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森林》诸葛闲云

3、第 3 章

　　这种场面最让娉婷头疼的了。和不相熟的人面对面地坐着，实在找不到话题便无话找话，东一句西一句，常常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最尴尬了，让娉婷边吃饭边得思考下一句要说的话，有点应付不过来。
　　“我在校报上经常看到你的文章，进公司后知道你的名字，还在猜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原来真的是你。”
　　娉婷仍是报以淡淡的微笑。
　　那时的娉婷应了校报里同学之邀投些稿子，都是些年轻女孩试图改变世界、挖掘社会美丽的天真、幼稚的文字，现在的娉婷早已不写那些东西了。毕业后娉婷已经认识到，作为一个平凡的个体，自己是无法改变什么的。粉饰再多的太平，挖掘再多的美丽，这个世界的阴影一样客观地存在，并不会为此消失或减少。自己所能做的，便是面对和习惯。
　　娉婷现在也写，不过是写给自己看的，是那种平淡如水的简单文字。几个最亲密的朋友曾看过一些，评论说是那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大彻大悟，并戏称是受了打击才会写出这样的文字。
　　娉婷对这几个亲密朋友的评说总是报以淡淡的微笑。朋友逼着要她“从实招来”，她把大学经历想想，还是淡淡地微笑。有时娉婷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变得简单呢？二十五岁的自己并没有苍老呀！
　　想想那四年，身边的女生大多飞了出去，又折了翅膀飞回来，娉婷就觉得很惋惜。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青春岁月交给那些男孩呢？四年中娉婷做了有限的单飞女孩之一。茹红也是。茹红的很多观点和娉婷惊人地一致，娉婷才会愿意去车站送别茹红。
　　“在想什么？大学生活？”对面的骆不知何时已吃好了午餐，约是娉婷独自回忆太久了吧。
　　“对呀。想想那时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现在的生活不好吗？”骆淡淡地问了句。
　　娉婷看着面前的骆，不知如何去回答。她并不想和这个几近陌生的人谈论自己的私人生活。
　　娉婷还是笑笑，避开了这个话题。
　　“我也吃好了。上楼去吧。”
　　娉婷端起餐盘站起来，走到餐厅的长桌前送还餐盘。
　　和骆站在没有第三者的电梯轿厢里，娉婷又感到了那种不舒服。她仰着头，没有目标地看指示灯一级一级地亮。
　　骆也没再说什么，但娉婷能感到他正通过轿厢壁的影像看自己。
　　“叮”，终于到了九楼，走出沉闷的电梯间，娉婷暗暗舒了口气。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娉婷停下脚，回头对骆说了声“我先进去了”便钻进屋，像个获释的囚犯。
　　不知道身后的骆会怎么想。管他呢。

　　玻璃窗外是夏季热烈的阳光，被街上的车水马龙映了，灼灼地刺眼。
　　娉婷拉上淡蓝色的塑料窗帘，便又是清凉、宁静的世界了。
　　还有二十分钟才是上班时间，娉婷调好了电脑上的报时器便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任由自己胡思乱想着睡去。

　　三、
　　以后娉婷经常在餐厅里和骆见面，也在周末的晚上接到骆淡淡的问候。日子久了，便成了习惯，娉婷慢慢地把骆当成了一个朋友。虽然不是很亲密，但校友的身份还是让念旧的娉婷对骆多了一分信任。
　　秋天在一夜之间说来就来。环城路上洒落一地的法国梧桐树叶预示着落叶的凄美即将不间断地上演，直至叶落之后的荒凉。

　　周末，娉婷的手机又响了。听着那特设的铃声，娉婷知道是骆。
　　此时娉婷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漫无目的地摇着自己。对面楼房三三两两的灯火映出这个城市生存的不易。
　　“嗨，骆，在做什么呢？”这是这么久来娉婷第一次在电话里主动和骆说些什么。
　　“在阳台上，看灯火。你呢？”
　　娉婷笑笑：“我也是。”
　　电话那端的骆也笑了。“有什么感觉？”
　　“对面的这幢楼到现在只点起了几家灯火，大家都在忙，我觉得这个社会挺不容易的。想想自己，觉得幸福和满足。”娉婷淡淡地说着。
　　“嗯。”骆应着，听娉婷继续说。
　　“我突然想到那天送茹红时在火车站看到的一个小女孩，刚来这个城市吧，看上去很单纯，谁知道生活把她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女孩了？也许在路边和小贩大声地讨价还价的人群里就有她吧？”娉婷说着，涌起一丝淡淡的悲伤。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
　　“你会难过吗？”
　　“会，因为无法改变这种状况。我相信每个女孩子最初都是单纯的，但生活的压力强迫她们放弃那份最初的单纯，变得世俗与世故，去努力改善自己的处境。但往往最初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娉婷，你认为自己是这一类的女孩子吗？”骆的问题有点敏感，但娉婷还是答了，带着点庆幸。
　　“我想我是个幸运者吧。某些因素让我可以不必更近地直面生活残酷的一面，才让我得以保持了一些最初的心态。正因为如此，我更加珍视这份难得的最初的心情，并且努力去维持。我不想失去。”
　　“那你反感那些人吗？”
　　“不是反感，而是难过，也是警戒。她们提醒我珍惜现在的一切，也感激拥有的一切。”娉婷微微叹了口气，有点失落的轻松。
　　“娉婷，你是个特别的女孩。”骆说这句话时像是考虑了很久。
　　娉婷听了淡淡地一笑：“不说了，电话快没电了。”
　　“那挂线吧，星期一再见。”骆没有被强换话题的尴尬，仍是轻淡的声音。
　　“再见。”
　　对面楼房仍有多数的窗是黑着的，这让不太喜欢明亮的娉婷觉得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