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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云鬓浸湿影双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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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郁桓登基第一年,此次出行规模并不算大。
与其说是冬狩,倒不如说是帝王见雪思故人的一场趁兴而起罢了。
猎场设在甘棠行宫附近。
行宫围几座山而建,而山中汤泉闻名已久。行宫修建时本就作为皇家休憩时所用,故而各殿十分隐秘,殿中自有小汤池,根本无需入谷。
此时白雪洒山峦,携美而来极为合适。
郁桓特意唤了金妤柔随行狩猎。
一则,沈贵妃和凌美人从未接触过骑术,自然留在行宫中。
二来,金妤柔自小就伴在郁桓身边,马术虽不精也算入了门。
三嘛……
那自然是思故人了。
此时沈贵妃所在的来仪殿宫人全都被遣开。
院中一树腊梅香得浓郁,雪落在其间倒是分辨不出是雪是花,唯有暗香幽幽。
汤池热气腾腾,石子路上扔了一地衣裤。平日里沈贵妃高贵绛紫宫装也一同掉在地上,看起来杂乱无章。
除了汤池里水波声,细听之下方能听见些男女喘/.息之声,像是极尽忍耐并不敢太过放肆。
约莫一炷香后,这动静方才停止。
“我的小丫头当时看上郁桓什么了?”男人开口时还带着未消退的欲望,“你看看他,日日只知觊觎别人妻子,甚至抢自己儿子心上人。”
“真是可惜了我如花似玉的妹妹。”说完又是一阵水声。
沈笑虽年近四十,依旧保养得极好。水雾直往她如珍珠一般白皙的脸颊上涌去,她闭眼轻笑不答。
当年沈笑初见郁桓,她坐在秋千上念诗,海//棠花下男人英武不凡。
郁桓要她时遭家人反对,她仰慕郁桓是一世枭雄,甚至甘为妾室令家族蒙羞。
二人相处尽管郁桓发呆的时候居多,却也算有过些恩爱岁月。更曾在酒醉之时拉她手情意绵绵。
直到沈笑怀上郁芙蓉,郁桓便有了旁人。
后院中人越来越多……
她们眼睛鼻子并不相似,却总能让郁桓纳其入府。
有朝一日郁桓却在梦中唤出友妻名字。多番打探之下方才得知,自己被看中竟是在相似的场景里念了首林棠眠最喜欢的诗。
仅仅是一首诗,一个身形相似便要了她,而她的一颗真心一文不值。
“他不仁我不义,所谓柔婉也不过是利用他做这打天下的棋子。只要除掉郁徽,这天下便是你我的。”水珠从她背脊滑下,沈笑轻轻咬唇,“也不枉我前半生委曲求全。”
“合该是我们的。”
沈贵妃一党早已在林间设好埋伏,这为期半月的狩猎中,只待郁徽一脚踏入……
非死即残!
许久未握缰绳的金妤柔骑了匹枣红马,脱/去宫妃服饰束起马尾干净利落。一身白色骑装,唯独束腰一抹红色堪比雪间红梅。呼吸起伏间身段尽显,无需修饰也是抢眼极了。
她一出现,瞬时吸引了几道目光。
那股子如狼盯着猎物的眼神不仅在郁桓脸上。
郁桓身后骑着白马的黑衣男人,更是如此。
不过数月之间,郁徽早已没了那股子少年气,鼻梁高挺面色冷峻。眼神却锐利似潜伏在黑夜中的狼,只待一个出手的机会便能一口咬住白兔脖子吞进肚里。
墨色衣袍将他那肩宽腰细的身材衬得了出来。那是常年征战沙场才有的肌肉线条,瞧着流畅又有力。
目光交错间,他鸦羽般长睫下幽黑的瞳里一闪而过的火芒,像是刻入骨子里的占有和蓄势待发的凌厉。
这下意识地一扫,骇得金妤柔慌忙移开。
郁桓仿若将金妤柔浑身看了个遍,忽然玩味起来,“朕的绵绵果然出众,即使不穿宫装也能如此好看。”
话中意有所指,金妤柔假做未听见。
狩猎开始,她特意寻了个隐蔽之处,不一会儿便听见追来的马蹄声。
来人黑发白衣,气质稳重出尘,如山间皎月。
“大哥。”金妤柔这声大哥唤得情真意切。
司行深不仅看懂了他们之间才能懂的暗语,甚至甘愿冒着风险来见自己。
“三妹时间紧迫长话短说。”司行深知晓金妤柔今日定然有何事相求,“无论你想如何,我尽力为之。”
只要她所求,司行深皆会回应。
除了与郁徽有关之事……
“大哥不问为何?”她终是开口问道。
眼前男人的确似月华高洁,却又飘忽不定。
云中月、水中花,总是蒙了一层雾,若即若离。
“原是我欠你……”
“若是我及时察觉……”
“你如今也不会在这宫中……”
风起,枝桠白雪如柳絮纷洒。
她闻言,柔若白璧般脸上赫然涌现出一丝无力。
黑睫下阴影渐显,仿若积雪压在枝桠上。
事到如今覆水难收,自己已经是宫妃还能改变什么……
金妤柔强压有些酸涩的唇角,终是将满腔委屈咽了下去,声音有些哽咽,“大哥,不碍事的,我心仪陛下已久……”
“我自愿做陛下的女人,无人强迫我。”
眼前女子眼尾微红,却仍故作坚强,像一支盛开在夏夜雷雨中的花,不知何时就被这来势汹汹滔天震怒所折断。
若是旁人那也就罢了,司行深怎会看不出来,她既已决定,那便尊重她的选择……
不管幼时,还是现在……
他一直都尊重她的选择。
今后也一样。
“殿下于我而言是朝阳,是君主,是今生应拥护之人。”
“三妹……是我今生想要守护的人。”
“像兄长守护妹妹。”
司行深如皎皎明月光风霁月,气度高洁似温润白玉。
不知不觉金妤柔眼角一丝晶莹已沾湿眼睫,她强打精神又问:“若是有朝一日我所之求会伤及你们兄弟情谊,你也会如此帮我?”
风又起,扬了几许落于女子发间,像是时光飞转能瞬时白头。
司行深有些恍惚,只答:“我,也不知。”
直到二人走远都未发现——
半人高的草里赫然躺了支白羽箭。
来人武功之高,竟能一箭射穿几只惊鹊。
当夜,窗外竟又开始下起小雪。
郁桓本想来金妤柔的披香殿,行至半道却又被凌贵人变着法子勾了魂,拐个弯去了她那。
雪越下越大之时,却瞧见书锦将宫人屏退,表情着实神秘得紧。
直至殿中除她们主仆二人之外再无旁人,书锦方才谨慎说道:“小姐,这纸上字迹是司公子的。”
听书锦提及司行深,金妤柔半信半疑接过纸条。
“子时三刻,怡和殿。你只身前来,便应你之所求。”
“你从何寻来的?”
她并非疑书锦,只是觉得司行深动作未免太快了些。
书锦将手炉放在金妤柔手中,“方才奴婢在殿外,这团纸就滚到奴婢脚下。本来奴婢也疑心,但司公子字如其人温润守礼,与一般武将不同,总带着股子书卷气倒是极好分辨。”
金妤柔将纸团理了理,左瞧右瞧也未瞧出有何异样。
她起身将纸条递给书锦,书锦直将它扔去碳炉中。
眼见纸团在炉火中渐渐燃烧直至化为灰烬,金妤柔手指倏然握起,无论如何她都得去看看。
“你扮作我留在此处,以免节外生枝。”
小雪未有将停之势,依旧纷扬而落。
金妤柔手执灯盏而行,冷风如利刃般狠狠刮在她脸上。
也许是雪夜难行,也许是郁桓宿在凌美人处,一路上简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除了碰见一队侍卫在巡逻之外,几乎没有再碰见旁人。
加上她身穿宫女服饰,又刻意弯腰驼背,方才掩了她身上出尘气质。
怡和殿未安排人居住。
此刻除了殿中汤泉汩汩流淌,便是殿外雪落枝头清脆之声。
灯盏亮光所及之处毕竟有限,金妤柔四下观察,确保无人才敢进殿。将门关好后,方才提灯去寻……
香蕊色小鞋踏在地垫上“沙沙”声响,在这静谧殿中说不出来的诡异……
“大哥……”
金妤柔不化而红的唇微动,声音怯怯的。
这过于诡异的气氛她不禁呼吸起伏不定,连带着无法掩藏的雪/色随之而晃。
“大哥?你在么?”这次声音比刚才那声稍大了些。
殿中无人应她。
灯盏照不尽所有黑暗,那些无法被亮光所照之处的秘密,像有只饿狼盯住她一样。
毛骨悚然……
她转身想离开,却又听见……
“哗……”
“三妹……”
金妤柔手已搭在门上,却在此时听见男子在池中溺水声音。
因着男子声音不大,加上她心慌意乱,也就未听得清那人喊的什么。
她踩在积雪鹅卵石子路上,带着几分警惕靠近汤池。
此时汤池正冒着热气,院中几瓣红梅落在池里……
金妤柔提起灯盏向池中看去。
池中根本空无一人……
此事诡异极了。
她汗毛竖起,立即起身想走。
黑影从水中蓦地出现,狠命拽住金妤柔细白手腕,用她无法拒绝的力道将她拉入水中。
随着“哗”一声,金妤柔整个人落在池里。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男人掩住她嘴唇的手掌死命一咬。
“嘶”,那人发出吃痛的声音,金妤柔这发现眼前人是那张熟悉的脸!
“郁徽,你……”金妤柔本想再继续说下去,而此时郁徽眼中那如饿狼捕猎食物的眼神却骇得她立马噤声。
郁徽上身未着寸缕,浑身上下流畅肌肉线条散发着他身为武将的强劲,滚烫呼吸是少年郎应有的血气。
单手扶着女子背脊便能将她圈住的手臂上爬满青色脉络,仿佛轻轻一用力她整个人就无法逃脱。
此时金妤柔鬓发上水珠顺着脸颊一路滑下……
她衣衫湿//透,姣好身材早已暴露在郁徽灼灼目光之下。
郁徽擒住她手腕将她禁锢在其中,目光从她脸颊落在起伏之上,眼中侵占之意未改,嘴角戏谑之意更浓——
“母妃这身打扮真是精彩,是想夜会情郎?”
“郁徽你放肆,我是你父皇的女人!”金妤柔手腕被他跩得生疼,细白手腕也因他虎口旧茧摩挲而绯红。
郁徽今日如旧时般绑上高扬马尾,此时发丝上水珠沿着他发梢一路滑下……
一颗颗滚落在锁骨间。
又继续往下滑……
“放肆?”
“我放肆?”
郁徽闻言,满是爱恨与欲//望交织的黑眸里更是平添了一丝玩味。
他一连问了两声,自问,又像是自答。
“我就是放肆了又如何。”
他用力一拉,金妤柔不敌,竟直接撞到他结实胸膛上。
郁徽年少有力的滚烫身/躯上挂着一粒一粒水珠,一点一点顺着肌肉线条往下而去……
细看之下,金妤柔这才发现郁徽胸口处有一道很深的疤。
他微微低头,呼出来的暖风吹得金妤柔耳畔有些痒……
“母妃……”
他一点一点靠近她白而小巧的耳廓,近得能看见耳廓边小小绒毛。
声声低喃宛如恶魔,像是在诱惑着——
“与其讨好父皇,不如讨好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