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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功亏一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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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洛无名感受着感官的变化,明白审判期就要到了。
为了审判的顺利进行,他交出了自身认知主权,将其短暂赠予外界操控,因此如今的他思感难以运转,只会在别人主动对他进行沟通时被激发调动,调动后的一切感知都会变作呈给审判的证据。
洛无名为此特意给巫予珩说了,让他短期内都别和他有任何沟通,虽然正常聊天也没事,但他不想巫予珩看到自己脑袋空空交流不清的模样。
那实在是太狼狈了,他都能预想到自己会为了说清楚而不断重复解释,结果弄得对方更加确信他出问题的场面,没准还会要带他上医院什么的。
所以他想自己悄无声息地把这件事解决了。
他准备了这么久,一定可以做到。
洛无名深吸口气,继续按部就班的生活。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他打开一看,发现是有朋友在游戏群里公布阿莫谈恋爱的消息。
看着刷屏的恭喜,洛无名也跟上发了句同样的内容。
然后就看到阿莫私聊他。
“我谈恋爱了。”
“嗯,群里看到了。”
“我很抱歉,无名,以后不能再陪你了。”
洛无名呆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脑袋像遭受重击一般的钝痛越发明显,傻愣愣地看着那句话,反复地看。
后知后觉应激地想——
这是什么很重要需要道歉的事吗?
他到底在说个什么东西?!
阿莫是个很小心的人,这种特意的话不是非常肯定根本说不出口,可这肯定的背后含义却让洛无名抗拒去想。
“你什么意思?”
“对不起。”
一股难言的恶心感涌上心头,他想再反驳些什么,感官却在叫嚣着让他远离,他恨不得此生就没遇见过这个人。
他颤抖着手,忍不住点开个人资料,按下红色的长框。
好难受,胃都开始绞痛,之前积攒的恐惧都爆发开来。
最开始阿莫无意中知道他生病的事,说要陪他度过难关,他说过不需要,他能自己解决,但好心的人执意要陪,他也就由着了,毕竟这个事是他难受的太厉害时自己不受控制暴露的,那会不止他一个人知道,也不止他一个人说要陪他。
况且这种精神类疾病一般伴随着病人严重情绪问题的发生,能说出陪伴也是一种难得的真诚,洛无名当即就放宽了近期不该和人建立太多联系的原则,以都是网上友人不影响生活和想跟个进度涨涨见识也不是什么坏想法忽悠自己容纳了他们。
后来的相处中,洛无名有好几次都感觉阿莫冒犯了他,却又觉得那些炸毛的情绪有他病症应激的部分原因,再加上阿莫为人热情,感知敏锐,也真在听自己讲述病症时给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做错能迅速意识到错误并且极为真诚的道歉,他不想揪着这点事不放,即便不再聊相关他自己的一切,也还是愿意和他打游戏。
就算是七月的那件事让他决定不再和他打游戏,甚至连他来道歉时都只粉饰太平应付过去,没动摇持续疏远的念头,洛无名也依旧没变对他的认知,觉得他是个性格不错的好人。
可今天这事实在是……
洛无名将自己裹进被子里,不想用现在的浆糊脑袋思考这一切。
他一觉睡到十点,爬起来感到肚子饿了却没什么胃口,点了粥后打开游戏想做个日常,见到朋友邀请组队,结果发现队伍里有阿莫。
阿莫带队,洛无名想走,最后还是忍住了,全程一声不吭。
做完任务后阿莫没忍住,问他:“无名你怎么了?”
洛无名憋了一路,结果这人还上来送菜,他几乎想吼出来,用力打字:“和你有什么关系!”
气氛立刻僵住了,后边没有人再说话,直到下线都很安静。
次日周六,洛无名白天上了游戏,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完全不想看到共同认识的那群人,连列表都没看,默默领了任务去做。
他感觉好累,长期对审判期的准备让他感知定格,因为将认知主权交出去非常困难,而交出去后他身体对自己情绪的处理也变得非常迟钝,所以一点情绪都跟要他命似的,昨天气的那会儿到现在都没缓回来,现在真的从头到尾都是疲惫感。
但可能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偏偏越不想遇到谁就越能遇到谁。
阿莫居然在线,一看到他上线就主动来找他了。
洛无名看到他,感觉脑袋又是一轰,控制着人物飞得更快。
但没有用,好友之间能解锁传送,这人一下就牵住了他人物的手,想要把人甩开的念头猛地叫嚣,可这实际上做了也没有什么用,他只能一股脑地做任务,不带任何停顿。
“早上好。”
阿莫见他迟迟不回应,等了半晌又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生气,这都是误会,我没有那种意思,只是没有表达好。”
良好的认错态度放在最开头,让洛无名愣住,他立刻回忆了一下过程,有点迷茫。
是他误会了?
有了突破口,洛无名几乎瞬间就说服了自己。
“不怪你,是我的病导致我太容易应激,这才误会了。”
他依旧很迟钝,总感觉哪儿没有表达清楚,但又想不出来,而且他确实不想再说话。
阿莫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他是非常敏锐的,察觉到洛无名对他无话可说的态度,又说了几句类似的话便当场下线。
洛无名后知后觉,明白他是意识到自己不想和他多说的状态,按照这人的细腻,怕是难过了。
难过就难过,反正都谈恋爱了,总有人哄的。
就算是他误会了,但那种恶心感一直挥之不去,他确实不想和阿莫有过多的交流。
这般想着,洛无名沉默地做着任务,等到做完后,某种并不来自他自愿的强烈念头再也压制不住。
他要去和阿莫道歉。
这是……潜意识里对审判期的应对!
审判期会对外界发生的事件做出极快接收和反应,刚才那件事被收纳解读,如果处理不好会变成死向意志的证据。
他几乎都能想到死向意志会怎么说。
消极生活到连回应每一件事的原则都违背,对被评判和善的人无端恶解还不道歉,没到生活不能自理却不愿意处理原本能处理的事情……
洛无名在心里反驳,他就一次消极又怎么了?谁还没消极过!
私心想压下这个事,可偏偏审判期太重要,他根本压不住这件本质上属于针对隐患的消除需求。
从上午十点压到下午一点,他终于忍不住了,找出知道他病又年长他十岁的温和女性友人阿楚,说起这件事,想让她帮忙代为向阿莫道歉。
没办法,虽然明面上他是恶心感占上风,可他心里清楚,阿莫无意的几次冒犯让他对这个人就是有所恐惧,他不介意忍耐恶心,但无法直面恐惧,特别还是在这种一点情绪起伏都会难受很久的关键时期。
既然是道歉,就该诚恳一点,于是洛无名一开始就说自己做错了事,先和阿楚定了自身不足的基调,就要细说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他字没打完,却看到阿楚发过来一条消息。
“好像说是你会无意识撒娇,让你注意一点,别让他爱人误会。”
“……”
什么无意识撒娇?
什么别让他爱人误会?
他认识他爱人吗就误会?
他都疏远他好一阵了他自己心里没数吗?!
应激的反驳一句接一句,洛无名甚至绝对阿莫那样谨慎的人根本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可看到这句话的瞬间,疼痛还是猛烈袭来,疼得他一下子从坐姿摔下,汗瞬间爬满背脊,越冒越多。
审判……偏向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只是一句话而已!阿莫屡次拎不清,根本没这份量!
不可能的,一定是有哪里误会了!
洛无名思绪疯狂运转,极力将审判偏向的缘由引到阿莫身上,拼命忽视掉说话的阿楚,然内心的反驳不出意料的没有起半分作用。
绝望起了又被强压到几乎不存在。
无法言说这一刻的感受,脑袋就像被化尸水浇下一样,疼到他都察觉不到心口近乎同步传来的疼痛,复杂愤怒的情绪令他删掉之前对要道歉事件的细节描述,激动地想要和阿楚解释这一切。
屏幕在眼前模糊,可他已经不在乎这些早已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的应激状态,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还能再补救,不会赶不上的……
死向意志的尖叫声在他脑海里重拳出击,他从未遭受过这么恐怖的自我攻击,有股名为求生的欲望从心头升起,想要帮他对抗,却没撑多久就轻易被疼痛的巨浪打翻沉底。
打字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脱力,手机失去了拖阻,直挺挺地滑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撞击音。
……
约好去三亚的前两天,巫予珩给洛无名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直到快被挂断才接听起来。
巫予珩看了眼墙上显示着十点的钟表,“是还在睡?”
“……没有。”
这声音沙哑到磨平了本色,几乎无法从音线判断出是谁。
巫予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心情像冷油掉进了热锅里,“发生什么事了?”
“……”
巫予珩问出声时已经在往外走,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洛无名的声音,边走边道:“我现在去你家,手机别挂。”
“好。”洛无名应了声,挂断通话。
巫予珩:“……”
下到车库,巫予珩几乎是用跑的,压着不安的躁意到了洛无名家楼下,四层楼高连半分钟都没用上,直到敲开门看见洛无名好端端站在他眼前。
洛无名呆呆地看着他片刻,“你怎么来了?”
“你问我?”巫予珩一噎,“刚通的电话就忘了?”
他感觉不对劲,仔细盯着洛无名藏在阴影下的脸,隐约看到浅淡的晕红,下意识伸手去碰,温度果然不低。
洛无名感觉到他的触碰激灵着后退转身,背对着他将房内的灯打开,“进来吧。”
“你等等。”巫予珩由不得他躲避,抓住他一下拉住,谁知洛无名根本没什么力气,直接跌到他身上。
感受到怀里的温度,巫予珩来不及道歉就被气笑,“你怎么回事,让我前阵子不要联系你,结果转头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这温度都不用量,铁定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