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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周氏遗孤7 ...


  •   原来,除了禹融融和扶子规留在望湖村里陪伴正月夫人,其他人居然都出来来寻他们俩。

      青杭不顾泥地上树枝横生有绊倒人之虞,使尽全力狂奔,扑在桂桑华的怀里放声大哭。

      禹琳琳也飞奔到禹玠和安遇春身边,紧紧抱住双亲。看到熟人面孔,她们有如从走不出六道轮回的可怖地狱重回可爱的人间,顿时卸下一身的惊惧和悲痛。

      青杭语无伦次地一边哭一边道: ”桂师母,看到你们真好,真的很好……我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高兴见到你们。刚刚我还以为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可是你们为什么来找我们?我们在周府,看到王赫行凶,周家人……周家人……都被杀了。”

      桂桑华既温柔又心痛地拍著少女因啜泣而颤抖不已的背,柔声: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们在,你们安全了。”

      扶应文在一旁拭泪,咬牙切齿道: “不过是去别人家家里作个客,怎么就撞到此等天大的祸事。”

      扶子秀站在一旁默默难受地想着,从今以后再也不跟禹琳琳斗嘴了。以前他们在月烛庄里生活过得太舒服,从不知天道如此无常,灾厄一声不响便会从天上砸下来。

      不认识这群人的周络陵,本也疲惫不堪欲保持沉默,眼角却忽地瞥见一个小身影蹲在凉亭角落。

      她急忙冲去捧著小脸看清是谁后,简直不敢置信,紧紧抱住么弟,喜极而泣道:”安溪,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了吗?来,阿姐看看,你有没有伤著磕著?”

      “阿姐,我没事,刚刚等你们的时候还吃了几个好吃的果子呢。”

      自打出地道后便失魂落魄的刘氏闻言喜出望外,狂奔到周络陵身边,把周安溪从她怀中拽出搂到自己怀里,哭喊出声:”安溪吾儿,你叫阿母好找,你究竟躲到哪去了?阿母找了你好久。”

      周安溪伸出白胖胖的手指,比著常夙沙。众人亦不约而同疑惑地看着他。

      青杭脸上犹挂著泪,茫茫然问道:”常师傅,你怎么和其他人一起在这里?我们不是约好在侧门碰面吗?难道是你救了安溪吗?”

      常夙沙紧绷著脸,低声道: “我若是依约在侧门等你们,早就没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盗匪可能还在周府周围,大家都先上骈车。”

      颜隋月点点头: “是阿,赶紧上马车吧,上车后咱们再细细详说,这里不安全。”

      众人一一挤进骈车不久后,刘氏便抱着周安溪疲累的睡着。禹琳琳也体力不支地躺在安遇春的大腿上昏睡过去。只有刚经过一场家族灭门惨事的周络陵,和依旧心神不宁的青杭清醒著。

      桂桑华定定瞧着青杭,才分开半日,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原来,常夙沙和她们在周府大门口暂别后,确实依约至侧门等候。他在一棵大榕树上小憩,却被地面一阵震动惊醒,在树上远眺发现一队骑兵往周仪府上来势汹汹奔袭而来。

      他本以为是无难营殷叔夜的人马,但想起早晨在市集中,曾听望湖村中人提及乌城县县丞今日在城中和殷叔夜有要事相谈,这件事情本来应该只有周殷双方心腹知晓,可不知为何这消息传到连望湖村的人都有所耳闻。

      既然众人皆知殷叔夜在城里忙着和周仪商议,他便不可能在此时发兵到周府。那么敌军必定另有其人,常夙沙盘算了一下,自知一人无法抵挡上百名骑兵,当即便夺了周仪家马伕的骈车,避开王赫的骑兵,快马加鞭到望湖村中找其他人一起到周府将两个女孩救回。

      青杭听的咤舌,庆幸不已: ”周府到望湖村往返要一个时辰,所幸王赫这厮在中堂废话许久,加上络陵带我们走地道逃脱,我们才能在这里碰到你们。可是常师傅怎么肯定敌军不是殷叔夜的人马呢?也可能是殷叔夜将周仪骗到城中,再派自己的兵马到周府去围剿?”

      周络陵摇头道: “县城里都是阿父的私兵,殷叔夜若真是这么做,那也是给他自己找了条死路,成了现成的人质。”

      “络陵说的有道理。可为什么周安溪也和师傅师母们在一块?”

      桂桑华解释道: “常师弟和我们一起赶到周府时,见东边已被敌军团团围住,周家一众人等被綑绑押到中堂,上天垂怜,你们并不在那群人里头。那时西边的宅院尚没有士兵出没,但已经空无一人。常师傅依稀记得临走时周络陵提及她的房间在西北角,想着你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傻,会依约到东边的侧门等他,于是我们便将希望都放在西边的园子,可无论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时,常师弟耳尖听见了周安溪躲在浴桶里窜动,把他拉过来一问才知,原来他已经在里面躲藏许久。”

      周络陵摸轻抚著睡梦中弟弟的脸,心想,原来他早就躲起来,难怪她们一直找不着他。

      青杭也默默想着,那时他们估计已经在地道中了,所以师傅师母们才寻不到他们。”那后来你们怎么会在此处等我们?”

      “当时,周小弟告诉我们,他的阿姐阿母应该是从地道中逃走了。可是地道入口远在西南角,那时西边的宅院也慢慢涌进士兵,我们无法向南去寻地道。所幸周小弟随后又告诉我们,地道的出口是在北边的林子中,就离那不远,于是,我们便直接往北边去。”

      “难怪你们比我们先抵达凉亭,原来是走近路,不似我们走的是远路。不过地道虽远,却是最安全的一条。那这个凉亭也是周小弟告知你们的吗?”

      桂桑华微笑道,”这倒不是,林子里只有一条山径,我们猜想你们定会沿着山径往西走,避开王赫人马。后来见到一座凉亭,位于制高之处,视线比在林子中好,想着待在这里就能比较清楚地看到你们的踪迹。便在这里候着你们了。”

      青杭全然不知桂桑华和扶应文寻不到她时,悔的肠子都青的心情。

      她单纯以为,琳琳是禹玠和安遇春的爱女,无论如何大家一定会来驰救,父母之爱和友谊之情真是令人感动涕零。

      周络陵双手覆在额下,深深垂首道: ”制高之处也可能是行踪暴露之处……青杭和琳琳真是有福气,有如此疼爱你们的亲人冒着性命之忧来救人。络陵在此拜谢桂夫人和常先生的大义,如果不是你们,小女子今日就和其他周家人一样……惨死在这里。”

      桂桑华安静了一会,才嗓音肃穆道: “周府的事,真的很令人遗憾。周小娘子……还望节哀。”

      青杭不以为然道: “不对,若不是你周络陵带着我们走地道出来,死在里面的就是我们全部的人了。”

      周络陵悽怆道: ”可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今日跑来周府,被搅进这团乱事之中。”

      青杭再真诚不过地看着周络陵,认真道:”人跟人的缘分因果,就跟鸡生蛋,蛋生鸡一样,谁先谁后,谁是因谁是果,都难说得很。你别再被你阿母洗脑了,觉得万事皆是你的错。这些冤仇争斗都跟你无关,也和我们无关,怪只怪那些恶人作恶多端,总有一天一定会有报应。”

      周络陵想起青杭在密室中说的话,静默了一会,才幽幽道: “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再活在阿母的阴影底下,我要……”

      周络陵的话还未说完,骈车忽地停住,车内的人皆往前歪倒,将睡着的禹琳琳、刘氏和周安溪都惊醒。

      青杭冷笑道: “这到底是有完没完,这群贼人杀人杀了一晚不嫌累吗? “

      她掀开车帘一角查看,外头却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她奇怪之际,桂桑华、安遇春、颜隋月、禹琳琳皆已在须臾之间跃下马车,只剩下一脸吃惊莫名的刘氏和睡眼惺忪的周安溪。

      “疑,你们上哪去?马车为什么不走了呢?”

      禹琳琳在下车之前,不忘吩咐马厢内的女孩: “青杭,你不准下车,给我在里面好好待着。”

      一直在马前的扶子秀、常夙沙,以及禹玠亦跃下车,连同他们的妻子女儿躲在马车后。他们动作如此迅捷,是因为听到不远处有敌兵窜动的微弱声响。小齐国先祖其中一人师从盲眼琴师孟庞。他是当时天下武艺最高的刺客,双眼虽盲却听力一绝,且因长期以耳辨人辨物,能轻易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响,在黑暗中以音辨事。先祖将这套功法传授给其余人,后代子孙也皆蒙眼习得这套武艺。

      因此,在王赫的人马欲在暗夜之中偷袭前,常夙沙便已经将骈车驶入密林之中,躲入林中借由树枝和树干的暗影来掩护他们。

      周络陵并没有传音之功,但身在武人之家,也曾习过武,见贼人现身后,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愤怒。诛杀亲人的凶手就在眼前,断不可能放过他们。

      青杭捶胸顿足,在心中哀嚎,此时深恨自己体质为何不佳,在庄子时学不了任何功夫,此刻只能在这里干瞪眼,看着其他人冒性命之险,却什么都做不了。

      扶应文从马前起身,一派悠然,手松开缰绳,拱手道: ”在下望湖村人士,敢问大人有何指教?”

      王赫语气冷竣,简单扼要道: ”下车,来人,搜查他车上有没有逃犯。”

      “大人,扶某是来此处拜望友人,现在要回望湖村,夜深了路不好走,望大人放行。”

      “拜望友人?这里方圆二十里内只有周仪的宅邸,难不成你说的友人便是周仪?”

      “扶某只是一介平民,怎么可能高攀周大人。友人家住西边的南鲟村,我们是打西边回来的。”

      “望湖村在东边,但看你们的方向却是往西边去,唬弄小爷的下场你可知道?来人,给我搜。”

      扶应文苦笑道: “大人,扶某是见今日月色奇殊,才往西边略走一点想赏个月。马车上是扶某的……女儿,小女体弱多病,经不起惊吓,请大人放过。”

      青杭掀开车帘,经过一晚的折腾,此时她看起来确实脸色苍白,疲惫不堪,坐实扶应文体弱多病之说。

      她语气虚弱,故做咳嗽道: “阿父,我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阿母要担心死了……这位大人,恳请您放行,我还得回去吃药呢。”

      王赫将信将疑之际,身边的副将朗声道: “将军,适才清点尸体,有几个周仪的小妾和子女不在其中,小的怀疑他们就被窝藏在马车上。”

      王赫冷哼一声,立即示意一名手下进车搜索。

      扶应文叹气道: “既然大人执意如此,那就搜吧。”旋即下车掀帘让士兵瞧个仔细。

      过了一会,小兵禀报:”将军,车子里只有一名女子,再无其他人。”

      王赫瞇著长目盯着扶应文,似是在想要给他一条活路,还是一条死路。

      过了片刻后,他森冷地笑道: “既然你要往东边的望湖村去,那便会经过周仪府邸,这样你就会知道我在周府大开杀戒。找不到逃跑的人,那你们就给他们抵命吧。来人,把这对父女给我抓起来。”

      扶应文一脸惊呆样,这个王赫真是不依不挠,难缠的很。

      说时迟那时快,常夙沙率先自林中冲出,将欲伸向马车内抓捕青杭的那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斩断。

      青杭惊呼一声,迅速退至角落,抽出护身的短匕。她从未看过常夙沙神色像现在一般,有如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一脸狠戾桀傲。

      他定定的看着王赫,语气有如腊月冰雪般冷肃: “我等本欲安安静静的离开,可你偏偏要大开杀戒,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都出来吧。”

      其余人自林中奔出,抽出腰间铸银软剑,团团围住马车。周仪不愧是武人出身,所造的精铁骈车坚固非常,在此时敌众我寡时正好做为掩护

      青杭看到银晃晃的软剑心里一阵惊奇,她本以为安遇春将腰带做的厚厚实实的,是小齐国的传统,没想到其中竟然另有机关。

      王赫见来者身负武功,根本不是寻常百姓,高高在上的神色险些端不住,当即喝令前排士兵上前杀阵。

      禹玠向空中撒了一把白色粉末,第一批上前者在吸入粉末的那一瞬间,便东倒西歪横斜在地上抽蓄,口吐白沫,貌似非常痛苦。

      禹玠一脸歉意,蹲下身凑到其中一名士兵,轻声道: “这毒只会让你们不得动弹三个时辰,呃,外加五脏六腑如火灼似般剧痛,四肢僵直麻痺,你要说这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行。我一介行医之人本不该造业,但谁让你们头儿好说歹说不让我们走呢?我只能出此下策,见谅,见谅。回头你们几个多喝些水,休息几天便没事了,但这双手已废怕是不能再提剑杀人了,这样也好,少造孽。记得要多喝水阿,喝水治百病……”

      青杭扶额失笑,再次确定最可怕的人确实是一脸菩萨样的禹玠,奇袭敌人不说,还要在他们全身动不了没得选时碎念一番。

      “少废话,全部给我再上。”本来好整以暇在后面等著看好戏的副将,脸色大变,不等王赫下命,便命后排的重装骑兵持槊继续往前。

      能刺破重甲的长槊本是专门造来破解坚硬的盔甲护具,虽然穿破的威力强大,可是极其厚重,拖慢身速,在无法冲锋陷阵的小型战事中处处掣肘,缺点毕现。而扶应文一行人使得是轻盈飘忽的软剑,行动敏捷,上窜下跳,穿梭在马阵之中非常轻松,不一会十几个骑兵便和手中的马槊分离,重重地摔在泥地上哀嚎惨叫。

      王赫麾下的骑兵出自于长兄王遵营中,王遵近年有谋逆之心,不仅时有起事之举,更在军备上要与皇城军一别苗头。所向披靡的重装骑兵因装备昂贵,训练耗时,在江南仅有两支,一支是无难营,另一支便是荆州刺使王遵所建的地方军。

      王赫为代其兄长宣扬荆州军军威,时常领着一小队重装骑兵在各州逡巡做乱。已经习惯带一队骑兵耀武扬威的王赫,即使是追捕周仪家的几个漏网之鱼,也要杀鸡焉用牛刀,没想到此地此刻却无用武之地,反而铩羽而归。

      “放响箭,放响箭。”眼见二三十名手下竟然一个一个被击倒受伤在地,七零八落,东倒西歪,只剩下十来个能安坐在马上。王赫急躁的喝令求援,身边一名手下忙不迭地向空中击射出一枚发著闪光的讯号,在周仪府中尚留有一队王赫的手下,搜捕四处暗藏的周家人,此时应该已经完成交办任务,看见响箭不久后定能速速赶来。

      王赫几乎是用鼻孔说话,在马上睥睨道: “救兵很快就来,我看你们几个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扶应文和常夙沙等人此时都在想着一件事,虽然自两边动起手来他们一直处于不败之势,可刚刚和人数四五倍于己的敌军厮杀已经用去大半精力,若再来一队同样规模的人马,可能就要一同葬身于此。

      一直躲在树林后面的刘氏,忽然冲出来到王赫面前,跪倒在地,自以为聪明,哭哭啼啼道: “王将军,你不是要周家的粮草吗,民妇是周仪妾室,我知道在哪,只要大人放了我和小儿,民妇便知无不言。”

      “阿母,安溪宁可去找死去的阿父,也不要让这个狗贼夺走阿父的粮草。”周安溪红着眼大叫,他年纪虽小,但头脑比他的阿母清醒的多。

      “哼,贱妇少匡我,你不过一名区区妾室,如何知晓粮草藏在哪?”军粮武器的帐本,早前已经知道都是陆昭经手,刘氏分明说谎。

      刘氏努力让谎言听起来像真话,轻蔑地笑道: “陆昭那个贱人不懂持家管帐,只知道武刀弄枪,都把管帐仓凛之事交给民妇,所以民妇对粮草数量位置一清二楚。若这个条件大人还不满意,民妇还有一女,乖巧懂事,也略懂持家管帐之事,大人可纳为妾室。”

      刘氏手指著错愕的周络陵,转头看着后者,语气温柔,字字恳切,哀求道: “络陵,阿母辛苦扶养你十几年,更为了你在周家受尽屈辱,你欠我的恩情就在今天一并还了吧!络陵,阿母求你了,安溪年纪还这么小,你忍心看他活不过今日吗?”

      周络陵浑身发抖,脑子里全是呜呜呜声如金石相碰般响叫,此时此刻,旁边的任何声音她再也听不见,只有刘氏适才那几句狡诈无情的言语盘旋在脑中,宛如世间最沉重最坚不可摧的锁链,牢牢死死的捆住她。

      王赫的副将猥琐笑道: “将军,你不是一直嫌你家大夫人不乖顺听话吗?这个姓周的小家碧玉看上去确实是如她所说,乖巧可人,不如就纳了她?”

      王赫瞧着周络陵那双想吃了他的双眼,用他粗嘎的声音无情道: “好啊,好主意,王某就是要杀你周仪全门,吃了你周仪的粮草,更要纳你周仪之女为妾,你又能奈我何?”

      说时迟那时快,青杭提着裙??,怒气冲冲地从车厢中下车,她再也不要躲在里面当一只可恨的缩头乌龟了。

      这世上有些事可以忍,可有些事情却是万万忍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周氏遗孤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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