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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背影 ...

  •   夜色渐深,月光被乌云笼罩,整个军营都陷入了沉寂。晏欲行和贺财生并肩而行,只有脚下的沙土被踩得咯吱作响。

      贺财生默默跟在晏欲行的身后,他偶尔抬头看一眼晏欲行的背影,这有些单薄的背影却让他感到安心。

      “晏哥。”

      贺财生望着晏欲行的背影突然喊出了声,等晏欲行疑惑的回头时又讪讪一笑抠了抠脑袋:“没什么,只是想喊喊你。”

      惨白的月色打在晏欲行身上,照在他一向挺直的背脊上,倒让这个披着轻甲的年轻战士显出几丝君子端方。

      贺财生张开嘴嗫嚅几下,从干涩发紧的喉管中又挤出一句:“晏哥。”

      夜晚的寒风吹的呼呼作响,从脚下扬起的黄沙像是从仙人手掌中滑落的一捧雾,晏欲行低着头将在围在脖颈上的围巾扯到脸上,粗糙发灰的围巾掩去了晏欲行半张精致如玉的面孔。

      也许是想到了那个喜欢伸手抓天的胞弟,晏欲行停住了前进的步伐,默默站定,眯起眼阻隔着黄沙的入侵,慢慢转身望着贺财生,他今晚的反应太过反常了。

      晏欲行并没有同贺财生弯弯绕绕的说话,而是直接戳穿他的奇怪之处:“你今天有些奇怪?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贺财生一脸不高兴的垂下头,黑如漆墨般长发中藏了一个发旋,仿佛在宣告着面前这个男子乖张的内心。

      “晏哥...”

      如果自己胞弟还活着,也许和贺财生也差不多高了吧,想到胞弟,晏欲行叹了口气,心底浮现出两分耐心,于是她放低了声音像是隔空哄着胞弟一般:“怎么了?”

      “我...我”贺财生我了几声也没有道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默默驻足不在前进。

      贺财生的话在嘴里打了几圈,喉结滚动几声,又被活活生吞下。

      他只是说:“晏哥,这次敌人来势汹汹,我怕我回不到上京,再也见不到我的阿姐。”

      晏欲行明显感知到贺财生起先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他只是生硬的另起了个话茬,晏欲行也没想到追根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言说的话题。

      晏欲行只是沉默的拍了拍贺财生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一向嘴笨说不来什么安慰人的话语,长这么大,她只知晓紧紧握住自己的刀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一切都还有希望。

      夜晚过的很快,快到还没好好休息,一眨眼就过去了。

      好似昨晚闲谈漫步只是一场梦境,如今醒来一抬眸就只有被寒风吹的呼呼作响的战旗在空中飘荡。

      晏欲行拎起营帐中的长枪出了门,在一群列队训练的士兵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她腰腹用力带动着手臂将长枪舞的虎虎生风。

      在训练时,她从来不敢懈怠半分。

      在训练时偷的懒,在战场上就可能变成流出的血。

      冰冷凌冽的长枪被晏欲行握住直至掌中体温将其变得温热,她也不敢松懈,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滑过脸颊顺着下颚滴进黄沙中,被大地吞没,消失不见。

      只有从急促的呼吸中才能窥视出晏欲行刻苦的一二。

      刺骨的寒风刮的人脸上生疼。

      贺财生就在晏欲行身后盯着她,看着这个自己信任的大哥将长枪挥出破空声,明明晏欲行的身量在军中并不算壮硕,甚至是有些单薄的,却仍然在她身上能看出宛如野草般茁壮的生命力。

      坚韧不拔。

      贺财生没有说话,只是在手里发酸,练不下去的时候会抬头望一眼晏欲行。

      望着她单薄而瘦削的背影。

      望着她一次次抬起又挥出的动作。

      于是又从心底生出了无限的力量。

      在日复一日的操练中,就是晏欲行的身影给了贺财生一次又一次的重头再来的勇气。

      而这份勇气与力量,让贺财生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爬回晏欲行的身边,再汲取点生的希望。

      贺财生望着晏欲行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大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早已拯救过自己无数次了,未来就算是为他而死,贺财生也是愿意的。

      他是个俗人,没有上忠于君,下忠于国的想法。

      当初咬牙参加军营不过是在一条死路中想要博出一点生的希望。

      而如今在军营中度过这多年岁月,他的想法仍然不曾改变,只想为了阿姐博个好前程,找个好人家托付终生,为晏欲行肃清前路的障碍。

      他这个大哥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雾,让人捉摸不透,只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晏欲行这个人身上藏有重大的秘密,不可告人,无法言说。

      但是贺财生早已下定决心,无论晏欲行想要做什么,他都愿意助其一臂之力,哪怕是赌上自己的性命。

      贺财生看着晏欲行鬓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入脚下的黄土之中,瞬间便被吸收的无影无踪,他只能从晏欲行加粗的呼吸声中感觉到她此时的疲惫。

      贺财生紧紧注视着晏欲行的背影,仿佛要透过那寒光凌冽的铠甲看穿她内心深处的决心。贺财生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将军营中传授的枪法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汗水流进了眼眶中,又浸湿了衣衫。

      贺财生喘着气,抬手用小臂擦拭着额头,试图抹去那些不断冒出的汗珠。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来不及擦去的汗珠流进眼眶中,他眨了眨眼,酸涩的感觉让贺财生有些不适。

      贺财生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太阳,估摸着时辰,咽下不停翻涌的口水说道:“晏哥,休息一会儿吧。”

      晏欲行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向四周的士兵。

      他们也同样疲惫不堪,汗水湿透了衣衫。晏欲行微微抬起了下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休息片刻。她挽了个枪花,将长枪收至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喝口水吧。”晏欲行讲放在地上的水囊扔给了贺财生,看着他咕隆咕隆的大口饮下,微微勾起了唇角。

      晏欲行望着贺财生急急忙忙的吞下一大口水,笑出了声:“不着急,还可以休息一会,别喝这么快。”

      “晏哥,为什么我感觉你刚才□□的手法并不像军营里所教授的,你是有什么独门秘诀吗?”贺财生凑到晏欲行的耳边,用着气声轻轻的说着他的猜测。

      他的眼睛还像只即将要偷灯油的老鼠,滴溜溜的来回打转。

      闪着有眼神的人都能看穿的精光。

      晏欲行扣住中指轻轻敲了一下贺财生的头颅:“哪来什么秘诀,只是别将技巧学死了,匈奴人生的人高马大,他们的力量比较充沛,要是纯比力气容易落入下风。那个角度比较能用巧劲四两拨千斤刺中要害。”

      贺财生点点头,将立在身旁的长枪握在手中,回想着记忆中刚刚晏欲行的样子刺向前方,长枪划开空气爆发出凌冽的破空声。

      换来原地休整的士兵们一声声叫好。

      “好,好枪法。”

      贺财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很快又抱拳致谢:“见笑,见笑。”

      晏欲行一脚踢起插入黄沙中的长枪,言笑晏晏:“休整好了,都起来再练上一组,练的好,好去战场拿那匈奴的血当酒喝!壮我大夏威风!”

      贺财生瞧着晏欲行那张扬起笑意的脸,一到练兵场她仿佛就像是一个不知疲惫的假人,一招一式间都透着让人望而却步的战意。

      贺财生拎起长枪,长吼一声跟上晏欲行的节奏,在一片又一片的“吼”、“哈”声里将长枪挥出骇人的声响。

      他的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凌厉的风声,彷佛活生生将空气撕裂开来。

      良久,晏欲行沉重的枪杆砸向地面,发出骇人的声响,让人听之胆寒,每一次砸下就像是要砸烂这些入侵者的脊梁,将其砸的粉碎。

      晏欲行想活,她太想活着回到上京中去了,太想为燕家查明覆灭的缘由了,因此她得拼的比匈奴狠。

      只有拿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决心,拿出每一次上战场都抱着必死心态的韧劲才能这场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活下来。

      自晏欲行从军以来,大大小小的战役她已经参加过二十七场,每一次她都怀着不是匈奴死,就是自己亡的决心。

      活到现在,穷途末路走到绝境的战时,晏欲行遇到过几次,不是匈奴破碎,就是自己死亡,而这么多年,她从未败过。

      到了饭点,晏欲行解散了训练的士兵,她抬眸看着人群散去,眼睛冷静像是不带一丝情感,只有手上不停的拿着汗巾擦拭着长枪。

      贺财生费力的挤开人群走到晏欲行的身边,他将手中的长枪轻轻放在身后,蹲在地上背着手故意摆出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缓缓开口询问道:“晏哥,这次匈奴来势汹汹,你可有应对之策?可有信心?”

      晏欲行的目光从长枪上收回,平静的扫过贺财生故意板起的脸,她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没有丝毫的波澜:“没有。”

      这简单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般,让贺财生一时间愣在原地。他瞪大眼睛,满面惊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反复几次后,才艰难的吐出一句:“晏哥,战前动摇军心是大忌!若是被沈将军知晓,必要治你的罪。”

      晏欲行抬手给了贺财生一拳,轻轻的说道:“应对战术是将军制定的,我只知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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