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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姻缘交错锁深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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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随风吹落在未关的窗沿，连带着男人墨狐裘也沾了些许。
郁徽覆手而立身姿挺拔，黑影如墨加上高大身材，恰如这皑皑之中孤山，孤傲又清冷。
手背青筋明显，此刻捏着的那张纸上满是娟秀字迹。
是她，亲笔写下的那封绝情信。
雪落在院中海//棠上，红得愈发似血。
不由让郁徽忆起刺穿自己胸膛的那一箭。
登时，如漫天白雪倾落而下的旧事，在此刻更加撕心裂肺。
他闭上眼，任风雪落于他身。
那个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无论在军前是如何骄傲恣意，却在收到这封信时宛如万箭穿心。
答应了要嫁他的人，不过一夜之间，竟成了他父皇的女人！
真是荒唐！
不仅如此，她还在信中言明：
“殿下年幼，不及陛下稳重。陛下神武，妾自幼时心悦已久。”
“今时今日既得陛下宠爱，再无兄妹之情，更请殿下勿将幼时戏言当真。”
“从今日起，再无三妹，只有陛下宠妃。”
一种难以言明的不甘和心疼，在郁徽心底不断翻腾，梗在喉头，几近说不出话来。
终是——
“我不信，我不信！”郁徽坐在地上，整个人颓然无力。
闭上眼，全都是她答应自己求亲时脸上红霞。
他忘了何为骄傲，何为尊严，更是忘了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孤身一人骑马回京，却遇到沈贵妃一党埋伏。
箭羽刺破胸膛的瞬间，郁徽看见鲜红血液从胸腔喷出，鲜艳如她亲手系在自己马尾上的红发带。
从马上摔下四肢震痛犹不及心痛。
红衣也早已被深红浸湿。
血色之中，他眼里竟只有京城方向，在泥坑里爬了又爬。
毒素迅速蔓延，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我只愿终其一生只为一人，所以……”
“你，可愿意……做我……”
“唯一的……”
“妻子。”
天地万物，好像只剩下她坐在海棠花下绯红的脸颊。
郁徽睁眼，顺手抓起桌上笔搁极快掷出，那朵开得正灿的海//棠瞬时打落于地。
睨了雪地上那朵让人心烦意乱的海//棠，漆黑眸子闪过一丝利芒。
“火气这般大，看来是这天还不够冷。”
来人一袭白衣，除了眼角略有细纹，哪能瞧得出他年近四十，倒像是个不羁少年。
这调侃之声，除了郁徽那不着调的舅父司玠亦不会有旁人了。
听舅父如约而至，郁徽不动声色将信纸收好方才缓缓转身，颀长挺拔的身影透着几分锋利和晦涩不明的凉薄，步态之间愈发稳重，仿若帝位不过是掌中之物。
待他坐定，如寂夜一般的眸里带着深究，“到底是舅父了解父皇喜好，她已晋了贵人。”
司行深谦谦君子，而其父司玠却是只老狐狸。
一早便寻了个孤女将其调/教得如此相似，不仅如此，更是瞒天过海将人送入宫中。
“除你母亲之外舅父再无其他手足。既然对方招招致命，舅父必须得提前筹谋。”司玠抿了口茶，直道好茶，尔后又往椅子上一倒，“此次冬狩，沈贵妃又想故技重施。”
郁徽指腹轻轻翻阅起密报，眼帘之下冷意凝结如霜。
唇角微微勾起，让人看不明白究竟是喜还是怒。
只说了句：“如她所愿。”
“舅父除你表兄外，就只有你表妹一女，”司玠将青瓷杯玩捏在手中，“虽说你表妹性子像我行事不羁，但想来也是年岁尚小。待日后，她终身大事可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郁徽眉间冷意乍现，目光瞬时如窗外风雪冰冷刺骨。
“我这个做兄长的定会为表妹择一良人。”声音如冰霜冷洌，睥睨一切不容旁人拒绝。
此番回答使得司玠笑容僵在脸上，又像是意料之中。
司玠怔了怔，又打着哈哈笑道：“不妨事，你表妹年岁尚小，今后之事谁说得准呢。”
郁徽视线冷冷扫过，最终落在窗外随风雪摇曳的花枝上。
“今后也一样。”
雪刚停，少年瘦小人影便踏入长乐宫。
此时暖炉边坐着那夜迷蒙中见到的神女，炭火红光印在她娇颜。
郁征怔住，若非随行內侍提醒，恐怕他还身在梦中。
“孩儿见过母妃。”
金妤柔坐在圆凳上在炉边烤着些果儿，听得少年清朗之声，甫一回头——
郁征病后初愈脸白如纸，大抵是过于瘦削，他身上锦袍有些宽大，翠竹花样倒显得如雪中松竹。
“这衣衫临时赶制出来，到底有些大了。”金妤柔起身，又略一俯身将刚刚烤好的果子放在郁征手心，“风雪已停，今后你不是孤身一人。”
手中果儿烤得暖烘烘的，郁征垂眸，再抬头眼中澄亮，“儿子既得母妃庇佑，今生定将母妃奉为生母。”
金妤柔弯弯唇，眼前这孩童不过比她小了五六岁，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很是羸弱，看起来单薄得紧。
二人年纪相差不大，按说是不合理的。
可后宫中人谁敢忤逆沈贵妃去养这个本就无宠的三皇子。更别说郁桓下旨将郁征过继到金妤柔名下。
“母妃势单力薄，无法给你任何帮助。这后宫中，我们母子也算是相互依靠吧。”金妤柔牵起郁征有些粗糙的手，将他带至自己身侧圆凳坐好。
暖炉中炭盆烧得正旺，金妤柔眉间红痣在这红光之下愈发像渡难的观世音，如骄阳暖了孤孑少年一颗冰冻已久的心。
金妤柔笑得温柔，嘴角梨涡如春风拂面。
诚然她想利用郁征作为逃脱后宫的退路，却也发自内心怜悯起这个一直留在寒冬，不曾遇春的孩童。
只要郁征不想争位，他们二人大可以安稳度日。
若是郁征有此想法……
她也可以选择继续与郁徽舅父合作，拿到假死药潜逃出宫。
“儿子从前一直未有任何想法，现如今只想与母妃一道，”郁征幼态的脸上满是真挚之色，像是怕失了这刚有的母子情，着急忙慌地拍着胸脯应道：“儿子一切都听母妃的。”
郁徽郁彻两党明争暗夺，沈贵妃又将自己拉入局中想作为牵制郁徽的棋子。
眼前孩童年岁不大，懂礼仪又很是伶俐。尤其是一双眼睛像极了幼时的郁徽，却失了郁徽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
那份如烈日骄阳的傲气，大抵是少年将军独有的张扬。
郁徽……
金妤柔惊觉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伤感，从郁征身上收回目光。
正及此时，内侍踏入殿中的脚步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即便郁桓这些时日都宿在了凌贵人处，而他身边内侍对金妤柔仍是极为客气。
沈贵妃从前就一直伴在君侧自然势大。
如今宫中最得宠的算是凌贵人，盛宠之势愈渐明显。
而金妤柔也曾宠冠后宫，一连数月陛下都宿在她这里，风雨未改。即使现在陛下来得少了些，可谁又敢给她下绊子。
内侍恭敬说道：“宸妃娘娘，奴婢宣旨了。”
只是这旨意，怎么越听越不对……
此次冬狩之行，原本郁桓只想带上郁徽、郁彻两个皇子，沈贵妃作为后宫妃嫔之首自然也是要随行的。
日前宠冠后宫夜夜承宠的凌贵人在随行名单上，也是意料中之事。
因着郁徽与金妤柔从小相识的缘故，郁桓尽量减少二人接触，也就未考虑带上金妤柔。
却不知为何，在沈贵妃温言相劝后，竟又许了她同行不说，还破天慌准其带上养子三皇子郁征。
此事在郁桓看来，愈发觉得沈贵妃真是一朵解语花。
不仅了解他所好，更是颇有后妃贤德，一点也不善妒。
想到沈贵妃又有何阴谋诡计在前方等着自己，金妤柔暗自咬牙，忍住内心翻滚的怒意正准备接旨。
“妾……”
话还未说出口，另外个来宣旨的内侍在此时踏入。
“宸妃娘娘，这是陛下命奴婢送来的衣物，全是陛下按照娘娘身形赶制出来的。”内侍卖力讨好，“看陛下多珍视您啊，这一路上的衣衫全都给您备好了！”
金妤柔扫了一眼送来的衣衫，只觉得一阵齿冷。
件件都是多年前的款式！
都是她母亲年轻时钟爱的颜色！
“这样的恩宠，只有您与凌贵人才有，连沈贵妃都不曾有呢！”
这话落在金妤柔耳朵里，心中之火燃得愈发旺了起来！
自上次之后，郁桓愈发希望自己做母亲替身。
从前，床笫之间他情到深处时，呼喊的是母亲名字。
对自己都是丝毫不掩饰，若是对着与母亲相似又甘愿做替身承宠的凌贵人呢……
而且，他给与母亲相似的凌美人和自己赐同样的衣衫……
脸在瞬间涨得绯红，往日如兰般出尘的眸中起了愠色，而藏在衣袖中的手蜷在一起……
不会是想二人穿着母亲喜爱的服饰，一同服侍他吧！
两内侍对视一眼，这宸妃娘娘为何不接旨？难道陛下天恩还不够盛大？
郁征小手轻轻扯住金妤柔袖口，袖口上玉兰花很是衬她，“母妃，接旨。”
她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冷意最终在理智之中消磨殆尽，“妾多谢陛下恩宠。”
“此次冬狩还有哪些大臣随行？”金妤柔接旨后神色如常，粉唇含笑嘴边梨涡甜如酒酿。
内侍被这眼前女子微微一笑愣了神，瞬时又反应过来，“听闻临时添了些人，怀宁公主、司大人父子还有沈贵妃表兄钟大人也会一道去。”
“嗯。”金妤柔应了声，“辛苦大人了。”
书锦也适时而来，双手递给两位内侍些金瓜子，“二位大人辛苦，请大人喝茶。”
待人接物这方面，金妤柔还是做得让人抓不住任何错处。
既然司行深和他父亲会去，那么……
她是不是可以弄到些其他药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