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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吴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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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某天,陆铭砚工作到深夜很晚才回家。
那时他才回国不久,对公司的事还不能得心应手,心情总是不太好。
停好车,他看到陆铭华的窗户开着,他打电话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院子里。
“我看今天4号厅那个蓝头发小姐姐不错,问她能处朋友不!”
“什么?男的?”
“草,男的怎么啦?让他再穿女装!少爷多的是钱,那种吃上顿没下顿的男大,都出来勤工俭学了,陪少爷我俭一下能怎么了?”
“不行也得行!告诉他,女装陪我出去玩一天,不然以后别想在二次元圈子混了!”
“想什么呢?我不上床!”
“司徒洱,你TM的才无能呢!行行行,上就上,这回不干都不行,让他尽管开价,女装我来准备!”
“不同意?下药呗,你不是认识卖药的吗?哈哈哈——”
“到时候你给我们拍照留念啊!等你消息!”
……
陆铭砚恨得牙根痒痒,他觉得自己这弟弟连根子都烂了,违法犯罪的事他都敢做,还有得救么?
他想,没抓到把柄陆铭华肯定不认账,于是后来几天他让肖妈帮忙多加留意,终于有天肖妈来电话,说华少爷收到了一个大盒子快递,里面好像是裙子。
女装自然不是陆铭华要穿的,那天,他捧着盒子出门前,陆铭砚赶回了家。
那天,他们大吵一架,盒子里的假发、硅胶胸和女装被他撕烂了,陆铭华还挨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夺门而出。
从那之后,陆铭砚再也没见过陆铭华。
停在路边说完这些,陆铭砚解脱似的叹了口气,自嘲一笑:“知道那天在酒店我为什么对北里下死手了?”
阮多的眼眶有些泛红:“哥哥,对不起,哥哥是担心我……”
“我承认正常孩子占大多数,但不可否认,搞二次元的未成年人太多,很多心怀不轨的大人,比如北里那种变态的就想进去蹭便宜,吃了亏的孩子也不敢发声,圈内的风气就是这样被带坏的。”
“不全是那样的,这次是意外。”阮多咬了咬嘴唇,又觉得没什么说服力,“起码,我的朋友都不那样,大家都很热情,很好心,平时会开玩笑,但绝没恶意。”
陆铭砚不愿争论:“可能是我以偏概全,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说,凶器和指纹都指向陆铭华,八成是他们内讧,又或许是被他们欺负的人进行的反击,只能说,咎由自取。”
这样的陆铭砚很冷血,但也无可厚非,阮多结结巴巴地问:“那,你刚刚说的,还有一个叫石鑫的人,他现在在哪?”
陆铭砚一愣:“他?他家里以前也是做生意的,好像生意不太景气,后来去北方包山了,差不多是两年前的事。”
阮多低头,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去北方了,那他说“回来”,倒是对得上口风。
他说司徒洱是陆铭华杀的,那他呢?他说“凭什么你过得好好的”,是他现在过得不好吗?包山也不至于要亲自动手干活吧?
“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听完这些不太舒服。”
“都过去了。”陆铭砚摸摸他的头,“上车吧。”
阮多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陆铭砚石鑫给他发邮件的事,但看他心情不好,他的喉咙也像是堵了棉花,最终什么也没说。
陆铭华居然是那样的人啊?真是的,如果是福利院里那些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朋友学坏,那自己也一定失望透了。
他都有点同情陆铭砚了,要是自己有这么好的哥哥,做梦都要笑醒的,陆铭华居然不珍惜!
他跟随陆铭砚上车,又往前开不远,就看到一大片蓝色围挡正在竖起。
“哇,这么大地方都是施工区域吗?”
“不止,这座山的一半都是,需要开山再填平,刚刚我们路过的那一带都是体育中心范围,这才刚刚开始建围挡。”
阮多想起了那天自己定下的五号方案,确实很大一片地,像座微型城市。
黑色轿车径直开进施工区,阮多远远地看到陆浔,他戴着白色安全帽,正在跟另外两个人说着什么,不时朝远处的树林里比划一下。
阮多一下车就朝他跑去,高兴地喊了声“爸爸”,虽然他不是陆铭华,但有什么关系,反正陆铭砚也不会戳穿他,甚至还会给他打掩护。
陆浔愣了一下:“华华?你怎么来了?”
“爸爸。”他接过陆铭砚递过来的安全帽,“我跟哥哥来看工地!”
陆浔却皱眉:“胡闹!”
他严厉地看向陆铭砚:“你也胡闹!”
陆铭砚说:“爸,铭华来都来了,就让他跟着学学,对以后有好处。”
陆浔用力挥手:“赶紧把他送回去!”
陆铭砚不知道父亲今天这是怎么了,为难地看了眼阮多:“不然,让他去车里待着?”
“铭砚,你怎么……”
陆浔眼看要发火,余光却瞥到一辆白色豪车由远及近,那是今天的另一位主角——洛达地产的吴三棠。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让陆铭砚把阮多带回车里,自己则拄着手杖深一脚浅一脚迎上去。
阮多委屈地钻进车里:“干吗呀,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陆浔按捺住心头的疑惑,安慰道:“可能爸爸有其他顾虑,商场如战场,很复杂的。”
阮多耸耸肩,隔着车窗好奇地打量从白车上下来的人。
他头发花白,满脸岁月的沟壑,看起来有七十岁了,但却精神矍铄,腰板挺得笔直。
这就是吴三棠?陆浔的死对头,分裂福利院的罪魁祸首?看起来还挺慈眉善目的是怎么回事?
陆浔上前跟吴三棠拥抱一下,哈哈大笑:“真想不到啊,吴总,这辈子有机会能跟您合作!”
吴三棠也笑:“是政府安排的好,知道你们雄极涉猎面广,所以把室外景观交给你们,而我们洛达就只擅长盖房子,所以场馆交给我们,真是物尽其用!”
看似说笑,实则在说雄极建筑方面不行,陆浔的表情僵了一下,对身后的儿子说:“铭砚,我腿脚不方便,你带吴总确认一下地标的最终位置,政府项目,一厘米也不能差!”
陆铭砚点头称是,对吴三棠做了个“请”的手势:“吴总,上摆渡车吧!”
今天清晨下了雨,现场坑坑洼洼的,才开出一小段车轮就陷进了泥坑,好巧不巧,刚好陷在陆铭砚的车子不远处。
司机跳下车推了半天,歉意地拿出对讲机:“抱歉,吴总,陆总,我这就调其他车过来!”
吴三棠摆手,半开玩笑地说:“算了,这种车压根不适合山里的环境,弄不好还得溅我们一身泥!”
摆渡车是陆浔调来的,他真是时时不忘挖苦对手。
陆铭砚看他盯着自己的车,感觉不太妙。
果然,吴三棠问:“没记错的话,那是陆总你的车吧?”
陆铭砚骑虎难下地点头:“是,吴总请!”
远处,陆浔看到他们换车,想阻拦,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握着杖头的手崩起了很粗的青筋。
他们停在驾驶位这一侧,绕到另一侧也太突兀了,陆铭砚就帮他打开后车门,阮多连忙往里挪了挪,给客人腾地方。
见到车里有人,吴三棠一愣,笑道:“哎呀,这……”
作为晚辈,陆铭砚恪守礼节:“这是我弟弟,吴总介意的话就让他下去等。”
“哦,不用麻烦!”吴三棠很大度地坐了上去。
阮多心里带着对他的成见,不情不愿打招呼:“吴总好!”
吴三棠仔细打量阮多的脸,目光中露出一丝惊异,很快就掩饰过去,他笑了笑:“你就是铭华吧?最近可是经常听说你,小伙子脾气挺倔的嘛,离家出走三年不往家里打一个电话,真有你的!”
阮多郁闷地接下这口锅,“嘿嘿嘿”地尬笑。
他觉得这位企业家有点好说话的样子,趁机问:“吴总,你们公司经常跟政府合作吗?”
吴三棠眯了眯眼,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陆铭砚,笑着回答:“有一些,怎么了?”
“你们会因为想盖房子,而拆掉旧房子吗?”
吴三棠想了想:“嗯,你说拆迁?会有这种情况。”
“那,房子被拆掉了,里面的人怎么办呢?”
“我们会付补偿款的,他们可以拿着钱去别处重新安家。”
“但他们不想搬啊……”
陆铭砚喝止:“铭华,别乱讲话!”
吴三棠却笑着摆摆手,表情慈祥得像是在哄小孩子:“不想搬?可以商量的,现在的年代可不许强拆咯,强拆是违法的!”
阮多感觉看到了一丝希望:“真的吗?”
“真的,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呢?”
“就是跟您咨询一下。”阮多清了清嗓子,“我有个朋友……”
“这些常识你哥哥也懂,你为什么不问他?”
“之前,就是,也没想到要问这个,而且我一见您,就觉得您是专业的!”
说完,还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吴三棠依旧笑呵呵的,竟然跟他拉起家常:“你这次回来,有好好读书吗?”
阮多用力点头:“有!”
吴三棠欣慰:“好好读书,像你哥哥一样优秀,以后合力撑起陆家。”
阮多感觉这伯伯好友善啊!同时能肯定,他说不会强拆福利院就真的不会,他是个很讲信用的人。
他在外流浪时阅人无数,却很少见吴三棠这样慈眉善目的,他觉得他骨子里是个好人,真不明白,为什么陆浔跟他那么水火不容。
陆铭砚对着图纸大体给吴三棠实地讲了一遍体育中心园区规划,简单在工地转了一圈,他就以公司有事为由先离开了。
陆铭砚跟陆浔汇报时,阮多就在远处看着,他发现陆浔的脸色不太好,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不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陆浔好像生气了,偶尔扫过来的目光中透着几分焦虑,这让他有点不安。
还好,陆铭砚很快汇报完,笑着走过来:“好了,走吧!”
今天的会面很顺利,他莫名感觉是因为阮多的缘故。
吴三棠往常总要挑剔点什么,仗着是这次项目的主导给他们雄极出难题,今天却非常好说话,转变似乎就是在跟阮多聊完之后开始的。
可能,可爱的孩子变成了很好的润滑剂吧?
回程途中,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山中雾气连天。
陆铭砚把车开得十分小心,而阮多彻底关闭了车窗,把潮湿的空气隔绝在外。
“回到市里差不多要中午了,想吃什么?”
“随便呀!”
经过一个多月的历练,现在阮多对食物的期待已经减小了很多。
“西餐?”
“牛排吗?”
“可以,还有鹅肝,鱼子酱,蜗牛,海鲜饭……”
“……算了。”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有锅包肉好吃?
看穿他的想法,陆铭砚笑了一下,决定去他常去的一家酒楼,那家的菜一定很符合阮多的口味。
风自山巅横贯而下,卷得枯枝碎叶满天飞扬。
忽然,风挡玻璃发出一声细微脆响,两滴雨水从多出来的小窟窿中溅到他脸上,接着,从那个细小的孔洞开始,玻璃龟裂出几道口子,像是一只死去的长脚蜘蛛吊在他们面前。
陆铭砚先是一愣,而后蓦然一惊,猛打方向盘把车开到乡间岔路上。
是枪!
有人在朝他们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