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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误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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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顶,翠玉珠,是昌乐公主的仪仗,她排场不大,却让人见到了宫中的威仪。
各宫女穿着得体大方,面容也是端正严肃的,一步一步,像踩在云上。
轿旁除了宫女,前面领头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那气质实在是独一份,周身都溢着几分鬼魅之气。竹徵眯着眼睛看,终于认出了那人,菩萨眼,蛇蝎心——穆常念。
他今日配公主的仪仗,并没有穿违和的黑衣,反而一身玉色衣袍,配一枚玉佩,整个人都像掉进了地狱的仙子,反差极大。
竹徵随着那些人行了礼,低头时脑海里闪过刚刚穆常念的样子。
他似是被京城滋养出了几分贵气,刚刚走过来时真有几分公主裙下臣的感觉。
竹徵被这想法吓了一跳,暗骂比喻用得太不恰当了。总之觉得他沾染了几分官场气。
他们起了身,才见证穆常念恭敬地候在轿子旁,公主纤细白嫩的手自帐内缓慢伸出,搭在他的手上。
公主动作优雅地出了轿子,那袭惯常的白衣依旧,上头却难得用金丝线绣了一大朵牡丹,清雅之中又多了几分华贵。
她由穆常念扶着,悠悠地走到了众人面前,轻轻一摆袖子,“走吧。”
大黎对于女子的要求是相对来说苛刻的,太后听政之后好了一些,但是毕竟他们寻求文官支持,所以其实改变不大。
这种男子搀扶女子,是几乎不可能被允许的。竹徵看了看公主雍容的侧脸,心里敬佩起来,还是绝对的权力更强大。
整个大黎,估计没有人敢得罪她,就连那些大臣,也不敢弹劾这个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况且,在阳泉城拿回了张巡手中的金矿,纠集了自己的边卫,又深得民心,同小说里的“圣女”也没什么分别了。
竹徵思索之间,公主已经走到了她们前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公主将将擦过她身边时,向她轻轻眨了眨眼。
肖琼华本来要打招呼的动作,被公主直截了当地忽略了,这下紧紧捏住自己的裙子,揉得皱了。
竹徵看在眼里,心里却只有无奈,只觉得太要面子也不是件好事……
公主没有说话,只点了点穆常念,他朗声说:“开始诵读。”
众人这才恭敬地跟在公主身后进入前殿,这庆典的第一步,就是诵读经书。
竹徵甫一进门,就被这金碧辉煌的佛堂吓到了,一入门,就能见到一尊佛像,金光闪闪,矗立在那里,仿佛嘲弄他们一般微杨着嘴角。
除了这些之外,墙壁上挂着的一些用具都是金黄的,一下竟让人睁不开眼。
她偏头,却没见到任何一个人惊讶,反而都是端坐这准备开始诵读。
她震惊之下也不敢说话,只看着那份发下来的经书,字体全部黏在一起,密密麻麻又很复杂,她看不太懂,于是就在这声音之中蒙混过关。
她做贼似的微微抬头,在上头领头读的除了公主,还有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灰暗尼姑服的人,看起来地位不低,她这个角度只能够勉强看清女子的轮廓,有些眼熟但并不认得。
她不敢再看,就将视线挪移到书上,又小心翼翼地开始瞟站在一旁的尼姑,她们将头发掩藏在帽巾中,只有丝丝缕缕的碎发落在额前。
其中一个也颇为眼熟,她思考了半天,终于从对方脸上找到了一些吴小姐的影子。
“原来这就是吴小姐的姐姐。”她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又有多少世家小姐呢?
她的思绪被淹没在这诵读声中。
————
庆典过半,此时已经是吃斋饭的环节了。
男女宾分开,各自落座在小院里吃着斋饭。
竹徵看着这场景,觉得贵族坐在这,场面荒谬得像农村吃大席……
她自从进来这个青松庵,就觉得里面的一切透着诡异的气息。
现在这个庆典就像是现代中的网红景点,照片上看起来,听别人说,都是漂漂亮亮很有氛围感,进来一看,就是破破烂烂的臭水沟,用神奇一般的蒙太奇呈现出了个剪影。
她总觉得奇怪,感觉像被笼在了什么迷雾里面。
她随口扒拉了几口饭,就借口离席了。她还是想借机会去钰紫阁的分铺看看。
却在一众尼姑里,没见到刚刚那个眼熟的吴家姐姐,她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专心找路。
她方向感一向不好,不知怎么地就在这庵里迷路了。
今日客人多,青松庵大多尼姑都去了前殿帮忙,这后院像是供给住宿的,院墙一层一层,屋子不少。
她回忆了一下,除了刚刚上了茅厕出来看见了一个尼姑,这一路上弯弯绕绕,是真的没有见过人了,反而在这越走越迷糊。
她辗转之间看见一个没有关门的屋子,门未关紧,甫一看,竹徵就感觉自己手脚冰冷起来。
这冬天不关门的话,里面应当没有人,她要不然摸进去看看?
现在在这里迷路了,以她的方向感再转下去,估计也找不到路,只能等有人来了带她出去。
这庵中实在诡异,她不太敢进去,却在将要抬脚离开时,听见女人的一声娇嗔。
那声音娇柔缠绵,在这庄严的庵里面,显得格外突兀。
她震惊之下回头,那声音就是从眼前一排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太小,以致于她都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了。
她犹豫了一会,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再三思索过后,实在是好奇,“这么多人都在这,总不至于杀人灭口吧?”她略带侥幸地想。
于是就轻巧缓慢地挪到了那屋子门前,做贼似的往里头探了探头。
幅度太小,看不见什么东西,却确实能听见细微的交流声,带着几分暧昧的摩擦。
却不像是这个屋子里传出来的,而是隔壁这院子里的,她不敢贴着门听,纠结了一会决定还是先去这个开着门的屋子里看看。
她抻着脖子,往里头再探了探,里头的装潢,同她之前在华府见到的风格差不多,不像是朴素的出家人会住的。
她小心地挪移着,轻轻踏进这间屋子,其中陈设全部展露,她看见梳妆台上摆着用到一半的胭脂水粉,金银钗簪,,她看着其中一支,总觉得有些眼熟,不敢拿起来,只凑近了看。
蛇形缠绕,现代风格。
那支在钰紫阁看见的簪子!
这尼姑庵,跟钰紫阁的关系,绝不止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猛然意识到这一点,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复杂的事件涌入脑海,令她一时半会都无法反应过来。
却在此时,门外响起一男子说话的声音:“今日人这么多,我不怕被发现还来,不就是想你了吗?”
她听见这一句,马上慌乱了,幸好手上没东西,瞬时之间就冒出来细汗。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像是个普通小姐的屋子,除了后面那个衣柜,她再找不到别的藏身之处。
况且根据电视剧定理,衣柜藏人都不会被发现的!
她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轻轻拉开柜门。本欲蹑手蹑脚地钻进去,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像是一只手,在后面推着她,她不得不快速钻进衣柜,将门轻轻关上。
她马上想拆下自己可能发出声音的流苏簪,却在抚上自己簪子的那一刻,有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
她几乎是下意识转头,尖叫声已经到了喉咙口,却精准地被人捂住嘴。
她的眼里只有惊恐,柜门关上后很黑,只有一丝光线从外面射进来,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样子,只能感受到他布满茧子的手掌。
那人往前挪了挪,他的脸终于在光线下显现出来,竹徵却只能看见他鼻尖的那颗痣,离她越来越近,只堪堪停在她眼前一寸。
裴风鹤温润的面庞出现在她面前,压低的声线有几分沙哑:“是我。”
竹徵自刚刚拉紧的弦,在这一刻悄然崩断。连感受到危险,疯狂捏紧自己簪子的手,也在此刻骤然松懈,任由对方温热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纤细的手腕。
她感受到对方独有的檀香桂花气息强硬地入侵她的领地,却没让她反感,反而有种久违的安心,她另一只手紧捏着自己裙子,手心的汗浸透了绑带。
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她却只感受到温暖,看着眼前人那颗熟悉又略带性感的鼻尖痣,滚动的喉结。莫名有种想获取更多,攫取一切的冲动。
而此刻突兀出现的裴风鹤,本是从钰紫阁分铺查到簪子有些送到青松庵里面,就在想借着庆典来探探庵内。
刚刚进来时就听见脚步声,他快速躲进了衣柜。
透过那条缝,他能看清楚——原来是她。
她小心翼翼地样子让他觉得好笑,躲在这方衣柜里也觉得,似乎狭窄拥挤也不是那么不可忍受。
明明可以现在暴露身份,避免后来的问题,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难得娴静可爱的身影,身体像僵住了一样,不想动弹。
他听出来外面又有人要来,心知她肯定也会躲进来,提前腾了位置,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心里真像被小猫挠了一下。
她一步一步走入了,他提前埋好的“圈套”。
他伸手将她拢在怀里时,就像抱着一颗云,软软的,却又温暖。连带着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也像是从哪里忽然钻出来的一样,他轻轻捻着,有几分不真实感。
他轻轻靠近她面庞的时候,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她应该是看没人摘下了面纱。不被遮拦住的一张美丽的脸,眉尾的海棠开在这里显得纯洁又诱人。
他盯着她那双略带惊恐而又忽然有几分湿润得可怜的眼睛,微红的脸颊显露出了主人的害羞,好像传染一般,也悄然爬上他的脸庞。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他听见了自己心花忽然绽放的声音,随后悄然开出了一片姹紫千红。
在这冬日里,有一只跌跌撞撞的小猫钻进他的怀里,他心里顿时满园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