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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是你 ...

  •   竹徵在跟他相处的每一刻,都或多或少在想,裴风鹤到底是真的觉得她如此,还是从她身上……看见了曾经的唐语蓁?

      虽然这两点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她却执拗地想证明,这世上有一个也能看透她,看到她无法宣之于口的苦衷,和藏于皮囊下真正的灵魂的人。

      她依旧拉着裴风鹤的衣领,这场景像是逼问一般。

      裴风鹤起先被她这一招吓了一跳,觉得有些于礼不合,想往后退,却被她的眼神震慑住。

      那是一种上天入地,却又坚定的祈望。他觉得矛盾,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眼神里,是带着期待的,却又像用自己坚强的壁垒隔绝这种期望。

      他郑重地望着她。

      竹徵静待着他的回答,揪住他衣领的手指都收紧了几分。

      他的声音很轻柔,又很坚定,不似穆常念那般带着嘲讽,又不像程玉安及尽安抚,而是慎重地回答她的问题:“我知道你不是完全的曲如桢。”

      这话像是在她心里画了个十字,她心里一阵地酥麻,却判断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瞬时的冲击让她骤然松手,裴风鹤的衣领就那样从她指尖释放。

      他却没有后退,反而保持着那个姿势,以一种近乎要吻在她脸颊的距离说:“或许也不是完整的另一个人,但你是完整的你。”

      竹徵这时已经听不进去别的了,他的声音萦绕在她的心头,像轻轻裹住她的灵魂,叫她无处落脚,也,无路可退。

      裴风鹤的话像是在印证她一直以来的猜想,像恶魔的低语引诱她沉沦,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让自己冲破所有全盘托出的冲动。

      “完整的我吗?”竹徵低头,喃喃自语了一句。

      裴风鹤点点头,他没有蒙混过关,而是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是谁,至少你是独一无二,完整的你。”

      竹徵有些无所遁形,她再也承受不了那炽热的目光,想要快速站起身,却正好撞上翘首以盼裴风鹤的鼻子,她的簪子不小心戳到他。

      她手足无措地想挽救,却由于起得太快,整个人还没起身就向前栽去,正好压到裴风鹤身上。

      她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上,对方却害怕她的手压到地面上,直接揽过她的手,于是最后她以一个及其不雅的姿势趴在他身上。

      她的双手被她揽着,直接压在他胸口上,甚至能感受他蓬勃而又跃动的心脏。

      蠢蠢欲动,连同她的一样,在只有寒风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静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仿佛鬼魅独行夜间般,令人感到害怕。害怕那狂热的焰火和跳动也会吞噬自己,让自己成为……永远困于这世界的囚徒。

      他轻微的呼吸声却好像在引诱她,轻轻打在她脸颊侧边。温热潮湿的呼吸在她脸旁留存着,与这冬季的寒冷迥异,仿佛是在提醒她,自己活生生的存在。

      这不是她作为意识飘荡在世间的虚幻,而是真实又珍贵的身体和触觉,她的一切都是独一无二的,像他所说的一样,所有人见到的都是不完整的她。

      只是她一半的灵魂,和完全不属于她的躯壳。

      而现在,她想,越了界也无妨吧?她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哪怕犯了错,也可以被理解吧?只要……只要她不交付全部……

      她葱白的手从裴风鹤的胸口上离开,却向下轻轻环住他的腰身。

      他常年练武,身材自是不错,竹徵伸手环绕住他的腰时甚至能隔着衣服感受到他僵硬的肌肉,好像用力绷紧了,就连她轻轻将脸贴近他的胸口的时候,都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仿佛这一刻两人的心跳同频共振。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了,尽力用俏皮的语气说:“谢谢,我这人不爱欠别人,送你一个拥抱吧。”

      鼻间浓郁的桂花香气好像在催促她,她吸了吸鼻子,然后就利落地爬起来,笑着跟也仓促站起来,却仍旧迷蒙的裴风鹤招了招手:“好好睡觉。”

      随后就迈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只留下独自在风中凌乱的裴风鹤。

      裴风鹤自刚刚被拉住衣领开始,就是慌乱的,除了勉强定了定心回答她的问题,一直处于蒙圈状态。

      但或许真正可以确定的是,他在那一刻她的问出口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发丝在冬日夜里飞扬,飘扬着牵动困宥他已久的心,她的面目忽地在他眼前模糊,只剩下那轮廓的剪影,一如那时唐语蓁留给他的影子。

      她们在他的脑海里都是模糊的,却有着最清晰的侧写,他知道她不是那个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十几年长于张府的女子。

      他却也不知道她是完整的谁,只记得那一刻女子毫不犹豫刺下的利刃,戳破了他所有引以为傲的伪装。

      他不过是浮云三千里最飘渺的一颗尘土,她却是扶摇直上的仙鹤,哪怕不愿意往上头飞,也绝对不屈服的坚韧。

      她轻轻揽着他时,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拦腰斩断一般。

      他不抗拒,却没有办法不在乎,感觉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而罪魁祸首笑着摇摇手离开。

      他似乎永远无法拒绝,如此蓬勃的生命力,他轻轻将手握成拳头,就像下定了决心。

      ————

      竹徵前一晚几乎没睡,再起来的时候都是日上三竿了。

      没人叫她,她也乐得清闲,磨磨蹭蹭地在被窝里蛄蛹了半天,不愿意起来,勉强够到放在旁边的衣服,在被子的遮蔽下将衣服穿戴好。

      下了床抖了抖身上的层层叠叠,才发现穿得乱七八糟的,扣子和衣摆全都弄错了。

      她有些无力地摊在床上,想着素绣真人的死仍旧毫无进展,有些疲惫。

      不管怎样,根据她那时听见的声音,清宁真人,即宗小姐肯定是第一个发现素绣死的人,连带着那个男子……许公子,肯定也知道一些。

      难道真的是为了掩盖“青楼”?她没有实证,却越发觉得这事像真的。

      她理好了衣服,就碰见来引她去吃饭的尼姑。

      她点点头,请对方带路,从她那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对方纤细脖颈深处,被衣服遮住一半的浅红的痕迹。

      她立时就察觉出异样,装作不经意地问:“师父的脖子怎么了?”

      那尼姑明显慌乱了一瞬间,用手将衣领拢了拢,才又恢复双手合十,“无事,庵中有小猫,喂食时被抓了罢了。”

      竹徵点点头,笑着宽慰她:“没事就好。”

      心里却想着,她昨天就没有在院中见到猫,况且什么时候猫会挠到衣服以下呢?

      她在后面看着这位尼姑,她走得稳当,悄悄露出来的飞扬发丝却总好像暗示着什么,给她心里埋下疑惑。

      她到了吃饭的地方,各位都已经入座了,依旧是分了男女两席,她和唐语蓁同各位尼姑一起吃。

      男客那一桌就在他们旁边,竹徵心底里觉得这个真的像农村大席,依旧感到荒谬。

      吃斋饭的时候,她一直在瞟男客一桌,想给程玉安递眼色提醒他今日查案的事,对方却迟迟不给她一个眼神,弄得她只能无奈地继续吃饭。

      旁边的唐语蓁却早就注意到了她的举动,默默记下来,依旧观察着。

      待到吃完饭,唐语蓁就伸手拉住了想要走的竹徵,轻声说:“我这有几句佛经想同曲小姐探讨一下,借一步说话。”

      竹徵听见这话,有点奇怪地扭了扭头,但没有下她的面子,笑着点点头。

      她们又走到先前那条小道上,光秃秃的树干依旧摇曳在风中,仿佛在昭示着今日的动荡。

      竹徵等着对方开口,一步一步踏着散落的泥土和树枝,倾轧着残败的生命。

      唐语蓁比曲如桢稍矮一些,她们并肩却没有违和感,反而像是高中一起散步的女孩。

      唐语蓁缓缓开口,声音就像春日里和煦的风:“我小时候的事,已经全忘了。”

      竹徵听见这话,心里狠狠揪了一下,不是最开始程玉安跟她判断错误,唐语蓁本可以不经历这些。

      “但是还依稀记得一些,记得我在一个雪白雪白的地方醒来,睁开眼,所有人都扒住我的衣服,叫我给钱。”

      “我知道大概是银子之类的,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浓重令人作呕的味道钻进我鼻子里,我只想呕吐。”

      竹徵紧紧攥住自己的裙角,努力憋住自己的反应。

      “后来总是有人拿着瓶瓶罐罐,用一根很长很长的针,扎进我的手臂,我除了尖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明明上一秒有一个人问我,我愿不愿意回家,我点头之后,怎么去到了完全迥异的世界呢?”

      唐语蓁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她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潮湿的泪意:“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去炼狱走了一遭。”

      竹徵再也忍不住,扶住她的肩,用一个近乎恳求的姿态说出:“对不起。”

      唐语蓁却褪去了那份伤情,反而郑重又严肃地说:“曲小姐,你果然就是——曾经扮演过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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