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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映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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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拓很晚才回到达班。雨早就停了。他被淋透的身体又渐渐被自己的体温烘干了。
他坐在宁静的月光下,在竹屋外喝酒。他的心很紧,似乎一直在提防什么,但是到了后半夜,东方将要出现晨曦的时候,大哑巴小哑巴住的屋子都没听见一声叫他内心如锯的咳嗽。
梭温起得早,他拿着盆子去洗漱,刚出屋就看见但拓斜靠墙壁,合眼躺着。他身边摆着一溜碧绿的空酒瓶,微风一吹,发出细微好听的响动。
大家都能感到,但拓和小哑巴之间的关系缓和了。前一天,小哑巴自己撑伞回来的时候,对梭温手语说,他只是急着到贾斯汀那里找药。他还加上了一句——但拓接我回来的。
大家就不再怪但拓。觉得拓子哥毕竟是拓子哥,谁都有心情不顺的时候,过劲儿了就好了。
矛盾消除了,大家都自在起来。气氛也恢复了往日的融洽。何况,小柴刀总感叹,傻老外给拿的啥子药嘛,真神了噶。再不听见小哑巴咳嗽了。大家觉得小哑巴渐渐好起来,都很为他高兴。
可是几乎每隔一两天,梭温就看见他们屋子的垃圾桶里出现一个空药瓶。
什么药,也不该吃的这么频繁吧——梭温有点儿忧虑。
梭温对傅卫军比划,吃的太多了吧。
傅卫军笑着,比划回去,这个药就是这个剂量。
大家能看到,傅卫军的笑。
傅卫军在梭温面前,总是乖乖的,眉眼弯弯的傻笑。
梭温就常常拍拍傅卫军的肩膀,或者摸摸傅卫军脑袋上烫的小羊毛卷儿。
尕滚对油灯说,妈的。我简直都没过一个娘们儿笑得像小哑巴那么好看。
而且很甜噶。油灯说。
但拓从来不会参与对小哑巴的这些八卦和讨论。
他只是在这漫长的雨季,神情惆怅又散淡地喝酒。
大家当然知道,这是由于沈星在大曲林,总不回来。
即使是单纯如小柴刀,脑子没有弦如细狗,也会很清楚地看见,达班人际关系上的两组对比:
你看小哑巴和梭温。
小哑巴对梭温的依赖,梭温对小哑巴的护和偏爱。
这是温暖真挚,可贵的亲情,是哥哥和弟弟。
这样对比之下,但拓对沈星,的,不清白——简直太昭彰了。
傅卫军和达班的兄弟越处越好。大家后来开始教傅卫军玩儿牌。傅卫军很聪明,手气也好极,总是赢。赢的时候,他笑得很羞赧。
但拓不和他们玩儿。
大家知道,但拓还是有自己的哀愁。
但拓有时候回头,静静地斜觑橙黄的灯光下,他们聚在一起笑闹的样子,觉得很温馨。
他看见傅卫军被夹在他们中间,他很幸福,病弱又倔强的脸庞有时候被贴满好多纸条。他看见他,又童真又滑稽。
但拓感到心里甜甜软软。却从不接近。
大家有时候也会很轻易地参透但拓和这个新来的中国人的关系。
傅卫军好像由于阿星的原因,把但拓当作一门不近不远的亲戚。
但拓不再针对傅卫军,对他刻薄。他像是,总算——即使不很情愿地接受了他,把他当作了达班的一员。
不论如何,他们之间不那么别扭了。
这不错,这让大家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