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纸流年》晚屏

19、第十九章梦

　　黄昏低垂，天际最后一抹绚烂晚霞如织锦般铺展开来，映照着繁忙的市井街头。

　　叶芷韵和严诚关了医馆，并挂出了“暂停营业”的字样。

　　就当他们漫不经心的走在去往严诚家路上的时候，一座人流攒动的布告牌上一抹鲜艳的颜色跳入眼帘，瞬间攫住了他们全部注意力。

　　两人面面相觑，好奇地挤进人群想一探究竟。

　　没想到“通缉嫌犯苏灵雁……”几个大字让他们心中一紧。再往下看去，说的竟是苏灵雁昨晚在赵家杀了赵逸轩后又藏匿尸体的事情。

　　严诚有些担心的看向一旁的叶芷韵，要不是他拦着，叶芷韵早就撕了这通缉令。

　　更有不怕挨骂的人在一旁议论着，有人说惊叹于苏灵雁的医术，也有人惋惜如此女子竟也会为情所困，自然也有少数人觉得这其中定有猫腻。

　　众人的议论让叶芷韵很是抓狂，“你们够了。苏大夫对你们不好吗，她一心一意为你们看病，对家庭贫困的不收取一分一毫。现在你们这么说她，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姑娘，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就算苏大夫她医术了得，那也架不住会杀人放火啊？”

　　“你……”

　　“就是，现在是官府要通缉她，又不是我们要抓她，冲我们吼什么呀？有毛病吧？”

　　围观的人群被叶芷韵骂了一顿后都有些兴趣索然了，慢慢的也散去了。叶芷韵转身看到通缉令底下的那段话后气的一伸手就死烂了那通缉令：凡知情者，速速上报官府，不论身份高低，一律重赏；若藏匿不报，或包庇凶手，一经查实，将以同罪论处，绝不姑息。

　　回到严诚家的叶芷韵气的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然后坐在位子上生着闷气。

　　柳梦璃和严心看向严诚，严诚无奈的耸了耸肩，“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通缉苏大夫的告示，叶姑娘就是被那些告示气坏了。”

　　“还不止啊！”叶芷韵气的头都有些发懵了，“更可气的是围在边上看热闹的那些人，他们哪个没有来医馆看过病？当时还笑着说谢谢谢谢呢，现在呢，转头就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的。真是一群白眼狼！”

　　“要我说，这一切都是那个谢小婉的错。苏姐姐都说了不去参加了，她非要找个丫鬟逼着苏姐姐去。现在还害得苏姐姐下落不明，齐乐羽的腿都断了。”柳梦璃恨恨地将筷子往桌上一放。

　　“是我不好，我当时就应该直接把苏大夫带走的，都怪我！是我辜负了沈兄的托付。”

　　房间里传来齐乐羽的声音，叶芷韵语气缓和了不少，“齐大哥，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们都没想到谢小婉会这么狠。”

　　“我觉得这几日大家还是住在我这儿吧，虽然我们这儿有些简陋，但胜在房间多。我想那谢小婉应该不会追到这里来对你们下手。我们现在只能尽快想办法，看如何联系上沈公子。”严诚将碗筷放好，“明天我和心儿去城郊看看。如果苏大夫她们不在扬州城内了，那极有可能是想办法去了城郊。”

　　“可惜我的腿，不然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齐乐羽恨恨的砸了一下自己的腿，一股钻心的疼在心间弥漫开来。

　　“齐公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腿养好。我们这几人中就只有你会武功了，要是那谢小婉真带人来了，我们可打不过他们。”

　　“噗——”严心突然笑出了声，“哥哥，想不到我这平时一本正经的哥哥还会开玩笑啊。”

　　“心儿，你这是取笑我呢？”

　　严家兄妹俩的斗嘴暂时驱散了大家心头的阴霾，几人都笑出了声。

　　傍晚，叶芷韵帮严心收拾好东西后就搬了把椅子，独自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月亮。

　　“这月亮是不是快圆了？”

　　“傻了吧你，快中秋节了，能不圆吗？”

　　“齐乐羽，你腿断了你还怼我，小心我离家出走。”

　　叶芷韵侧头却发现身旁多了柳梦璃和齐乐羽，突然笑了，“你们怎么来了？也睡不着啊？”

　　“来陪陪你嘛，知道你在担心苏姐姐，但是也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啊。”柳梦璃笑着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放心吧，苏姐姐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叶芷韵点了点头，“我知道。当初姐姐和沈大哥在京城救了我之后，其实我想过去死。因为我觉得在这世上我只有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可是姐姐说让我和他们一起来扬州，这让我觉得我又不是一个人了。可是这才没过几天……”

　　说着说着，叶芷韵忍不住红了眼眶，“如果姐姐真的出了事，我不会放过谢小婉的。”

　　“不只是你，如果苏大夫真的出事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找谢小婉算账。”齐乐羽轻声安慰道，“就算不是为了苏大夫，我这条腿的仇我也得报了。”

　　“喂，你什么时候这么睚眦必报了。”

　　“呵……谢谢你们啊，我知道你们是想逗我开心。”

　　“好啦，时辰不早了，快早点休息吧。没准一觉起来，明天苏姐姐就回来了。”柳梦璃拍了拍她的肩安慰着，叶芷韵重重地点了点头。

　　“柳姐姐，叶姐姐，帮我拿一下被子吧，有些重，我一个人搬不动。”严心从房里探出半个脑袋冲她们甜甜的笑着。

　　“好啊，我们来了。”叶芷韵和柳梦璃同时起身走向严心。

　　“齐公子，我扶你回房吧。”严诚扶着齐乐羽一步步小心地走向房间。

　　“去哪儿了？”房间内突然亮起的烛光让秀红吓了一跳，她哆嗦着回头，“小……小姐，我去了县衙。”

　　谢小婉冷哼一声，“是吗？那我怎么听人说你去了灵云寺呢？”

　　秀红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小姐，秀红不敢欺瞒小姐。是……是因为之前小姐让我跟踪苏大夫的时候，我发现苏大夫去过灵云寺。我想他们可能就躲在灵云寺，所以才去那里看看的。”

　　“那为什么不叫家里的其他人一起去？”

　　“小姐，我也不确定他们在不在，万一不在，岂不浪费了时间吗？”秀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显得有些紧张。

　　谢小婉微微一笑，这笑容在秀红看来很是瘆得慌，“那看来辛苦你了，这杯茶你喝了吧？”

　　秀红看向桌上的杯子，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小姐。”

　　随后她拿起茶杯，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眼看她喝光了杯子里的茶，谢小婉得意的笑了，她用力捏住秀红的下巴，“秀红，你跟了我多年，我也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

　　“小……小姐……”秀红再开口的时候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污染了谢小婉的衣服。她嫌弃的撒开了手，秀红的身体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她冷冷一笑，用手娟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随后将手绢放在火焰之上，看着它一点点消失在火光之中。

　　今天的夜晚，幽寂而深沉。月轮高挂于穹顶，银辉倾泻，照亮了床上沈清煜孤寂的身影。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梦境与现实交叠纠缠，编织出一幅幅令人心悸的画面。

　　梦中，沈清煜来到了一条空旷的街道上，四周云雾缭绕，一片混沌之中，隐约可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蹒跚前行。

　　那身影穿着破旧不堪的素色衣裙，就这么静静地背对着沈清煜站在不远处。

　　“沈大哥，好久没见……”苏灵雁薄唇微启，声音却是无比的憔悴。

　　“灵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清煜试图像苏灵雁靠近，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向前一步。

　　就在这焦急万分之际，苏灵儿转过身来，眼中泪光闪烁，满脸的无助与恐惧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原本清丽绝伦的容貌此刻变得苍白如雪，唯独那一双灵动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求生的渴望。

　　她缓缓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落下，口中呢喃着微弱的声音，“救我……”

　　声音虽小，却如同雷鸣般震响在他耳边，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愧疚。

　　顷刻间，苏灵雁的周身，不知何时沾满了斑驳的血痕，红得触目惊心，宛如一朵朵盛开在洁白花瓣间的妖艳牡丹，凄美而又悲凉。那些鲜血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辛酸往事，以及她所承受的无尽苦难。

　　沈清煜心中痛楚难当，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此刻的自己连发出声音的能力也被剥夺。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灵雁一步步退入黑暗的深渊，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回荡在虚空之中。

　　躺在床上的沈清煜双手四处挥舞着，直至第一缕晨曦穿透窗棂，洒在他脸上，方才将他从这场恐怖的梦中拯救出来。

　　醒来后的沈清煜喘着粗气坐了起来，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心犹在剧烈跳动，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担忧仍未散去。

　　他意识到这个梦可能不仅仅是简单的幻想，它更像是冥冥中的警示，提醒着他苏灵雁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再也不敢耽搁时间的沈清煜敲响了沈林的房门，沈林揉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阿煜，你怎么起那么早？”

　　“沈林，我们要立刻回扬州城，灵儿出事了。”

　　“灵儿，就是帮你治好脸伤的那位大夫？”沈林转身回到房间穿上外套。

　　“嗯，她一定是出事了。”沈清煜点了点头，将披风递给他，“这十二年来我们朝夕相处，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昨晚我梦到她了，她浑身是血的向我求救，她一定是出事了。”

　　“好，我们现在就走。”看着沈清煜满脸担心，沈林知道，这个叫苏灵雁的女子一定在他心中十分重要。他点了点头，一刻也不敢耽误的跟沈清煜一起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