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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随着这句话脱口而出,我的手也从何礼航的手下抽了出来,这样才会显得更加真实。我现在很期望何礼航说“原来你已经看穿了”“反正不也不想演了”“我确实不喜欢你了”之类的话。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凝视着何礼航乌黑的眼睛。他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凶,他所有的五官都太过硬朗,有时候我也觉得他这个人也许就是他长得这样,坚硬。
      “你喜欢我吗?嗯?”他的声音也冷冰冰的,我能感觉到他现在很不高兴。
      何礼航就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要把我这个人盯穿,我已经被他逼到一个封闭的墙角里,除了回答他的问题无处可逃。
      我脑海里想过了很多答案。
      现在我很像在考试,考试科目为我对何礼航的情感,题目只有一个简单的问题,而我绞尽脑汁,想得出一个我可以考100分的答案。而我的脑子乱七八糟的。
      “我当然喜欢你啊!”
      “我对你的感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也许吧?”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吧?”
      “我喜不喜欢你不重要”
      什么才是完美的答案呢。
      我沉默了很久,我不敢看何礼航的眼睛,其实我很想不回答,就这样沉默下去,可是即使我没看何礼航,我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全世界都静止了,何礼航似乎一定要等我说话,我一定要回答这个很难的问题。
      我回答得实在有些磕磕绊绊,并且回答得很烂。我想了这么久,还是没想清楚。
      我听见我虚弱又难听的声音一点一点蹦到空气中:“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不喜欢你吗?”我说到这里,看到何礼航的眉头在一瞬间皱了一下,似乎很不满意。
      我赶紧继续补充这道题的答案:“你看,你长得那么好看,身材也好,学习也好,综合素质也强,人也很努力,就是很厉害啊。嗯,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感觉你也很……富有,就是有钱,家庭条件很好,虽然你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但优渥的家庭条件也很加分,对吧?当然,我觉得大家也不会因为钱才喜欢你,你这个人从上到下就散发着浓浓的个人魅力,很强,很精英,是天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况且,我了解了你一点,然后梁思睿也和我说过你,不论是从我自己的角度,还是从梁思睿那里了解到的,我都感觉你是一个很,很善良,很勤奋,很好很好的一个人,内心有不同于表面的柔软,你笑起来的时候也很温暖,很好看,和你原来的样子有反差感,就很容易吸引别人,对吧?遇到你这样的人,和你发生这么多事情,我觉得我真的挺幸运的,即使我不相信你,但我还是觉得你很好。是我不够好。”
      我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被组织出来的,我不像发言人,而像听众,我听到我的声音,听到我的答案,但我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我说的话,我创作的答案。
      是啊,何礼航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可我为何还是觉得不对呢?这个答案,连我都无法说服我自己。
      为什么呢,为什么何礼航在我的心中,始终都那么模糊?
      水汽从我的眼底浮现,说了这么多话,我真的好累。
      在这个沉默的世界里,我好像又把一切搞砸了。
      赵只,你确实不值得,不配。
      我的脸一瞬间被冰凉的泪水淹没,随后滚烫的触感抚在我的脸上。
      何礼航在给我擦眼泪。
      我抬眼看他,他还是那冰冷的面孔,没有一点笑意。
      我想象他的笑容,学着他平常笑得样子,挤了挤我的嘴角,我想,如果我笑的话,他应该不会那么生气,或者难过,或者就不会血淋淋地揭示现实,让我太过于难堪。
      可是何礼航的动作实在太过温柔。因为他的触碰,我的泪流得更多。
      “谢谢。”何礼航对我说。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他的语气毫无波澜。
      何礼航把手放下,我脸上温热的触感消失,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地横行。
      随后,他又站起来,我能感受到他离我越来越远。
      何礼航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和我说:“你再住一晚上吧。医生已经把明天的针水也开了,护士会定时来看你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按窗边的铃就行。”
      他又扫了一下四周,说:“我先走了,下午我还有课。你这应该没我什么事情了。”
      还没有等我说话。其实就算是他给了我说话的机会,我也说不出来什么。
      我看着他转身,径直地走出去。桌上摆的花被他走过带动的风吹拂,绿叶轻轻地晃动,像是替何礼航和我告别。
      我脱力地躺倒病床上,眼泪已经不流了。留在脸上的泪滴迅速蒸发,变干,只剩下湿润的泪痕,很干燥,我努一努嘴,扯一扯脸,就可以感受到这些痕迹也跟着我的动作扯动。
      蒋季然对我说:“宝贝,你再表现得痛苦一点,这里要有你的表情。你到高///////潮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就要那种感觉。”
      我当时也是在床上,这样流着眼泪,泪痕跟随着我的动作,扯来扯去的。
      事后,蒋季然躺在我的身边,抚摸我的脸蛋,擦掉我的泪痕。他问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答应我拍吗?”
      我毫不犹豫:“因为我喜欢你啊。”
      蒋季然笑我:“你喜欢我,就能为我做任何事情吗?即使你很痛苦?”
      我也笑他:“可是,那可是你啊,你能开心,你能满足,我也开心。我不会因为你感到痛苦的。”
      蒋季然的笑没有停止:“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也学着他笑:“喜欢你在美术课上一边吃苹果一边画画,喜欢你对老师不屑一顾但是他们拿你无可奈何,喜欢你好看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喜欢你……喜欢你在床上操////我,算不算?”
      蒋季然刮了刮我的鼻子,不说话了。
      这些都是真的,都是清晰的。
      我摸到床头的手机,电池居然是满的。微信其实没什么消息,最底下的新消息是何礼航告诉我他回到学校。往上还有班群的消息,贝糖的消息,施阳的消息,梁思睿的消息,姜星的消息。
      【你怎么没来上课啊?期末了哥!!!今天划重点!】
      【没事,我给你划了!】
      【glkj重点.pdf】
      【你别出什么事了吧?还不回消息?】
      【施阳说你发烧了???】
      【你醒了可得给我回消息啊!】
      以上来自贝糖。
      【何礼航说你病了】
      【你怎么样?】
      【我给你请假了,好好休息】
      【醒了回我一下】
      这是施阳给我发的。
      【我走啦赵只!下次再来找你玩!】
      【何礼航好像回来了诶】
      【还说要到了再告诉你呢】
      【天哪】
      【何礼航说你发烧了】
      【你是不是冻着了啊 看你穿那么少】
      【没事】
      【烧一次抵抗力就强了】
      【我已经回到北京啦 你怎么样】
      Siri的信息隔了几个小时就发两条,满屏幕都是白色的对话框。
      【好好休息!】
      【何礼航肯定会把你照料好好的】
      【以后多穿点衣服,你个脆皮玩意】
      【我下午下课来看你,我来看你】
      姜星又给我发了个定位,问我是不是没错。
      班群里通知了两门专业课的期末考试时间和形式。我一一把需要回复的消息回复,告诉他们我好得差不多了。
      最后,我又回到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传来的短信上。
      没有署名,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告诉我那就是蒋季然。
      但我万分笃定。
      我看到消息的那一刻,蒋季然的脸,蒋季然的声音,蒋季然的表情,已经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了,好像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一样。
      他说,他要死了。
      我应该是什么反应?听到自己的初恋、前男友、伤害我的人,说自己要死了。
      我没有多开心,但是也不难过。
      好吧,其实我的心情更偏向痛苦。
      倒不是因为蒋季然死了我难受得痛苦,而是他重新出现在我生命里,让我痛苦,即使出现不了多久,反正他说他要死了,那应该是真的快死了吧。
      在那个夏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蒋季然,也没有联系他,我把大学、高中、初中同学全部都删干净,只有姜星还在。
      我逃跑了,他也没有追。
      我们的角色好像反了,应该是他逃跑,我追才是,怎么坏蛋还正大光明地作恶起来?
      姜星是我们高三班主任的女儿,是唯一知道蒋季然做了什么的人。
      她对蒋季然三个字缄口不言,满嘴都是鸡汤,譬如我们要朝前看,开启新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要丧失对生命的珍惜之类的。
      虽然这个创伤一直留在我的身体里,我也许精神上确实有点问题,行为上也自暴自弃,但我也真的懦弱,姜星没懂我的懦弱。
      我可以畏畏缩缩地活着,我也可以被骂被羞辱,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说的也没错,但我不敢死。
      所以蒋季然要死了,他是怎么要死了呢?我真的很好奇。
      他要死了,还通知我一下,是觉得我会欢喜?还是觉得我会难过?
      我盯着这五个字,还是没懂。
      然后我又看到未接来电里,这个手机号码给我打过电话。
      我实在很想知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总是要面对,不管是彻底把这块始终血淋淋的心瘤一下子全部割下,还是一点一点剜去,都不会好受的。
      如果,如果我要对何礼航坦诚,如果我真的想……取得何礼航原谅的话。
      我不能再沉湎于从前。
      鼓起很大勇气,我在床上缩成一团,尝试把所有力气都聚焦在握着手机的手上。
      【你是谁】
      我问。
      蒋季然很快回复我。
      【赵只,是白血病。】
      白血病?
      一瞬间,我为自己的邪恶而感到害怕。我想的竟然是白血病也能治好。
      蒋季然死不了。
      【是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我不想治疗了。】
      蒋季然像看穿我内心的想法一样,很快又发过来。
      【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已经订好机票了,我去见你】
      【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我是蒋季然】
      蒋季然的信息哒哒哒地发过来,一瞬间我接受不了那么多。蒋季然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和他见面,没有问我有没有时间,什么都没有,擅自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
      他也知道我才是逃跑的那一个,只要蒋季然想找我,他就能找到我。
      真不公平。
      我想发“你要死了真是太好了”“你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滚”“别治了,确实死了最好”这样的话,来展示我积累已久的愤恨以及我本性上的邪恶丑陋,但我按着屏幕的手始终无法动作,现在我觉得很冷,整间病房因为何礼航的离去而没有了温度,我吸进去的空气冷冰冰的,我的手和脚冷冰冰的,我的手机也冷冰冰的。
      我赶紧跑到床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我听到空调重新启动的声音,暖烘烘的气流一下子从天花板上的气孔倾泻而出,这才稍微让我感觉舒服一点。
      我把手机关掉。
      是的,我可以继续逃跑,反正自暴自弃很久了。
      鼓起一次勇气本来就很难了。蒋季然说要见我,我害怕。
      我又想到何礼航离去的背影,我幻想着,如果我现在可以靠在和林航身边,告诉他有个坏蛋要来找我,控诉蒋季然对我做过的桩桩件件,然后听到何礼航的轻声安抚,听到何礼航和我说,无论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身边,无论怎么样我都爱你。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好了。
      可我也没有愚蠢到这种程度,何礼航不会这样的。
      而且我刚刚已经把何礼航气走了。如果何礼航莫名其妙对我这么好,那也一定是假的。
      真正的情况只能是,何礼航知道我是个这么下贱、肮脏、懦弱、愚蠢的人以后,对我摇摇头,露出嫌弃、厌恶的眼神,然后坚决地离开我。
      是啊,我为什么,能在和那些不认识的男人做/////爱的时候,也可以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快感,也可以恬不知耻地祈求他们给我,还可以对着黑黢黢的摄像头发//////骚?
      我为什么,就认为蒋季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
      蒋季然每次在结束后给我擦眼泪,亲我的时候,我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说。
      蒋季然对我说:“你真像我的狗。”
      我甘之如饴。
      晚了。我想。
      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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