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卷红尘之美人如花》越湘

53、人生得意须尽欢

　　雨后的青山，份外青翠欲滴。晶莹的水珠，在竹叶上滚动，映着初升的朝阳，折射出无限迷离的光彩。
　　花无介的药圃内，种了许多名贵的草药，韩陵的病，所需要的药，多数都是在药圃内所采的。其中有数味，要赶在太阳未出，露水未干的时候摘下，药性最强。因此，每天天不亮，羽衣便起身，到药圃采撷自己所需的草药。
　　满园都是药草清新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羽衣直起身来，深深地吸了口气，拎着小药篓走出药圃。没走几步，她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此刻，他正背对着自己，负着双手，伫立在山坡上，仿佛正在欣赏清晨的山景。朝阳的光辉，映照在他身上，给他的黑色衣袍，仿佛镶上了一层金边。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玄宫主，这么早就起来了？”
　　没想到这一大早，便看到了他，羽衣有些纳闷。玄天煞的情蛊，发作起来是什么状况，对他们而言，已是公开的秘密，每次春睡不起，早已不是什么奇事。没想到他今天，起的似是比平日更早，才真是件稀奇的事。
　　“嗯。”玄天煞点了点头，说道：“晨起空气新鲜，正是练功的好时候。”
　　听他如此说，羽衣微微一顿，才说道：“昨晚下过了雨，地气潮湿，此时练功，对你的身体不利。”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玄宫主，你最好减少练功的次数，你有咯血的旧疾，并不适合，那样频繁的运动。”
　　玄天煞笑了起来，看着她摇头道：“对我来说，练不练功，保不保重，能有多少分别？一年，还是两年？谢姑娘，你是郎中，明人面前，就不要说暗话了。”
　　谢羽衣猛然愣住了，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她终于低声道：“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烈火跳江后没多久，我就知道了。也许，这就是我逼他太甚，上天给我的报应。”玄天煞淡淡一笑。
　　“你……”羽衣咬住了下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男子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一晚，你不应该让她去给我解蛊的。”
　　“我……”羽衣无言以对。
　　“梦香楼本是青楼，多的就是风尘女子，谁人不能？烈火纵然不知，你却是知道的，你为何要纵容她？你这样做，不等于是害了她么？”
　　“兰芳是我的姐妹，我怎么会害她？我知道她喜欢你，却得不到你，看她那么坚决，我也不忍心阻止她。何况，我那时，也是以为，我可以救你的。”
　　羽衣摇了摇头，神情之间，说不出的沮丧与痛楚。“我太自负了，现在，后悔也晚了。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能怎么办，你让我现在，怎么去对她说？”
　　“今朝有酒今朝醉，得快乐一时，是一时吧。”玄天煞抬起头来，看着清澈的天空。
　　“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也就不会有失去。希望，到了那一天，她不会太难过。也请你替我向烈火道一声歉，是我对不起他，但愿，来世能够偿还。”
　　说罢，玄天煞转身离去。
　　望着男子远去的身影，羽衣只觉得心中，又苦又涩，既酸又痛，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原本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活得这样轻松自在。每次看到他和雪兰芳在一起，如同欢喜冤家般，既觉得好笑，又觉得难过，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可是，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为何还能那样云淡风清，潇洒自若的？难道，他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
　　这，是为什么？明明这样年轻，难道对这红尘世间，就没有任何的眷恋吗？还是说，只是为了，赎罪？
　　令狐啊……
　　她垂下了眼眸。
　　也许，你对他，并不像你所认为的那样，了解他。

　　红莲堂主云非夜的失踪，震动了整个五圣教。除去圣心长老之外的三大长老，几乎派出了所有的弟子，去追捕他的下落，却是全无音信。
　　“那个汉蛮子，逃得真快，真是可恶！”
　　仁心长老愤愤地在厅内来回踱着步，而坐在下首的青年男子，只是低垂着眼睑，慢慢喝茶。
　　直到她火发完了，重新坐回椅子上，青年才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母亲，何必生气？要想找到红莲堂主，有何困难？难道您忘了，他身上，有教主下的心蛊，只要教主施放本命蛊，能逃到哪里去？”
　　这青年，凤眸长眉，气质儒雅，相貌文秀，颇有几分文士之风。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仁心长老之子，五圣教四位护法之一的白虎尊者。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教主一心向着那汉蛮子，明知抓回来就是死，怎么可能会去找！”
　　“教主不找，是出于私情，那么神母呢？神母对红莲堂主的态度，各位长老也是早知道的，可现在，她老人家对此却是无动于衷，这个，母亲就不觉得反常吗？”白虎尊者反问道。
　　“这……”仁心长老一愣，仔细想想儿子的话，的确觉得神母的态度，的确反常。
　　“这么说起来，教主，也很反常呢。”她不由沉吟道。
　　“教主，是怎么个反常法？”白虎尊者问道。
　　“听说，这些天，她的情绪，波动极大。她虽已搬出了观月居，但还是会一个人回到那里，一坐就是半日。而且，那个从来不流泪的冷美人，却拿着那男人用过的东西，泪流满面，就好像，那男人，已经死了一样。”
　　“死了？”言及此处，她突然一惊！
　　“难道……真的死了？神母不追究，是因为她知道，那男人已经死了？”
　　“母亲，如果红莲堂主真的已经死了，那么，您能否想一下，他是怎么死的？”白虎尊者幽幽地问道。
　　“他……难道是……”
　　一个可怕的答案，从心中跳了出来，仿佛一阵寒风透入骨髓，她不觉打了个寒战！
　　那样一对神仙般的眷属，那样一对如玉般的倩人，教主，又是那样的爱着那男子……
　　“怎么可能？”仁心长老喃喃地说。
　　“怎么不可能？”白虎尊者抬起头来，斜睨着一双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母亲，您只知道教主近日情绪反常，您可知道，今天，教主让她的贴身侍女小红，出门去做什么吗？”
　　“是什么？”仁心长老一愣。
　　白虎微微一笑，薄唇微启，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买香烛。”
　　仁心长老怵然一惊！
　　小红是月非容的心腹侍女，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最可靠的。只是若想让她告知消息，却是件极困难的事。白虎到底是如何，才能收买了她？
　　然而看看儿子的笑容，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对妙龄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她的意中人，更有诱惑力？白虎尊者素来便极有人缘，在圣教之内，更是深受年轻女子的喜爱。若非教主莫明其妙的带回那汉人男子，这圣主的人选，几乎铁板钉钉就是他的。想要诱惑那从未识过情滋味的小红，有何困难？
　　“母亲，您可知道，汉人的丧葬风俗？汉人相信，人死之后，第七日晚上会魂魄归来，称作头七。从这天起，便要设立灵座供祭，每隔七日作一次佛事，设斋祭奠，直到七七四十九日止。而算起来，今天，正是红莲堂主失踪的第七天。您说，教主在今天购买香烛，能做什么？”
　　“你是说，教主，是在为那男人做丧仪？”仁心长老只觉得一阵寒意，直透心底。
　　“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是自己爱过的男人。怎能让他变成孤魂野鬼，在望乡台上飘荡？总要想办法超度一下亡魂，否则，心里如何能安？”
　　白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青山，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向任何人说起。”仁心长老已是一身冷汗。“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也就是说，是教主亲手杀了她的男人，然后又放出那男人逃走的假消息？这真是太可怕了……”
　　“母亲何必惶恐？”白虎尊者微微一晒。“您素来便不喜红莲堂主，便是教主不杀他，以他此番闯下的大祸，也难逃一死，神母，您，还有那两位长老，难道会饶了他？教主处置了他，不是正好省了您的心吗？”
　　“我并不是为了那汉人的死。”仁心长老低声道：“青山，你不知道，教主有多么爱那男人，为了得到他，简直不择手段，我原以为，她为了救那男人的命，会同意神母的要求，以退位来换他的性命，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能忍心，自己把那男人杀了！现在，她隐瞒了那男人已死的真相，接下来会做什么，我真的不敢想象。这女人，简直比金蚕蛊更毒，为娘怎么能不心惊？”
　　“嗯。”白虎尊者微微点头。“母亲言之有理，的确要有所提防。不过，也不必太担心。您以后须要小心谨慎，对红莲堂主已死之事，只做不知，由着别人去做，去说。孩儿此次回来，也会停留一段时间，有孩儿在，断不会让母亲惹火上身。”
　　仁心长老点了点头，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