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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杀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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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财生嘴里重复着晏欲行的话语:“捐躯赴国难,视死或如归。好,好,好…”话未说完,低沉的牛角声骤然响彻整个军营,一声高过一声的有敌袭在彼此之间迅速传递。
晏欲行猛地拉起蹲在地上的贺财生,一个侧身踢将立在黄沙中的长枪紧紧握在手中。
沉闷的战鼓声响彻云霄,节奏之快仿若要与心脏同频,晏欲行感受着胸腔中愈发急促的心跳,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然,他一挥手,身旁的士兵们迅速集结。
“杀!”
“杀!!”
“杀!!!”
一声声振奋人心的喊杀声鼓舞着士气,晏欲行对着身后抬手,随即右脚借力,翻身上马。沉重的盔甲压的晏欲行的爱马从鼻腔中哼出白气。
晏欲行顺手摸了一把战马长长的鬓毛,以示安抚。
马蹄陷入黄沙中,一次次拔起,向前!向前!留下了一队见证骁勇的痕迹。
艳红的太阳高悬在大漠上,漫天的箭雨从军营中射出,飞过晏欲行的头顶,伴随号角声划破天际冲向匈奴方,密集的箭雨分散了匈奴的火力。
晏欲行抬手打了个手势,按照沈将军的部署,从左侧包抄过去。
近了,更近了。
晏欲行看着自己的前方不停有穿着大夏服饰的自己人倒下,在漫天的箭雨中,晏欲行一次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冲!!!”晏欲行听见自己胸腔中爆发的呐喊,从嘴中怒吼而出,面前这些人高马大的匈奴在晏欲行心中幻化成幼时所见的仇人模样。
她恨的牙痒痒,手中紧握的长枪变得千斤重,恨不得马上斩碎他们的头颅。
晏欲行清晰的感受到舌尖划过牙齿那微微的粗糙感,她的鼻腔中充满着马蹄扬起的尘沙气息,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半晌,她长笑一声,怒叱出声:“将士们,给我杀!拿这些匈奴的血以祭我大夏英烈!”
瞬间,金戈碰撞的清脆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充斥着晏欲行的鼓膜,连带着她的太阳穴也被带动的的剧烈跳动起来,就如同此刻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杀光这群残忍嗜血的匈奴人。
晏欲行一瞬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迅速回身挑枪,于马上侧身回攻,腰腹部力量带动着大臂力量,猛的将面前叫嚣的最凶的匈奴从马背上挑落下来,她长枪一舞滑过眼前这个匈奴的脖颈,殷红的血液迸发出来,面前这个蓄满长胡子的匈奴手中弯刀一松,重重的砸向黄沙,激起一阵烟尘,他像是习惯性的双手去捂住脖颈,止不住的鲜血连同着生命力从双手指缝中流出。
晏欲行从抽搐的匈奴身上收回视线,他死定了,没必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她又怎么会不知在两军交战中,首当其冲前锋军死伤最为惨重,而每回晏欲行都是冲在第一线的人,她不是痴儿,自然知道生命的可贵,但是冲锋在前,拿取军功成了晏欲行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突然,晏欲行眼前闪过被弯刀反射出的寒光,她双腿迅速夹紧马背,深吸一口气后,借力顺势伏向马背躲避了袭来的弯刀。紧接着,她转身刺出一枪,长枪与弯刀激烈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晏欲行的虎口被震的发麻,她心中不禁一惊,往前一压,在双方的兵刃相交的摩擦声中,发出尖锐的划痕声,晏欲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及眼前这个笑得张狂嚣张的匈奴人。
她左手用力一撑,翻身下马,同时顺势松开了手中的劲道,让那匈奴的弯刀劈落在地。
晏欲行从马背下翻滚回身,右腿横扫面前的匈奴人。
不妙!
晏欲行突然感觉到脚腕紧紧的抓力,她的腿被匈奴死死抓住,无法挣脱,这个匈奴人拖拽着晏欲行前进几步,想要拾起自己劈落在地的弯刀。晏欲行心叹不好,奋力挣扎,但是面前这个匈奴力士的力量极大,她一时间竟脱不了身。
就在此时,晏欲行急中生智,一把握住地上的黄沙,猛地扬向匈奴人的眼睛,趁他吃痛松手之际,一把扯过落在黄沙中的箭羽,刺向对方的脖颈处。
被那匈奴反应过来抬手一挡,尖锐的箭头刺穿了他的掌心,因为用力过猛连带着晏欲行的手掌都被箭羽划破,鲜血从伤口处流出,顺着她的手腕滑落,滴落在黄沙之中。那匈奴人明显被晏欲行激怒,扭曲的脸部都开始变形,嘴角不停的抽搐,发出剧烈的怒吼。
“老子要杀了你这个小白脸!”
晏欲行见状,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她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嘴角轻轻勾起,好似在无声的嘲笑着匈奴人的无能。面前的匈奴人更被激怒,他的双眼弥漫血丝,涨的通红,宛如一头活生生的野兽,充满着杀意与愤怒。
“来呀,来取我项上人头!”晏欲行挑衅的说道。
匈奴人听了晏欲行的话语,更加疯狂的冲向晏欲行,他捡起的弯刀在空中挥舞出残影,试图将其砍成肉酱。
晏欲行双眼紧缩,好似鹰隼般锐利,她仔细的打量着匈奴人的步伐,寻找着最佳的突破时机。在匈奴人步步逼近中,她见状后撤两步,手臂同时往腰后摸,一把锋利的可以削肉剔骨的匕首被晏欲行收进掌心。
这把匕首闪烁着寒光,刀刃锋利无比,好似能划开世间所有东西,这把匕首是乳娘临死前塞到晏欲行手中的,是她趁乱从燕家拿的兵刃。
晏欲行从不轻易将这把匕首示于人前,这把匕首是燕家留给她最后一件东西,对于晏欲行而言,这把匕首上面附带着燕家七十二条人命。
晏欲行紧紧握住匕首,准备迎接着匈奴人的攻击,在他扑过来的这一瞬,晏欲行身形一闪,躲过了匈奴人的猛力一击,随后她一肘击在匈奴人的脖颈,匕首顺着他的脊梁划下,拖拽出长长的血痕,被撕裂的伤口溅出的鲜血溅在晏欲行的眉眼间,将其染红宛如割首的鬼魅。
她趁机飞起一脚,将其踹翻到地。
那倒地的匈奴人仍试图挣扎爬起,但晏欲行丝毫不给他机会,她快步上前,重重一脚踏在匈奴人的背上,随着这一踏,这匈奴人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腔内传来几声脆响,好似内脏都因此破裂,嘴里一甜,一口又一口吐出鲜血,晏欲行毫不犹豫的用匕首抵住他的咽喉,顺势一割。
锋利的刀刃轻易的划开了匈奴人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黄沙,圆滚滚的人头就落在黄沙之中,激起一阵烟尘...
在喧嚣吵扰的战场上,无人知晓,这个匈奴人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是:死在这把刀下,是你的荣幸。
晏欲行收起匕首,捡起长枪,将背后掩在马背处,她眼观四路不停的收割着将后背暴露给自己的匈奴人的人头。
每一次挥枪,都伴随着一道凌厉的风声,所到之处,匈奴人的头颅如同熟透的果实般纷纷坠落。随着时间的推移,晏欲行的身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甚至这些血液浸透盔甲,将里衣都湿透,她好似从血海地狱厮杀出来一般。
直到看见由岳峙带队右前锋包抄过来,晏欲行见此怒吼道:“兄弟们!杀呀!杀呀!!!”
她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如同惊雷,震撼人心。
周围的大夏士兵纷纷回应,一声高过一声的喊杀声震耳欲聋,鼓舞了士气。
此时,晏欲行才发现她的声音都变得喑哑,她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带着血丝的口涎被晏欲行啐在匈奴人的尸身上。
她的脸上充满了难得一见的张扬,洁白的牙齿露出嚣张的笑意。
晏欲行率领着士兵与右前锋会合包抄,战场上尘土飞扬,杀戮声不绝于耳。
大夏的战旗在黄沙中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来势汹汹的匈奴见大夏军队逐渐成为合围之势,立刻意识到形势不利,选择了撤。他们如潮水般向后退取,留下一地的狼藉与血痕。
晏欲行见状,心底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杀意。她毫不犹豫的急奔上马,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准备追击匈奴,杀的他片甲不留,却听见由岳峙高喊一声:“晏欲行!穷寇莫追。”
随着这声呼喊,变奏的战鼓声响起...
晏欲行双手收紧缰绳,停住了追杀的步伐,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她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激烈震颤的情绪。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战场,这里穿着大夏服饰的死去的士兵,有她熟悉的、不熟悉的。但是他们都是为大夏收疆卫土的英雄,这满地的尸体,让晏欲行心底不禁涌上一阵悲凉。
好在没有在这遍地的尸体中看到贺财生的模样,顿时晏欲行心中又传来一丝庆幸。
在看到岳峙过来时,晏欲行翻身下马,此时却有些站立不稳,她将长枪插入黄沙之中,试图借此稳住自己的身体。
直到这刻晏欲行才感觉到眼前阵阵发晕,小腿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把刀子在搅动,带来敲骨震髓般的痛楚。
晏欲行闭上眼睛,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暗自想到:我受伤了?
晏欲行深吸一口气,她用力的摆摆手拒绝岳峙上前那伸过来、想要拉起自己的手:“岳将军可曾看见贺财生...”话还未毕,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晏欲行只觉得眼前的黄沙与黑暗融合、被吞噬,世界成了漆黑一片。
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紧接着晏欲行牢牢握住长枪的手,突然卸力,没有长枪的支撑,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意识也逐渐模糊不清,整个人像是被黄沙吞没、融入那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等晏欲行再转醒的时,她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观察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她微微转动眼珠,扫过一眼守在床前撑着头打瞌睡的贺财生。晏欲行不动声色的在被褥摸索着自己衣襟,当手指触碰到熟悉的打结方式时,确认了衣服并没有被人换过的痕迹,晏欲行一直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此时,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煤油灯摆放在营帐的桌子上,灯芯被风吹的微微摇曳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噼啪”的声响。
昏黄的灯光洒在粗麻制成的营帐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给这个原本肃杀。冷清的空间增添了些许生气。
贺财生听见灯芯爆裂发出的“噼啪”声,闻声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抬头就发现了悠悠转醒的晏欲行,他面色一喜连忙凑上前温声说道:“晏哥,你醒啦。”
晏欲行吃力的点点头,似乎连说话都变得十分费劲,她张开干裂的嘴唇,用嘶哑的几乎难以听清的声音艰难的从口腔中挤出一个字:“水...水...”
贺财生见状,赶紧伸出一只手轻轻的绕到晏欲行背后,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起来,另一只手则迅速的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杯递到晏欲行面前。
“晏哥,不着急,慢慢喝。”贺财生轻声说道,他的眼神落在晏欲行身上带着数不清的关切与担忧。
晏欲行一边喝水,一边听着耳边贺财生不停传来的絮叨声。
这几年,一见到晏欲行负伤,贺财生总是唠叨就像是幼时的乳母。
拳拳关切、字字关怀。
贺财生看晏欲行闭上眼,准备假寐,没了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接过晏欲行手中的空水杯一边数落着:“这次随行的军医给你看过了,要是那匈奴人的弯刀再偏两寸,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行走了,还想领兵打仗?我看你是在做梦。”
晏欲行听到贺财生这话才抬眼望了一眼贺财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心虚叫晏欲行偷偷在被褥中弯曲脚趾感受着腿部的发力情况。
一阵强烈的痛苦叫晏欲行一时间难以自控的皱起眉头,她本以为这么多次的战役下来,她早已习惯受伤的。
贺财生扫过一眼晏欲行皱起的眉头,轻声说道:“晏哥,你小腿处被划了个口子,那么长,那么宽…”
说着贺财生耸了耸鼻梁,将要涌出的泪憋了回去。
他抬手烦躁的揉一把头发后,却又小心翼翼的给晏欲行掖好被褥:“你怎么就不知道疼…跟不要命般往前冲…”
晏欲行被贺财生含在眼眶的泪吓到,一时间语塞,只能讪笑两声。
“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又回来了吗?”
贺财生像是赌气般想要按一把晏欲行的伤口,到最后掌心落下也只是轻轻的一触,嘴里却还是不饶人般埋怨:“疼死你算了。”
晏欲行屈指一弯,轻叩在贺财生的额头,她嘴里还带着虚弱的气声:“说两句够了,再说抽你。”
晏欲行漆黑的长发拂过脸颊,挂在她此刻毫无血色的嘴唇上,极致的黑与白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贺财生的视线不自觉的错开晏欲行的唇角,自己大哥那双锐利的眼眸给这张在男子身上过分柔情的脸庞增添了几丝英气。
不然单看他那张男女难辨的脸庞,倒会让人认为他是女子。
贺财生想着笑出了声,这个吃人的世道,男子在军营中生活下去尚要搏命,哪会有想不开的女子要到这军营里来吃这个以命相搏的苦。
“晏哥,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门口守着,有需要的就叫我。”贺财生说完,视线像是要证明自己般,不由自主的又回到晏欲行的脸上。
“多谢。”
晏欲行目光紧紧盯着贺财生离开的背影直至确认他的身影出了营帐,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她艰难的挪动起自己的身躯。晏欲行伸出微微发颤的手,小心翼翼的将掩在腿上的薄被一点点掀开。
当薄被完全被掀开时,那条受伤的腿就暴露在晏欲行的眼前。她咬紧牙关,使出浑身力气想要移动那只伤腿,但每动一下宛如在受刑般,疼痛难忍给。
晏欲行嘴角扯出一个自嘲般的冷笑:轻敌了。
她的目光落在这条腿上,因为疼痛颤颤巍巍发抖的指尖在触碰到伤口的那刻,用力的按了下去。本来鲜血已经被止住不再流淌,缠绕在伤口处的布条下隐约可以看见下面敷着的草药,那些草药长时间和血液混合接触浸出了夹杂着红血色的暗绿色。
而这刻,因为晏欲行的动作,血液冲破布条瞬间又将暗绿染成鲜红。
晏欲行疼的眼泪一瞬间涌向了眼眶,又被憋了回去。只是剧痛让她瞬间汗流浃背,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冒出,迅速汇聚成一道细流,顺着脸颊滑落。
她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发颤,而这是她给自己的教训,下次在杀红了眼,轻敌了,伤的就可能是自己这颗项上人头。
她不会次次都像现在这般好运,还能有命活下来。
她走到现在付出了太多,绝对不能死在回上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