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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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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向来过得飞快,转眼间冬去春来,自温怀青出征也有了些时日,我虽说不必像旁的夫人那般每日给父母请安,却日日不得安宁。
“温夫人!温夫人在否?”
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我真是忍不住想逃。
她是温怀青麾下的一位得力干将的妻子,比我年长几岁,唤作睿娘。
温怀青临行前曾神秘兮兮的同我讲:睿娘是个性子极温和的人,你定然能同她聊到一块去。
我最初是信了,如今全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睿娘是我此生……不,此生与上半生加到一起都从未见过的如此跳脱的女子!她明明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还能如此。
温怀青前脚刚走,她后脚便打着“不能留我独在这空荡荡的宅子”的旗号,三番五次的邀我与旁的夫人相聚。
见我总是拒绝,她便换了路子。
亲自登门,亲自陪我。
我缓了半晌才回过神,连忙拍拍西子的胳膊,急道:“快,同她讲我有事出去了,不在。”
“夫人,”西子面露难色,频频用目光看向门口,“可是张夫人已经进来了。”
“什么?”
只见睿娘风风火火的向我走来,臂弯还挎着个竹篮,看着沉甸甸的……
我叹了口气,抬手揉揉脸,扬起抹笑容走向她,“姐姐来了啊。”
“你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睿娘空出只手拍拍我的肩,分外豪爽道:“你根本就不是外面传的乐观的性子,你呀,闷的很。”
“姐姐哪里的话,”不知何时被看透的我只好笑着搪塞她,“只是刚过门,不熟罢了。”
睿娘满是狐疑的看我一眼,随后大手一挥将此事翻篇,笑眯眯道:“今天我这篮子里,可装着好东西。”
“什么?”
我不敢对她篮子里装的东西抱任何希望,睿娘向来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带来的东西大多稀奇古怪。
“相信我,”
只见她将铺在篮子上的布掀开,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狗崽兴冲冲的向外探头,冲我叫了几声。
一时间,我竟不敢动弹半分。
记忆中那只会对我摇头晃尾、却因我的缘故被人们嫌晦气而被乱石砸死小狗再度浮现在我眼前。
“怎么了?”睿娘看出我的异样,急匆匆的向我问道:“莫不是怕狗?”
“没……”我声音有些发颤,却仍是笑着看向狗崽,“可爱。”
睿娘紧蹙着眉端详我半晌,将篮子递给同样紧张我的西子,低声嘱咐道:“去,把这小东西放到你家夫人看不到的地方安置下,我走的时候带走。”
“是,张夫人。”
西子依言办事,包含担忧目光却总在我身上,我向她摇头示意没事,西子这才快步离去。
睿娘笑着挽住我,一边拉着我走向厅堂,一边转移话题:“我跟你讲哦,就我家隔壁的林夫人,今天险些被她那宝贝闺女气死。”
“怎么?”
“拒婚啦!”
我抬手为她斟茶,见她接过后便端起茶碗,细细闻着茶香,说道:“可是门不当户不对惹得林小姐不愿意了?”
“什么呀,”睿娘抿了口茶,同我说道:“她倒是自由散漫惯了,说什么女子难道只能嫁为人妇?”
我闻言微怔,等着下文。
“现今女子的地位确实高出往日不少,”睿娘看向园中同狗崽玩的正欢的西子,不由得感叹道:“倒也……多了些底气。”
底气?
我如是想着,带着些疑惑看向她:“何为底气?”
“哟,”睿娘颇为惊奇的眨眨眼,“你读过书吧?”
“略知一二。”
“那便够了。”
睿娘缓缓起身,整理着裙摆,笑着同我讲:“既见过书中的黄金屋,为何不去看看这大好河山?那丫头就是这想法。”
微风穿堂,北归的燕子在我心间掠起涟漪。
睿娘见我怔在原地,试探着抬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手,问道:“你没事吧?”
“啊,”我回过神来,带着些歉意看向她,“这些日子睡的不甚安稳,精神不太好。”
“这怎么行……”
睿娘蹙眉看我,随后果断挽住我的胳膊,拽着我向屋内走去,嘴里振振有词:“我那邋遢夫君只要回家就喊头疼,你若是信我这个姐妹,就让我给你按按。”
我心下一惊,却挣脱不得,只得连忙说道:“静养即可,不必劳烦姐姐。”
“按按吧!按一次舒坦!”
“我……”
我忙不迭的回头看向逗狗的西子,希望她能舍得分我一个视线,可惜事与愿违。
睿娘动作轻柔的令我躺到她膝上,使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睿娘性子虽大咧,可按摩的手法却格外娴熟细致。
正当我昏昏欲睡之际,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安衾啊。”
“嗯?”
“你……”睿娘斟酌半晌才再度开口:“这些日子吧,我总觉得你情绪不高,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闻言微怔,随后缓缓坐直身体看向睿娘那满是担忧的眸子,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一切都好。”
夫君奔赴战场,拥川隔三差五才来一阵,唯有我和西子在这偌大的温府里相处,倒也算是无拘无束。
只是……
夜夜不得安宁。
自打温怀青出征,属于上一世的记忆便反复出现在梦里,逼迫我永远铭记,不得遗忘分毫。
最初令我痛不欲生的揪心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麻木,也许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彻底重新成为了初三。
“对啦,”睿娘见我有意回避,便不再多言,反是兴冲冲的同我讲,“你可知战事大捷,圣上下旨命他们回京了?”
“什么?”
门外传来清脆而有节奏的马蹄声打断了我的茫然,西子的惊喜问好与拥川的声音在院中接连响起,我顾不得多言,匆匆起身小跑出去。
风尘仆仆的温怀青正迎着阳光站在院中,他的铠甲上还残留着长途跋涉的痕迹,尘土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战袍随风轻轻摆动,衣角翻飞。
他脸上写满疲惫,但看向我的那双眸子却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满含温情。
温怀青同我说的话消散在风中,我并未捕捉到分毫,只知道铠甲的寒凉与他手掌的温暖。
睿娘饶有兴味的看着热闹,她刚欲悄悄溜走,便在门口看到探头探脑的自家夫君,惊呼一声后便向他飞奔而去。
简单用过晚膳,我接了盆温水为温怀青换药。
“痛。”
“痛你还不知道保护自己?”听着温怀青撒娇意味浓厚的声音,我颇为无奈的垂眸看他,“我轻些。”
温怀青笑着捏捏我的手指,示意我坐到一旁,像是有话要说。
我抬手轻晃药瓶,说道:“稍等,我把这药放过去,容易洒。”
“好。”
我小心将药瓶放到桌上,不经意的回头却使我呼吸微滞。
又是那样的目光。
就像是……失去了用尽一生来保护的珍宝那般痛苦。
恍惚间,我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宁十月。
“你为何要这般看我?”
温怀青闻言猛地移开目光,沉默片刻后说道:“刀剑下生命无尊,我刚看着眼前的这份温情,一时竟想起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我闻言颔首,手指不自觉的敲敲桌面,将头发集中拢到一侧坐到床上,抓住温怀青的手指问道:“你方才要同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