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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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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诏狱中,崔钰被绑在刑桩上、双手缚在身后,囚衣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可想而知囚衣下是何等惨状。
她无力地垂着头,鼻腔中充斥着诏狱中的鲜血气息,惨叫声不时传来,模模糊糊地响在耳边。
“吱呀——”牢房门被狱卒打开,他谄媚地笑道:“七殿下,这就是您要见的犯人,可要小心些,她性子烈着呢!”
七殿下缓步上前,慢条斯理的问道:“性子烈又如何,到了你们手里,还不是会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狱卒面露难色,羞愧道:“不敢当、不敢当,七殿下,这女人还真是不一样,我们最硬的本事都使在她身上了,她还真是……唉!有负皇恩呐!”
七殿下沉默了片刻,哼笑一声:“哼,看来是想吃更多苦头?!”
他大步上前,狠狠地捏住崔钰的下颌,强硬地将她抬起头。
崔钰紧闭着眼,她的脸令人观之触目惊心,几十道刀痕遍布在她的脸上,凶神恶煞、血气十足。
下颌被人铁钳一般捏着,她的眉头蹙了蹙,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气若游丝地说:“我……没有、叛国……”
她的声音极为微弱,七殿下弯下腰,将耳朵凑近她的脸,才听清了她口中所说的字句。
“我没有……叛、国……”
他闻言忍不住笑出声,眼尾朝狱卒投了个目光,狱卒立刻会意,转身退出门外。
窸窸窣窣的落锁声在身后响起,七殿下等待着声音彻底消失,才饶有兴味地道:“妹妹,怎么事到如今,还是不肯认命?”
崔钰听到他的声音,心神一震,勉力睁开眼看向他。
七殿下在她身旁走了几步,嘲讽地道:“你若是早日认罪,也能早日脱离这苦海,不必再每天受着这种刑罚。”
他走到刀具架旁,随手拿起一把沾满血迹的刀,啧声道:“膑刑,啧啧,妹妹,你还真是个硬骨头。”他扫过崔钰的膝盖,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骇人的血洞。
他放下刀具,又回到崔钰身旁,欣赏她的惨状:“贯鼻贯耳、炮烙……妹妹觉得,自己还能在这里待上几天?”
崔钰目光冰冷,恨声道:“待到……你死、为止!咳咳咳……”
他抢了她的军功、诬告她叛国通敌,竟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她胸中怒火大盛,然而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剧烈的情绪,忍不住咳起来,像是要将自己的心肺全都吐出体外。
一丝血迹从她的唇角流下,又缓慢地滴在地面上。
七殿下含笑看着她唇角的血丝,劝慰道:“妹妹别担心,过了今天,你就再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强硬地掰开崔钰的手指,在上面按了指印。
崔钰目中喷火,奋力挣扎,然而以她如今的残破身躯,如何比得上一个七殿下的力气?一个用鲜血着色的手印按在纸上,七殿下颇为满意地看了看,欣然将它翻转,面对着崔钰展示:“罪人崔钰的认罚书,满意吗?”
崔钰拼命挣动,胸口重重起伏:“你……!卑鄙、小人!咳咳咳……”
她心中焦灼,一旦认罪,诛九族的罪责就会落在她的头上!她如何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
七殿下诡异地笑了笑,将认罪书放回袖中,手中托起一个小瓷瓶,他欣赏了它片刻,对崔钰道:“你猜,喝下它的人会在多久后死去?”
他竟敢杀她!崔钰瞳孔微缩,他竟敢在诏狱这严密的监视中杀她!他不怕皇帝责罚?!
七殿下悠悠地道:“百年之后再见吧,妹妹。你已经没用了。”他强硬地将瓶口塞入崔钰口中,崔钰登时感到腹中绞痛不止、视线逐渐开始模糊。
她睁大眼睛,那张居高临下的面容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崔钰的意识陷入昏沉,耳边不断有人叫着她:“……大姑娘?大姑娘?别睡啦!大事不好了!”
……她在哪?阴曹地府吗?
崔钰被人推醒,睁开眼睛后,一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她怒气冲冲道:"大姑娘!您瞧瞧七皇子那副小人得势的模样!他还敢炫耀,是他的军功吗?!"
崔钰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兰枝不禁热泪盈眶:“……兰枝?是你吗?”
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兰枝被这滴泪砸得猝不及防,手足无措道:“……大姑娘?”
崔钰忍不住抱紧眼前的人,兰枝是因她而死的!是她无能、是她懦弱!碍于那可笑的亲缘,而一直忍耐七皇子的偷窃,可兰枝脾气火爆、又处处为她着想,属于崔钰的东西被他拿走,她自然无法忍耐。终于,在某天劝说崔钰无果后,她一人去找七皇子对峙,却再也没能回来。
属于自己的军功被抢走、被奚落,崔钰从未掉过眼泪,此时此刻却再也忍不住,用力抱紧了兰枝。
她喃喃道:“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兰枝鲜少见到崔钰的眼泪,她慌张地问道:“大姑娘莫不是哪里不舒服,究竟怎么了?”
崔钰不答,只是抱紧了她。
兰枝误以为她是因军功被夺而哭,不禁怒火更盛:“大姑娘莫要伤心,我现在就去找七殿下理论!没有他是皇家中人我们就要让着他的道理!”
她说着就要冲出门去,却挣不开崔钰的桎梏,焦急地说:“大姑娘,别急,等我回来!”
崔钰喃喃问道:“张璟?他也死了吗?”
她说完这句话,兰枝忙捂上她的嘴,四顾无人后,才低声说:“大姑娘,这些话咱们小声说。被别人听见那还了得?不得参老爷一本,说他意图谋反?”
崔钰暗自觉得有些蹊跷,她放开兰枝,快速打量了一眼周围的景象,不禁越看越惊讶——这分明是她少年时期的摆设!
她摸上自己胸口,一颗心在胸腔内跳动,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崔钰拉过兰枝,急切地问道:“兰枝,现在是什么时候?”
兰枝有些疑惑地回答:“大盛十八年,大姑娘究竟是怎么了?”
崔钰捂住脸,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绪。她竟然回来了!她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兰枝不敢再急切地追问,怕惊扰了崔钰。放低了声音问道:“出了七殿下的事,大姑娘可是有什么别的委屈?等老爷回来了,咱们向他告状去!”
崔钰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爹爹!她拉过毛巾擦干了脸,站起身对兰枝说:“我们走。”
“我们要去哪?”兰枝刚忙追上她,崔钰看着她的脸庞,不禁想起了前世父亲与她的惨状。
兰枝的头颅被切下风干,在很久以后,被七皇子送到她的案上,以此来警告她:不想更多家人受牵连,就闭上嘴;而她的爹爹,一心忠君报国的护国将军,被奸人泄露行踪,以至于误入敌军陷阱,万箭穿心而死。
崔钰从前世的悲痛中抽离,暗自咬紧了牙。这辈子,决不能再让他们出任何差池!
二人纵马奔去皇宫,崔钰在宫门前翻身下马,向侍卫亮出自己的身份。
她的祖母与当今太后一母同胞,因此她称圣上一句舅舅也不为过,七皇子抢走了她的军功,圣上顾念父子之情,也不得不顾念舅甥之情。
前世,她顾及自己与七皇子的亲情,却从未料到,她视作圭臬的情感,却被人弃如敝履!从头到尾,她都只做了七皇子的一块垫脚石、他手中一把刀,却从未见他有丝毫顾惜!
这次,她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宫门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一个声音温文尔雅地传来:“……诸位谬赞了,我不过是众多军士中的一员,这次胜仗不止有我的一份,更有千万将士的一份。我不能与他们抢军功。”
工部侍郎面带赞叹之色:“七殿下果真体恤下士!不止有雄才大略,胸襟更是了得!”
众朝臣皆随他夸赞,七皇子的面上流露出一丝骄矜之色,拱手推辞:“不敢当,不敢当。”
他义正词严道:“我与诸位没什么不同,大家都是为了大盛的未来而努力,我不如诸位,能够在常伴陛下身边、为陛下出谋献策,只能在边疆竭尽全力,只求能护大盛安宁!”
兰枝听到了他的话,不禁撇了撇嘴:“要是没了我家大姑娘……”
这话被一人听到,那人上下打量了兰枝一眼,大声呵斥:“你这小小丫头,知道些什么!军中是因七殿下献得良策,才能有如此大胜之况!你可为大盛做了丝毫贡献,怎能对殿下出言不逊?”
崔钰上前一步将兰枝护在身后,冷冷地道:“大人慎言!兰枝随我出征、杀敌无数,怎可磨灭她的贡献?还请大人向她道歉!”
那人看了崔钰一眼,立刻笑了起来:“原来是护国将军之女,在下失敬。可你与她,皆是只杀了眼前的敌,七殿下可是用一策良计拯救了多少将士的性命,我可并未说错。”
此语一出,他身后的诸位朝臣立刻转头打量崔钰,低声交流:“她就是护国将军那个不务正业的女儿?”
“就是她!身为一个女子,不老老实实呆在闺阁之中,反而跑到战场上!这不是给七殿下添乱么?”
“是啊!女子就该认真学女红、读女戒!她可真是不守规矩!唉!我若是生了一个这样的女儿,非要打断她的腿不可!”
“到十五岁了还未成亲,反倒跑到军营这种男人堆里,名声都坏透了,我看将来有哪个男人敢娶她?”
“护国将军戎马一生,为大盛操劳了一辈子颇负盛名,怎会生出一个这样的女儿?”
众人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却不知崔钰耳力非凡,早已将他们的议论听入耳中。她面上淡淡,刚欲开口,却被一人打断。
七皇子似是刚刚注意到三人的争执,悠然上前,劝慰道:“大人没必要为我争吵。我只不过是献上一条计策,将士却是要用性命来保护大盛……”
崔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敢问殿下,究竟献上了什么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