出一口献血,摔倒在地!左右也是一片慌乱啊,忙过来查看,只见公子小白双眼紧闭,不省人事。“追还是不追啊?”鲍叔牙已是方寸大乱了,公子没了,就算杀了管仲又有何用?他跟管仲可是好朋友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老朋友下手如此狠辣!简直欲哭无泪!这边一迟疑,那边管仲“滴溜溜”一哨烟尘绝尘而去!
      眼看着管仲一伙踪迹全无了,公子小白长舒了一口气:“哎呀!憋死了!”
      这是演戏演全套啊。他这一出诈死戏,瞒过了管仲,也吓傻了随从啊。从中箭倒地到管仲离去,眼看着众人乱作一团公子小白愣是连大气儿也没喘一口!
      “传我号令,全军加快速度,直奔临淄!”
      就这样,公子小白先一步进了临淄城。
      进城之后,也有一个麻烦,那就是雍廪高傒他们,迎请的是公子纠啊,现在回来的是公子小白,如何让众人同意拥立公子小白呢?鲍叔牙有办法。
      鲍叔牙把雍廪、高傒等一干朝臣聚到一起,慷慨陈词:公子小白有五当立。公子小白,乃僖公之子,襄公之弟,一当立也;国丧二君,在外之公子者众,而公子小白先至,二当立也;公子小白回国途中遇袭,大难不死,此乃天佑,三当立也;莒乃小国,他日必不以送君安国为功干我朝政,四当立也;公子小白宽厚仁义,机敏过人,临事不乱,处变不惊,安齐国者必公子小白也,五当立!至于公子纠,鲁国乃大国也,诸君不见宋庄公之事乎?
      众人听罢,沉默不语,又深以为是。宋庄公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宋庄公做了何事呢?贪得无厌宋庄公,在诸侯里可是臭大街了!这位宋庄公,姓子名冯,在位第九年,抓了郑国太臣祭仲,提了一堆条件,派兵让祭仲回国立公子突为郑国国君。祭仲答应了,之后呢,三天两头派人到郑国讨债。可怜郑国,遇上了一个吸血鬼,本来就国运衰落了,这下就彻底一蹶不振了!想当年,郑庄公时,郑国可是春秋第一小霸主啊!
      好巧不巧,这次鲁国率兵送公子纠回国的国君,也是一位庄公——鲁庄公。
      于是,立公子小白为国君,大家就一致通过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论打仗,齐国怕过谁?乾时一战,打得鲁庄公仓皇逃窜。
      公子小白即位,百里奚倒是乐见其成。鲍叔牙是位忠厚之士,有他来辅佐小白,守土无忧。正欲再赴齐国呢,又传来消息,鲁庄公杀了公子纠,召忽以死殉之,管仲被打囚车装木笼押送到了临淄。百里奚一声苦笑:“唉!齐国!后会无期了!”
      邑人不解:“管仲曾射过公子小白一箭,回到齐国还不是一死,先生大才,怎就再不入齐国了呢?”
      蹇叔笑着安慰兄弟:“天下之大,贤弟终有用武之地!”
      果不其然,管仲回到齐国,被任命为相国。位在高傒、鲍叔牙之上!公子小白即为齐桓公,从此风云际会,春秋第一位霸主齐桓公的称霸之路拉开了序幕。如今的齐桓公,朝堂之上,管仲、高傒、鲍叔牙,还有宁戚、王子成父、宾须无、隰朋、东郭牙,雍廪,个个都是文能安邦武可定国,真是人才济济,盛极一时啊!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百里奚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况且,齐国这个舞台再大,有两个管仲,那也是会显得拥挤的。故而,收了悸动的心,既然齐国去不了了,去其他地方也没有个眉目,那就专心养牛吧。百里奚养牛,绝对是大材小用,但大才养牛,自然与别人不同了,百里奚养的牛,那也得是牛中大才啊,毛色光亮,身强体壮,善解人意,牛气冲天。要有这个效果,就必须细致周到把牛养得百病不侵方可。百里奚边养牛边摸索,边摸索边总结,又博采众家养牛之长,还查找各类养牛人的秘诀心得,好在铚邑这地方,还算四通八达,几年工夫,百里奚俨然一位养牛博士了。
      日子变得很平静了,百里奚想起了妻儿。自己外出闯荡,留她们娘儿俩在老家艰难度日,于心何忍!现在虽不能说得了什么大富贵,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我主外,妻主内,日子肯定也能过得红红火火啊。尤其是儿子,现在应该也是满村子跑了,怎么能没有个父亲教育呢?百里奚每天看着蹇丙,就想起自己的小孟明,“唉!儿啊!你要在爹爹身边多好啊!”
      一转眼,百里奚出来四年多了。当年自己出门时跟妻子说得分明,三五年之内,一定回来接她们母子二人的。无论自己创业成与不成,总该回家报个平安吧!这样想着,便和兄长商量,想回家看望看望。
      蹇叔闻言,说道:“既如此,事不宜迟,贤弟早去早回,最好把一家人接过来,到时你我两家比邻而居,岂不快哉!”
      蹇叔为百里奚备好了一路钱粮,千叮咛万嘱咐,在一个薄雾茫茫的大清早送兄弟出了铚邑,往虞国方向而去。百里奚归心似箭,一心想着早日见着妻儿,至于要不要举家搬迁到铚邑,百里奚心里并没有一个准主意。蹇叔是自己的知己,相见恨晚,但铚邑和自己的虞国一样,只需要自己作为一名牛官存在着,但自己怎能甘心终生就做个牛官呢?然而,除了这两个地方,天下之大,哪里又有他百里奚的容身之地呢?百里奚的心里,和这清晨的薄雾一样,一片茫然!
      终于踏上了母国的土地,百里奚却并没有多少喜悦与激动。虞国,还是过去的虞国,一草一木,仅仅徒添了几圈年轮。就连那村中的小路也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只是——物是人非了!简陋的老宅,破败不堪,早已人去屋空了!
      百里奚遍问左邻右舍,皆言不知去向,只知道已离开一年有余了。跑到程大夫家问老夫人,老夫人正在院里和孙子玩着。百里奚深施一礼:“百里奚见过老夫人!”
      “哦!是百里先生啊!可是为尊妻而来?”
      “正是!不知我家娘子去往何方,特来动问老夫人!”
      “唉!轻羽这孩子,太执拗了。你一去三年,杳无音信。轻羽放心不下,带着小孟明,去往齐国寻你了——”
      “去往齐国?”百里奚心下一惊,娘子竟能如此确定自己去了齐国!更惊讶的是,娘子竟然只身一人带着孩子去齐国千里寻夫!忙向老夫人一拱手,“多谢老夫人,百里奚告辞了!”说罢告退,他要再回齐国,寻找自己的妻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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