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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众生皆苦 ...

  •   天空泛着莫名的青灰,一轮胧月轻推云雾,死气始终笼罩在荒土之上。

      光轻轻地投下余晖,像往虚无缥缈的黑暗里种下一束不可名状的希望。

      地表荒芜,寸草不生,一具具尸体杂乱地叠放着,密密麻麻的蛆和苍蝇寄生在腐肉上,强烈的恶臭引诱来许多野狗啃食。

      尸体与残羹交融,呈现出一幅诡异的“巨人观”。

      血液浸在地里,久而久之,鲜红褪去,变成了暗红色,

      与其说是被土悄然吸收了,不如说是,露在土壤外的森森白骨又多了几百具。

      城市塌陷,农耕废土,往日的繁华如一抹泡影,守旧的人们流离失所,逃窜如鼠。

      目光所及之处,房屋破破烂烂,被不明酸液腐蚀成'钢筋水泥',腐朽的只剩下空壳,没有一片砖瓦可供人蜗居。

      世界规则的制定者们狼鼠一窝,抛下研发“长生”的烂摊子,通通飞去另一个星球,苟且偷生。

      蓝星的人类被新的环境“拆入腹中”后二次分化,

      被“神”抛弃的失去理智变成不会思考的“活死人”,人食人成了腐化垃圾的“土壤”。

      只有极少部分的人侥幸活着,到处寻求稀有的物资,明天活着似乎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沙北市东南角的一座破败的小楼——

      史大能躲在二楼的窗台后,窗帘掀开,微微遮挡住外边的光,求生的渴望让他不敢莽撞。

      佝偻的背,微凸的肚子,瘦黄凹陷的脸,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的脊柱严重变形,到现在他只能靠吃土才能维持生计。

      '嚯嚯——',

      十几只丧尸在路面游荡。

      倾倒的建筑物成了荒废城市里人们唯一的慰籍。

      丧尸个个眼白凸出,眼珠爆起,皮肤溃烂到已经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他们嘴巴咧到耳根,表情狰狞,

      对一切称之为“食物”的生物都表露出异常的渴望。

      周围静悄悄的,一股似有若无的肉香弥漫在空气里,不一会儿,飘散的气息涌入鼻腔,勾的人垂涎欲滴。

      闻得到却吃不到。

      像一只提溜口水的狗,史大能饿得心率加快,眼冒金星,

      胃水翻涌,他只能不停干咽着唾沫,试图缓解胃部的绞痛。

      “喂,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那?!”

      少女的惊呼打破了这一丝宁静。

      但她嗓门不大,呼声像往海里丢了一块石子,水花轻溅,仅微微泛起涟漪,很快就被一群丧尸咀嚼硬物的声音吞没。

      五百米开外,一个双马尾的粉衣萝莉伫立在屋顶,她圆瞪着眼,警觉地一眼扫向史大能所在的窗台。

      觉醒异能让她拥有普通人无法感知的觉察力。

      萝莉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反应,又转身扫射一周,仍不见有人吱声。

      光照亮了别坠在她胸前的赤色胸章。

      一阵疾行过后。

      萝莉眉毛一拧,轻跳跃到窗台,踮着脚猫腰走近,透过厚布的窗帘,她似乎的确看到有人。

      窗帘遮挡了人,但气味不会骗人。

      她清晰地嗅到了人身上散发的腐臭味,以及汗液滴落的酸味。

      心下顿生戒备,萝莉指尖浮动起成百块冰锥,一根根锋利纤长,凛冽地相互碰撞着。

      而没有觉醒任何异能,

      靠捡食烂臭污秽物,躲躲藏藏终于活到今天的普通人史大能,

      他仍躲在帘子里,凝神屏气盘算着丧尸啥时候走,只是无形中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瞬间骤降。

      史大能搓了搓衣袖,明明是大白天的,他还是感觉身体凉飕飕的,权当是偶然。

      摸到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死不赖活,

      直到平地里一声爆破,近在咫尺的摔在耳畔,

      “潜、逃、的、小、老、鼠,还是被我逮住了。”

      一道阴测测的女声,突兀地在窗帘外响起。

      史大能闻声,心里仿佛拉响了警报,在一阵心惊肉跳的极限拉扯中,对死亡的恐惧占据了上风,他心中顿时升腾起不妙,

      想起末世降临的三年,自己算是见识了不少奇人异士,连滚带爬中,好几次都是因为摸不清来人的意图,险些丧命。

      犹豫中史大能本能地清了清嗓,

      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想着措辞,他不停吞咽着口水,甚至尝试性地主动探出头来,露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只不过在外人眼里看着怪渗人,皮笑肉不笑的,望向来人——

      萝莉皮肤白皙,巴掌大的小脸上,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就像一只迷失丛林的小鹿,

      看她因为愤怒,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史大能震惊得一时失语,本来口水就多,

      可他由于紧张,呼吸变得急促,眼见着口水沿着嘴角就要流出,原本张着的嘴又把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一咽一吸间,史大能的表情渐渐局促,面色涨如猪肝,很显然,这样做,他被口水噎住了,

      “我……”

      一时间,史大能口水压着气管,气还喘不上来,喉咙管滞塞,越急越乱,他在胸前甚至试图用手比划着自己的窘境。

      可美女只瞥了他一眼,蛛网状的血丝瞬间爬上眼球,雾蒙蒙的眼睛猩红得像一把淬火的利剑。

      “你在跟我装哑巴吗?!”

      萝莉嗤笑,眼神一凌,明显失去了耐心,

      反反复复被戏弄,怒火烧光了她的理智,等不到想要的结果,

      手中把玩的冰锥霎时像一把把飞刀,

      '唰'地一下,

      铺天盖地地朝史大能袭来。

      “别告诉我,你真是个哑巴。”

      似是联想到某些痛苦的经历,萝莉面露厉色,突然下手狠辣,不留活路。

      史大能一惊,

      他知道能在末世活下来的人大多有难言之隐,

      或多或少有过颠覆人性的恶。

      但所谓富贵险中求,有险才有求。他一向贪生怕死,也不敢招谁惹谁,能苟到今天全靠反应灵敏的蛇皮走位。

      时间紧迫,完全来不及躲避,

      只见史大能奋不顾身的往丧尸群一跳,

      随着肾上腺素的直线飙升,

      半空中,他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终于在最后一刻趔趄落地。

      二楼距离地面只有两米高,

      但长期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经历还是让史大能在硬着地后,

      强撑着因受力冲击而疼痛的小腿,气喘吁吁。

      大脑短暂性的缺氧,

      史大能嘴巴里的津液不受控分泌的更多,

      丧尸几乎在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围了上来。

      完了。

      在即将被丧尸分食围剿而亡的紧要关头——

      脑海里'叮咚'一声,

      【恭喜玩家'史大能'成功觉醒SSR淘金系异能,获得'通往新世界的钥匙'*一把,请问玩家是否确认使用?】

      被丧尸吓到痛哭流涕,蜷缩在地上,

      尿失禁的史大能闻言,

      呆愣一瞬,

      随后疯了的拼命点头,张着被咬到中毒乌黑的嘴,他颤抖地声泪俱下:“我、我……我确认!”

      头疼得像被钝物敲击,

      一阵一阵的眩晕告诉史大能这一切并不是错觉。

      命运似一只玩弄愚众的触手,

      不按套路出牌却招招致人于死地。

      缺氧到濒死的史大能呕出鲜血,他拼命地用手抠着口鼻咳嗽,企图吸到更多的氧气。

      脖子像被一根不断拉紧的长绳勒住,一步步收拢,快要窒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更长,驼着的背已经不可思议的折成了九十度,他嘴里断断续续咳出的不知是血还是口水。

      视野渐渐模糊,

      模糊到眼里的世界破碎成星光点点,最后变成一个光晕,汇成一个光点。

      【恭喜啊,'史大能',你通过了为期三年的考核,命运多舛,世道沧桑,而你依然凭借自己超强的毅力活了下来。】

      一片寂静里,一道光屏突然出现,上面的字闪着流动的彩光,还自带对白。

      史大能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转身看了看,发现周围的场景变了,这个空间黑漆漆的,没有太阳,没有月亮。

      他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之前的伤好像全都好了。

      刚想要抬起手看看被咬伤的部位,

      史大能这才看到,自己脱离了肉身,浑身轻飘飘的,变成了一道灵体。

      【我是淘金系统6号,你的异能兼新伙伴。】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一向沉默的他不知所措。

      不是觉醒异能吗?

      史大能抓住了重点。

      也瞧见了自己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豆大的眼睛眨啊眨,从来没预料到自己会被骗。

      【接下来,玩家'史大能'将接受第一个用户「千里马」的请求,前往祂的世界,成全祂的夙愿。】

      史大能的眼眶泛红,一张皱巴巴的脸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苦瓜。

      “我……可以…”

      【不行,玩家的一切权利归属于W,这是规则,是不可抗力的。】

      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系统否决了。

      被规则束缚的窒息感,像是扼住咽喉的大手,

      车轱辘话再度滚到嘴边,又莫名咽下,

      史大能的一举一动都被洞悉桎梏的死死地。

      【察觉到玩家'史大能'消极怠工,现警告一次,若多次警告,玩家'史大能'将告示黄牌,关入禁闭室,情节严重者将被W抹除。】

      史大能闭了嘴,对规则的所有质疑烟消殆尽,像是一拳击在了棉花上。

      【众生皆苦,民不聊生,前有朝中花前月下杯蘸甲,快马轻裘解黄袍,后有壮士以死明志,割袍断义跳汉江。】

      【玩家'史大能',本系统再强调一次,遵循用户的主观意愿为淘金宗旨,倘若任务失败,诉求将绑定玩家一并销毁。】

      耳边6号絮絮叨叨的训诫如机械般,冰冷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史大能忍不住追问,小小的眼睛表露精光,“那我有什么金手指吗?”

      【玩家'史大能'可以站在上帝视角读三次档,并继承用户『千里马』生前的所有天赋技能……】

      【根据人物生前的特殊性,完成度达标的同时,视用户『千里马』最终的满意程度,奖励规则礼物。】

      史大能闻言,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幅度。

      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畅想理想的果实是否解渴,自己到底是要金钱还是名利。

      建安十年,陵水一隅。

      秋起白露,寒蝉凄切,又到了一年两次的社日。

      秋社日,商贾不贩于市,耕种也不急早丰收。

      为了赶秋社的早糕,喝上一口秋酒,

      祈愿土地神庇佑。

      杜枣人早早就出了门,还不忘戴上轻纱遮面。

      父母刚为她定了一桩婚事,兜兜转转寻了当地走商起家的白二公子。

      为了说媒,还倒塞给媒人不少媒钱。

      红纸包着白银四两,是父母絮聒了好一阵“赔钱货”的定媒礼。

      母亲说,女子如萍,注定依附于世间男子,在内夫为妻纲,在外杨花浮萍孤苦难依,只可置身于后宅的一亩三分地,方能保命。

      杜枣人直率性子急,平日里最怕唠叨,如今,却也知道母亲此番的用心良苦。

      “天宫土地山神庙,百姓载道乐迢迢,春耕秋实稻飘香,食贡神仙不挡道,待风调雨济,老朽来年春日报。”

      在愚国这块土地,

      求神拜仙是每家每户逢年过节的传统。

      台上唱戏的水袖翩翩,腔调缱绻。

      一年就两日会社日,平日里不去梨园,可赏不到这么好的戏。

      台下看台的对这临时搭的草台戏啧啧称赞。

      “吁——”

      人群熙攘,马蹄声由远及近。

      青泥被车轮碾出一道深深浅浅的印子。

      一双靴子,一道金漆红木屏风,随行的小厮舒舒拉开车帘,慢慢悠悠下来一位官人。

      那人挽着袍袖,一袭青衫,配着腰间的镂花金腰带,发冠下的神情庄严肃穆,俨然照例来办公事。

      佩刀的十多个侍卫井然有序地跟在官人身后,像人围的一堵墙。

      远远看过去,

      男人们五大三粗,手上的刀磨得锃亮,垂在腰间的手摸向刀柄,不怒自威。

      行至路中间,

      '咣当',

      敲锣打鼓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先,尽兴时嚷嚷着要接土地爷回家办宴的人也酒醒了。

      老百姓个个见来了官便下跪,

      杜枣人见此,也跟着身边人一起叩首行跪礼。

      还有三岁孩童见到出巡阵势,啼哭不止,母亲闻声急讯赶来,捂住其口鼻噤声安抚示意,再下跪作揖。

      不知过了多久,脚尖有些发软。

      官走官道,等巡候走了,敲敲打打,人人又坐下接着看戏。

      一杯接着一杯,她似乎真醉了。

      啜饮着米酒,带了几块社糕的杜枣人脚步虚浮地回家。

      田间的风,像一股热浪,覆了麦穗葱郁的香。

      闻了醉醺醺的。

      '啪嗒',

      一颗石子飞速地砸向脑门。

      杜枣人喝得醉,夜深了还看不清楚。

      一道洪亮的嗓音喝住了她,

      “囡儿,听说你要嫁人了?”

      杜枣人睁大了眼,“王楠之?”

      胡子邋遢,模样长得和小时候差不多,亏得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从京城刚回来,有多久了?”

      “没多久,那里重规矩,请人办事,不好待见,我到侯家做了门生……”

      似乎想到什么,王楠之声音蔫蔫的,脸色发白,话锋一转,

      “囡儿,你可知候知爷看上我什么了?”

      看着她,王楠之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赏识我,称我士才可入流,赠予字画名品要我描摹,”正说着回过味来,王楠之猛地一拍脑袋,

      “说过了,忘了你……”

      他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努了努嘴,似乎还有话要说。

      高空悬月,月光盈盈。

      杜枣人嘴唇紧闭,沉默地看着他。

      戌时,远方传来沉重的第一道击鼓声,

      鼓声阵阵,像一面经木槌猛烈敲击,变得支离破碎的镜子。

      思绪回笼,鼓点渐渐变化,

      从紧十八,慢十八,到不紧不慢的又十八。

      “花好月圆,今日明明才见……”

      金缕丝丝拂风,摩挲着心头。

      “王楠之,我要嫁人了。”

      离乡的游子盼着故乡的月亮,日思夜想,归来时,人走茶凉,竟物是人非。

      “你回京后,若是想家,记得喊人捎封信回来。”

      杜枣人说完一大段话,阖上眼,

      平复心情,缄口不语。

      她用帕子擦了手,从花篮里挑出一块社糕,包着油纸,递给了王楠之。

      看着他双手端糕,怔在原地。

      杜枣人几乎不可闻地长叹一口气,临走时匆匆,只来得及最后再瞧了他一眼。

      千言万语说不尽,

      春去秋来,

      长夜漫漫,

      雁要南飞,

      不说再见,是为了留给彼此最后的想念。

      “落轿——”

      轿头粗声喊了一出。

      四位轿夫抬轿的脚步顿住,

      几人拍拍肩,麻利地卸了身上的担子,轿杠拨动,滚落一旁。

      晨迎昏娶,红男绿女。

      只见新郎官头戴软脚幞头,身穿簇锦袍,暗绣鸳鸯纹,腰镶玉绶带,

      衣着鲜艳,红衣翩翩,一路骑马亲迎。

      “金蟾钓金,步步生钱,吉日白家红喜事,施南赏北过百秋。”

      白家门前,司仪、乐队拦门逐利,伸手要红包。

      一直用手扶轿的白杞,见状轻身下马,掀起红袍。

      他一双眼如鹰隼,微抬下巴,

      “赏,自然要赏。”

      行不中道,立不中门。

      人潮熙攘,看热闹的街坊邻里也自觉让过道,

      “白家二公子小时候可是个病秧子,今日一见,感情这几年他们家里果然花了大价钱来养病续命……”

      “这不,结婚冲喜,也不知这命能续多久。”

      执事随即放起了鞭炮,

      噼里啪啦,

      淹过了人声的喧嚣。

      杜枣人穿惯了荆钗布裙,第一次穿绫罗绸缎,一看身上深色的绿缎,就知道它用料不菲。

      抬眼回神间,卷帘掀起,

      鼻尖嗅到淡淡的薄荷味,

      她被一只手拉过,走在蓝色的地毯上。

      大红的灯笼竖成一排,灯芯包的膏脂渗出几滴,烛火摇曳,暮色微微,阴.影处,一抹丹红衬得路边的粉蔷薇格外娇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众生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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