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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念随心起(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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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和泪水一同混在郑殊岳脸上,要不是她哭的声音大,照这雨势都不知道她哭了。
只见萧晏大步向前,都没看刘蓉一眼,将她从大雨中抱起,径直就往马车上走去。
马车上,萧晏唤来连翘给郑殊岳整理衣妆。
只是马车上没有女子衣物,郑殊岳哭的停不下来,连翘也只能给她擦擦眼泪。
萧晏看在眼里,想到从此处回到侯府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到时郑殊岳必然是要生病的。
不知是因为同情眼前人千里迢迢来到京都,还是因为其他,萧晏让马夫调头回了刘蓉的庄子上。
郑殊从大哭到小声抽泣,萧晏没有安慰一句,只是阴沉着一张脸。
直到到了庄子门口,吩咐秀嬷嬷进了庄子取来了一套干净衣裙,又示意秀嬷嬷递给连翘给郑殊岳换上。
此时天色已经黑定了,刘蓉也要回府。
萧晏示意随从驾着马车将郑殊岳送回侯府,自己则是骑着马前面去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御书房中,萧晏就跪在乾弟面前,“……陛下,仪宁郡主不仅没把我安平侯府放在眼里,也没把同冀州的盟约放在眼里,此事传出去,对两邦之交也大为不利……。”
皇帝听见萧晏说着,眉头微蹙,“仪宁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皇帝沉思片刻,对着一旁的李公公说道:“随着萧小侯爷去誉王府一趟吧。”
接着皇帝开口道:“传我口谕,永王教女无方,罚半年俸禄充公,仪宁郡主禁足半月,在家好好学学礼仪规矩。”
萧晏在殿中叩了个头。
便带着李公公出了宫门,径直往永王府去了。
永王府院中,乌泱泱跪了一片人,李公公高声传达着皇帝口谕。
话音才落,刘蓉就就攥紧了手心。
永王脸色难看,强忍着情绪送别萧晏和李公公。
萧晏同李公公行至大门处,刘蓉突然道:“萧晏。”
萧晏回头,刘蓉眉头紧锁,“萧晏,你不是不喜欢郑殊岳吗,为什么还要替她出头?”
萧晏抬眼先看了一眼刘蓉,又看了誉王,随后才对着刘蓉说道:“郡主别忘了,再不济她还是我安平侯府的宗妇,郡主欺辱我侯府宗妇,也就是欺辱我侯府,还是说永王府如今已经不把我们这些功勋世家放在眼里了?”
刘蓉听着,还想说什么,不妨一记清脆的耳光在自己耳边响起,片刻火辣辣的疼痛才席卷而来。
她被打了,而打她的人是她父王,永王刘承诀。
刘蓉不自觉的抚到脸颊上,眼泪夺眶而出,“你打我?”
不成想刘承诀又是一记耳光打在另一边脸颊上,“别想着你皇祖父宠你,你就无法无天了,说出去,别人只会说是本王教女无方,滚回去,一个月不准踏出院子半步。”
刘蓉几乎是忘了疼痛,大声吼道:“你不配教我。”
“你……”永王气急,再次扬手。
刘蓉却上前一步,“你打啊,你打死我好了,我好下去,同我母妃齐弟作伴,我们都死了,你就开心了……。”
刘承诀听到这话,扬在半空的手不自觉放了下来。
自从十多年前,刘蓉母妃去世后,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也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再也没有唤过他一声父王,每次说话都是呛来呛去。
性格泼辣乖张,明明到了适婚年纪,却声称自己一辈子不嫁人。
永王请皇后娘娘明里暗里的提过,都让刘蓉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主要是皇后娘娘也任由她的性子来。
他想不通,怎么从前那般可爱的小姑娘竟会长成了这般离经叛道的性格。
尽管永王刘承诀已经将手放了下去,刘蓉依旧仰着头看着永王。
永王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此时院中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而这时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公子却大声道:“长姐,皇祖父都说你愈发没规矩了,白天欺辱冀州王女,晚上你还这般顶撞父王,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妇人捂住嘴拉到了怀里。
刘蓉斜眼看去,提步就走到那小公子旁边,突然就是一记耳光打了过去。
“规矩?我就是这般规矩。”
随着一声脆响,那小公子“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永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冒了上来。
“刘蓉,你放肆。”
刘蓉回头看了一眼永王,双眼充满了恨意。
“来人。”永王大喝一声,“将仪宁郡主带去静堂,抄写女戒一百遍,跪着抄,抄不完不准吃一口饭喝一口水。”
两位侍女匆匆走到刘蓉面前,怯生生唤了声“郡主。”
刘蓉一脸无所谓道:“我自己会走。”
行至永王跟前,嘲讽道:“我以为你要为了你的宝贝儿子杀了我呢。”
说罢就扬长而去。
永王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一旁的儿子刘寅还在哭,厉声道:“别哭了,你长姐还轮不到你来说。”
刘寅瞬时止了哭声,只敢小声抽泣。
不过刘蓉可不会乖乖听永王的话,而是连夜去到景阳宫找皇后娘娘。
这天下最宠爱她的人是皇后娘娘,她听说她相貌像皇后娘娘故去的小公主——和仪公主。
她对这位和仪公主知之甚少,只知道十多年前死在了东狄,至死都未回故土,皇后娘娘思女心切,恰巧有一日皇后娘娘见着她,此后她便跟在皇后娘娘身边。
她说她一辈子不婚配,皇后娘娘也默许,随她任性而为。
所以她笃定,今日之事,只要她在皇后娘娘面前撒撒娇,就过去了。
安平候府。
郑殊岳回到明安堂后,就一句话也不说。
眼泪流干了,口渴,连翘给她倒水喝。
不知怎的,秀嬷嬷无由来的有些心疼。
想到郑殊岳没吃晚膳,吩咐厨房熬了小米粥,亲自端来给郑殊岳。
郑殊岳摇摇头,她吃不下。
秀嬷嬷无奈,只得去请示太夫人。
太夫人乘着小轿来到了明安堂。
太夫人一副慈爱的模样,抚摸着郑殊岳的脸颊道:“殊岳,受委屈了。”
郑殊岳一言不发。
太夫人自顾自的说道:“祖母同皇后娘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她有个女儿和仪公主,自小就乖巧懂事,更是生得一副好容貌,深得皇帝宠爱,可是后来东狄几次三番进犯大乾,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派兵打仗又无人可用无粮草可支撑,以此东狄要求和仪公主去和亲,不仅和仪公主不愿意,帝后和文武百官都不愿意,可是能怎么办,再没有比和亲更好的办法了,和仪公主便嫁去了东狄,东狄人野蛮无理,听说当时的东狄王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没嫁过去几年,那东狄王就去世了,随后其儿子成了东狄王,竟然又将和仪公主纳为侧王妃,那东狄王的一众东狄女人更是将和仪公主视作眼中钉,三天两头的欺辱于她,许是对于将她远嫁东狄的决定耿耿于怀,她从未写过一封信回来,还是皇后娘娘派去照顾和仪公主的侍女见此情况,忍不住写信送回来,可是彼时的大乾依旧无法出兵,没几年,和仪公主就去世了,此后皇后娘娘身体也大不如前。”
郑殊岳安安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太夫人拉起郑殊岳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轻轻拍打着。
“殊岳,你身为冀州王女,许多事就像和仪公主一般,由不得你做主,你千里迢迢嫁来京都,难为你了,只是你要明白,你既然肩负起这个使命了,你就只能坚强一些。”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碰到郑殊岳,郑殊岳眼泪夺眶而出,太夫人忙去给她擦拭眼泪。
“殊岳,不哭了,你放心,晏儿已经去皇上面前说明了,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郑殊岳忍不住抽泣。
太夫人随后又拍了拍郑殊岳的后背,郑殊岳一边哭一边喃喃道:“祖母,可是他们为什么偏偏就要拿一个女子的婚姻,一个女子的人生来作为代价……。”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看向郑殊岳又像是看十多年前有个少女也这般模样抽泣着问她“姨母,为什么父皇这么狠的心呐?为了江山,父皇什么都能舍下,比起江山,我不过是他手中的兵卒,随时随地只要需要,就要为他的江山冲锋陷阵。”
只见太夫人缓缓开口:“不是江山比你重要,是天下百姓比你重要。”
太夫人的答非所问,让郑殊岳不禁疑惑抬眸。
太夫人回神,目光有些哀伤,“书岳啊,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各有各的责任和使命,有时候为了完成这个使命,即使是帝王也不得不牺牲什么,何况是身不由己的公主王女。”
郑殊岳呆呆的坐着,泪水晶莹剔透的挂在脸颊上。
太夫人继续安慰道:“殊岳,仪宁郡主是被帝后宠的有些无法无天了,往后你同她不要有往来,要是她受委屈了就来同祖母说,就算晏儿不去圣上面上说,祖母也要去给你讨个公道。”
郑殊岳低喃道:“祖母,你是京都对我最好的人了。”
太夫人没有接话,轻轻安抚着郑殊岳,直到郑殊岳睡着了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