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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离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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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姑娘是否需要收拾行李?我们可以帮忙。”陶小将军跟随在赵洛襄身边,一起回到木屋。屋内的薛将军以及胖瘦二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赵洛襄身上。
“扫把星什么都没有,不需要收拾。”阴阳怪气的话从瘦子嘴里说出,他抱着膀子盯着蓝袍少女,脸上的艳羡逐渐化为嫉妒。
凭什么天子点名让赵洛襄去京城?她有什么资格?
怪胎一个,也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长刀出鞘鸣声铮铮,一道银白光飞速掠过众人视线,待反应过来时,刀尖已经直指瘦子咽喉。
“再多嘴,我便割了你的喉咙。”薛将军眼中戾气难藏,虽是警告,然而语气却稀松平常。
瘦子吓得浑身紧绷脸色惨白,他瞄着离自己喉咙不到半寸的刀尖,反光中瞧到自己脸上下意识露出的惊惧惶恐,此时此刻连呼吸也万分小心。
“薛将军,只是小孩的玩笑话罢了,何必如此。”陶小将军伸手揪着瘦子衣领把他扯到自己身旁,薛将军翻了个白眼,收刀入鞘。
赵洛襄目睹这一切后笑出了声,引得众人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只见她走到薛将军身边从头到尾打量着男人,像是猫儿见了新动物般格外好奇。
薛将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但偏偏吓不到赵洛襄。
“薛将军方才是在替我出头吗?”赵洛襄走到人眼前问道。
薛将军皱眉,古怪地盯着赵洛襄:“...什么?”
陶小将军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
薛将军,本名薛习,前镇南将军薛林之子,曾多次跟随摄政王刘玺参与边境战事,战功赫赫,后被圣上封为忠勇将军,也是众人皆知的禁卫军统领预备役。
人无完人,薛习亦是如此,他的缺陷便是性如烈火处事狠辣,朝堂之上不论文官武官都不敢和薛习主动搭话。
陶小将军,本名陶仁,陶家四世三公,门生遍布朝堂,地位根基极其稳固,然而陶仁不想承袭爵位,因此从军,后被国师辰无赏识,如今已是无涯台神辉军将领。
二人职责不同,也从未见过面。若不是天子的安排,陶仁根本不会和薛习一同来到此地。
经过这么半月的相处,陶仁更加明白了为什么京城官员不敢与薛习往来。
可眼前这位名叫赵洛襄的平民女子见到薛习拔出刀剑竟也毫不畏惧?奇事一桩。
真不愧是辰无国师口中的高贵命格之人啊。陶小将军在心中默默想着。
“我说,薛将军刚才替我出头,我感激不尽。”赵洛襄不再将问题重复,而是直接表达了感谢。还不等薛习回应,赵洛襄突然伸手拔出他腰间的长刀,再次指向尚未缓过神的瘦子。
“郑耀祖,你的舌头和你的十根手指,哪个对你最重要?”少女语调平淡,刀尖已经抵在了瘦子咽喉上,刺出丝丝鲜红,“说话!”
薛习心头一惊,少女的行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以前没人敢在这么近的距离从他的腰间拔刀——不,不对,是从来没人敢拔他的刀。
薛习的第一反应是暴力夺回自己的武器,可听见赵洛襄的话后,心中主意一改,没有动作。
瘦子彻底蒙了,他感受不到喉咙伤口处的刺痛,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啊……?”
一旁的陶小将军目瞪口呆,万万没料到赵洛襄竟然是这个性格。他本以为少女最多胆子大些,乡下女孩不比京都贵女腼腆温和,这很正常。
可这?非要见血才肯罢休的态度,绝对不正常。
胖子早被这一轮又一轮的恐吓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此时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他扑通一声跪下替僵在当场的瘦子求情:“赵...赵洛襄,我们以前欺负你是我们不对,可你也没吃什么亏啊!咱们从小长到大就算没有情谊,也算熟人吧!我爹我娘还给你爹收尸呢,郑奶奶以前也接济过你老妈老汉啊!”
瘦子听到此话才跪下扑通扑通跟着磕头,心跳如雷头皮发麻,说出的话哆哆嗦嗦:“赵洛襄,求你...求你别动手,以前,以前是我们的错,我们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宰相肚里能撑船...!”
什么话好听捡什么说。
谄媚讨好的鬼模样看得薛习怒气冲冲,他向来敏锐,从踏进这间木屋开始就感受到眼前的胖子瘦子对赵洛襄的轻视和嘲弄。若是以前便罢了,可现在,赵洛襄是天子口中的贵人。
当然也是他的贵人。
“真真懦夫,不过让你在割舌头和砍十指之间选其一罢了,又不要命,有何可惧?”薛习站在赵洛襄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二人,不知不觉间与少女变成同一阵营。
“...”赵洛襄沉默地看着眼前两位从小欺侮她的家伙,过去是多么嚣张跋扈,如今为了活命竟像牲畜一样对她求情磕头,心中玩心大减,厌恶更甚。
都是纸老虎罢了。
她把刀还给薛林:“行了,让他们走吧。”
陶小将军一挥手,胖子和瘦子连滚带爬地逃离而去,哪还顾得什么‘重谢’。
除了赵洛襄身上穿着的这套蓝衣,木柜里便只有两套衣服了。皆是粗布,一红一青,她从柜子里拿出来时,陶小将军在一旁委婉提醒:“赵姑娘...京城女子服饰多为丝绸,想必陛下也会给姑娘购置新衣。”
他曾经所见的女子多为京中贵族小姐,哪怕是某府里的丫鬟们,也都是绫罗绮衣,穿金带玉的娇美可人,从未看见谁是身穿粗布麻衣的。
赵洛襄没有理会陶仁的话,她将衣服叠好,漫不经心地开口:“薛将军以为如何呢?”
被点到名字的薛习肉眼可见地皱起眉头,觉得莫名其妙。
他不懂赵洛襄身上这股古怪的,单单对他的信任感从何而来。
可她毕竟是天子所说的贵人,穿什么衣服也轮不到他去管,所以薛习沉沉开口:“随便。”
于是粗衣叠好,背上行囊,里头东西少得可怜。
轮子碾地的声音由远到近,原来陶仁早早便安排了人去买了一辆马车安排赵洛襄乘坐,这会正好停在门口。
陶仁取下小凳,本想扶着赵洛襄踩凳上车,可少女身形敏捷,先一步自己上去了。
陶仁颇为失落地收回手,整理好心情后朝着众黑甲士兵比了个手势:“启程,回京!”
他与薛林翻身上马,带着部队向山下走去。
...
摄政王府邸,外门内门皆是一片寂静。
王府下人们步履匆匆,脑袋垂得极低,言行举止格外谨慎小心,不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
自从刘玺半月前从宫中回来以后,王府打到管家,小到小厮,都感受到了自家王爷身上的藏也藏不住的恐怖威压。
到底出了什么事?没人知道,哪怕是府内的四位大丫鬟高山流水和清风明月也不敢在刘玺面前问一嘴。
辰无国师倒是在半月时间内来了好几趟,每次都笑呵呵地来,笑呵呵地走,丝毫不受刘玺的情绪影响。
一日,高山豁出胆子拦下跨出府门的国师:“辰国师,我家王爷到底是怎么了?自打上次进宫后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王府了。”
辰无身披鹤氅,头戴白玉冠,步履飘然犹如仙人。他慢悠悠地扇着羽扇,打量眼前这位关心主人的丫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拐了个弯反问道:“你家王爷最近饮食如何?”
“一日一餐。”高山老老实实地答道。
“哦,”辰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笑意显露,“不日后你家王妃便能抵达京城,王爷兴许会好起来。”
话音未落,人已走出府门,只剩高山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王妃?”
...
赶路已有七八日,赵洛襄逐渐与那些身穿黑金甲胄的士兵们处好了关系。他们中一半来自禁卫军,另一半来自神辉军,分别由薛习和陶仁管理。
一路上薛习不爱讲话,独来独往,而陶仁恰恰相反,他总是照顾每个士兵,哪怕对方是禁卫军的人。陶仁尤其照顾赵洛襄,或许是因为赵洛襄是女子的原因。他总能变着法给赵洛襄带来热乎乎的馒头、烧饼,有时还有精致的小菜热粥。
在陶仁的介绍下,赵洛襄稍微了解了国师辰无,系统过去也提起过这个人。按照陶仁的话说,辰无是个‘神秘、温和、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绝对不可能温和。赵洛襄在心中下了结论。
马车与队伍早已经离开小镇,崎岖山路变成了平坦大道,他们走的是官道,格外显眼,有一夜竟有一伙胆大的土匪试图抢货劫车,薛习一人便杀了那伙土匪中的绝大部分,其余的也都被利索处理了。
赵洛襄跳下马车,直直走向薛习,后者正蹲着在土匪首领身上摸索着,像在找什么东西。
“薛将军在找什么?”她俯下身好奇地问道。
薛习这几日习惯了赵洛襄的搭话和亲近,右手从土匪衣服里掏出几锭银子,左手取下了土匪手腕上的两个金镯:“战利品。”
金镯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游龙,显然是土匪之前从哪个倒霉的过路人身上抢来的。
“你每杀一个人都要搜集战利品吗?”
薛习轻笑一声:“我只搜集首领的。”
他起身直面赵洛襄,一身黑甲黑盔的他比眼前的少女高大许多,二人对视半晌后,薛习将手中金镯递给对方:“收着吧。”
赵洛襄挑眉,略有讶色,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金饰。
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她接过,戴在左手,镯子在白皙的腕上晃晃荡荡,平添了几分灵动。
“多谢薛将军。”
薛习点点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