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瓦瓜

20、第 20 章

　　开学第一天，我刚把行李重新收拾好以后，就接到施阳的电话，施阳问我有没有空，他想找人说话。
　　我之前答应何礼航晚上六点半吃晚饭，现在是五点出头。我和施阳说好，我有时间，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施阳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就在操场，让我过去。操场这个时候没什么人，草地上有几个踢足球的，我已经感觉到施阳的奇怪了，他不是闲着无聊喊人去操场的人。
　　“说吧，你有什么事？”我一进去就看到施阳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
　　施阳抬眼看我，神情犹豫，他的手撩了好几下头发，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们边走边说。”
　　走到跑道上施阳倒是不犹豫了，他开门见山，宣告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我喜欢金金。”
　　我有点想哭，也有点想笑，我去看施阳：“那你找错人了。”
　　施阳摇头：“我和金金……吵架了。”
　　“什么意思？”
　　“金金说她再也不会和我做朋友了。”施阳抬头望天，我看他的眼睛里有泪水，“我和她道歉，她也没有反应。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喜欢她的。”
　　我觉得荒谬：“你才知道？”
　　施阳反过来看我，问：“你觉得我喜欢金金吗？”
　　我轻笑：“我觉得你喜欢，贝糖不觉得。”
　　施阳说：“不重要了。什么时候喜欢的不重要了，我现在才明白。金金那么讨厌我，我多喜欢也没用。”
　　我叹气，心里五味杂陈，我问：“金金怎么会讨厌你？”
　　施阳握住我的手腕，我感觉到他在发力，他拉着我停下来：“金金亲口和我说的，她……她说的时候哭得很伤心，我从来没有见过金金那样过，她哭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才知道她那样讨厌我，我也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金金会哭吗？金金哭起来是什么样的？施阳为什么让金金这样哭？
　　“金金，算了，算了，其实我找你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刚才头脑一热，说多了反而难受，不说了。如果你有时间，多和金金聊天吧，她可能需要。”
　　我有点生气：“你自己和人家说去。”
　　“不是，金金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也不想听我说话。其实她和我说的很多，我还没消化过来。她也没有太怪我，但对我们的关系盖棺定论，说我们就适合当陌生人，算狗屁朋友。金金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很难过。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应该什么都不要做了。”
　　我们走了小半圈了，我其实不想再听，我朝着门口跑起来，我和施阳说，我有事，我该走了，再见。
　　我逃跑了。
　　从施阳告诉我，他喜欢金金的那一刻，我就想逃跑了。
　　我早就知道的，施阳喜欢金金，金金也喜欢施阳，我早就如此认为。但今天施阳赤裸裸地把这份喜欢宣之于口时，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的东西就朝我袭来了，我再不逃跑，我就要被吞噬。
　　我像疯了一样跑到何礼航的宿舍，他就在里面，只有一个人。
　　我看到他的时候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手腕，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把他拽出门来。
　　我让他走，我们现在走。
　　何礼航什么话也没说，我庆幸他的沉默，让我的泪水还能留在身体里，不至于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丢人。
　　今天的晚霞特别好看，天空是紫色的，橙色的，粉色的，还有一点银色的月牙，很多人停下来拍照，只有我拉着何礼航在狂奔，不管了，别人看一眼我们就看吧，无所谓。
　　我其实跑出校门后就不知道该跑去哪了，闸门打开的一瞬间我也冷静下来，虽然我的心砰砰直跳。
　　我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我的肚子也很饿，现在我的胃感觉很酸，我的喉腔发苦，我想吐但我没什么好吐的。
　　何礼航却像个没事人，他站在我身边拍拍我的背，说：“慢点。”
　　我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却听到施阳一直喊我的名字，我以为我是幻听，但声音越来越清晰，施阳竟然也跑到校门口。
　　我、施阳、何礼航三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
　　“你怎么……”
　　“你没事吧？”我的问题被施阳的关心打断，我摇头，不敢看施阳，什么都乱套了。
　　施阳看着何礼航，何礼航还是把手搭在我的背上。
　　何礼航说：“我是赵只的……朋友。”
　　施阳笑着，用一种陈述事实、不参杂任何情感的语气说：“我也是。不过没听赵只提起过。”
　　施阳骗人。
　　何礼航耸肩：“我知道你，你叫施阳，赵只的好朋友。”
　　这个场景没有一点意思，我对于施阳装疯卖傻的技艺更是佩服，我打住他们的对话：“施阳，我们要先走。”
　　何礼航顺手拉住我的手腕，我的手掌往上，何礼航立即懂了我的意思，他牵住我的手。
　　施阳把脸凑在我的耳边，我的余光可以看到他。
　　他的表情有些难过。
　　施阳久久没有说话，末了我听到他的叹气。他离我远点了，在我身上的手也放下来，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落空。
　　施阳说：“你们走吧。”
　　我在施阳的脸上看到一丝落寞，这样的落寞竟然再次让我有惊喜的感觉，即使这个人刚刚才告诉我他喜欢金金，但他总是有这样让人产生幻觉的能力，让我到现在仍然误以为我小心翼翼的暗恋也许不是单向的。
　　“赵只。”施阳又叫住我。
　　我转过头去看他，他脸上落寞的神色只多不少，施阳站在粉色、紫色和橙色的晚霞里，像一副画。
　　“对不起。”施阳说。
　　何礼航直接拉着我离开了，我也一直没消化这声对不起。
　　我以为他要带我去吃饭，没想到他带着我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店。
　　他让我站在门口，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和身份证，傻瓜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什么理由都好，今天是我发了疯一样的把何礼航拉出来的，无论他出于什么心情，我都无所谓，我早就和他说了，我做什么都可以。
　　何礼航隔着门看了我一眼，他让我进去，我跟在他后面上了酒店。我肚子其实很饿了，从早上回到学校我就一直在收拾行李，午饭没有吃，刚刚又是跑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我好饿。如果何礼航想和我在酒店做点什么的话，我会更饿的。
　　进门后，何礼航就坐在床上，他看着我，说：“想说什么，想做什么，这里有一个没人的地方给你。如果你要一个人静一静的话，我也可以先走，我去买点吃的。”
　　我完全没想到何礼航是这个意思，瞬间觉得有些可笑。
　　他还是离我这么遥远。
　　我希望他现在直接抱住我，亲我。但是他离我远远的，像一个观众。
　　我说：“你先去买点吃的吧，我饿了。”
　　何礼航走出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现在其实哭不出来了，我的肚子一直在叫，我的胸口像被堵住了一样，刚刚去找何礼航是出于什么原因呢？认为他是我的依靠还是后盾吗？认为他是可以倾听我诉说一切的人吗？何礼航根本就不是。
　　但何礼航对我很好。
　　何礼航刚刚和施阳说，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是接过吻的朋友。
　　我在床上躺着，我的整个身体张开成一个“大”字，很用力地拉伸我的四肢，这样的感觉格外舒服，我只需要用力，不用思考。
　　何礼航没多久回来了，他带了灌汤包和煎饼果子，还有饮料。
　　没有等他把东西放好，我从后面抱住他，我把手环绕在他的脖子上，把腿挂在他的大腿上，何礼航就这样被迫把我背起来。
　　“何礼航，我喜欢你。”我说，用陈述事实的语气，不参杂任何感情，就像今天施阳对我说他喜欢金金那样。
　　何礼航没有动，没有握住我的手，也没有把我甩掉，我没有等到他反应，再说一次：“何礼航，我喜欢你。”
　　何礼航把我丢到床上，他也坐在床上。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轻笑了一下。
　　完了，一切都完了。
　　何礼航听到过太多次这样的表白了吧。他不喜欢我。
　　幸好今天已经有足够让人难过的事情，这个荒唐又失败的表白也没有让我太伤心。
　　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我在想自己是直接走掉更好，还是吃完东西再走更好。如果厚脸皮一点，我要不要再问清楚，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要再见了。
　　“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跑到我宿舍找我？”何礼航想从口袋里掏出烟，又看了烟雾警报器，不耐烦地把烟盒扔到一边。
　　烟盒砸到了我的小腿，我顺势拿起它，我现在很想用力把它捏烂。
　　我说：“没有什么说的必要了。”
　　“我想听。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喜欢的人想听。”何礼航脸上挂着笑，刚刚脸上的不耐烦全然不存，他变脸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又是一副花花公子做派。
　　其实一点也没所谓，反正何礼航不喜欢我，我们也算是快玩完了，其实告诉他真相也无所谓。
　　我也不用在他面前装什么好人。
　　我说：“施阳告诉我，他喜欢我的另一个朋友，他们本身也是好朋友。但是他们吵架了，听施阳说金金再也不理他了。”
　　何礼航露出不解的表情，我却感到为难，这好像我在他面前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
　　“对不起，何礼航。我可能……我可能很难说清楚。我一直都知道施阳喜欢金金，金金也喜欢施阳。金金就是我另外一个朋友。他们俩虽然经常互相呛来呛去的，但是很了解彼此，而且肯定互相喜欢，他们两个也是最早认识的。施阳是一个容易给人错觉的人，他容易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他很喜欢对方，金金不一样，金金容易让所有人感觉到她很讨厌对方。施阳对金金格外地好，金金对施阳有时候会格外地差，有点好笑。但他们和谐相处的时候，仿佛有一道屏障能把所有人都隔开。但是今天施阳和我说，他第一次从金金那里知道自己是一个多糟糕的人，他还说，他可能和金金再也不会成为朋友了，但是他喜欢金金，到现在也喜欢。”
　　我还有什么要说的呢？关于施阳和金金。我没有必要从头到尾把他们的事情都说一遍，我只能说，他们给我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很难过，很厌恶，很痛苦。
　　“你只是单纯因为你两个朋友难过吗？”何礼航仍然直勾勾地看着我，他拆开床头柜的薄荷糖放进嘴里，我听到糖果“咔嗒”碎掉的声音，“你说的是你两个朋友，我想听你的事。”
　　何礼航步步逼近，他的声音仿佛有诱导人心的功能，我学着他拿了个薄荷糖放到嘴里，咬碎，清凉的感觉一下子散发出来，我又再次以抱歉开头，说出了像人渣的一句话：“对不起，何礼航。我喜欢施阳。但是，我也喜欢你。我的故事吗，我也不是很会说我的事情，就像刚刚我说的那样，施阳是一个容易让人误会的人，我也误会了，我误会他会喜欢我，所以我喜欢他。也有可能是我先喜欢他，所以我误会了他会喜欢我。施阳对我很好，他甚至很照顾我，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原原本本地对待我，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但是他给我的感受就是那么的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会觉得幸福，我看到了生活里好的东西，可能我太想去抓住这种好的东西了。”
　　我说着说着，我不知道怎么说了，我的衣服已经要脱到最后了，我不想让何礼航看到赤裸裸的我，即使我和他已经玩完了，我也不想这样。
　　我说：“对不起，我不能再说了，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对于施阳，其实我也可能美化施阳了，因为他的一些善意的举动，就对他产生虚幻的光环，我一直笼罩在光环下面，才会觉得他那么好。我也知道他不是那么完美的人，也不是真的对我那么好，我也看见了，他对金金才是独一无二的好，那才是喜欢。施阳不喜欢我，我知道，我可能也没有那么喜欢真正的施阳，但是你知道吗，喜欢施阳可能是我生命里能够抓住的一根稻草，像我的信念一样，这就是我的事情，和施阳、和金金都没有那么多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小赵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