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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得胜回朝 ...

  •   大虞皇城,阙都夜幕。

      砰——

      醒木拍桌。

      虞朝镇北军刚刚打了胜仗,酒楼大堂中,百姓坐满店内外,桌子凳子乱碰,热气与酒气挤做一团。

      大堂内多数是市井百姓,着装悉数是素色布衣。故而当一位穿着不菲的高门贵族少女出现在这里就十分打眼了。

      少女的衣裙是一件颜色如山间雾岚般清软的浅蓝色,耳带浅碧珰,鬓间还斜斜簪着一根水玉做的杜鹃花钗。面容芙丽,莹润如玉,乌发稍稍打着翘,是一个比春天的花还要受尽阳光偏爱的姑娘。

      何卿云此前在街上逛了半日,此刻在这间酒楼歇脚。她舅舅是这次大胜的镇北军的主将谢知礼。

      谢家这些年没落,徒有阙都四大家族之名,谢知礼也被称为是谢氏一族最后的荣光。

      何卿云捧起茶杯咽下一口茶水,她这几日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有时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

      “小姐。”丫鬟晚娘急匆匆地从酣畅痛饮的人群中挤过来,“夫人找,很急。”

      “发生什么了,这样着急。”何卿云被晚娘的表情吓了一跳。晚娘额上附上一层汗珠,整个人急得要掉出泪来。

      晚娘哽咽道:“将军今天回来,夫人大摆宴席,可……可王家的人来了!”

      王家。天下第一世家。

      想到这,要不是看在酒楼人太多实在不雅,何卿云真想翻个白眼。

      她真恨不得给王家男女老少各一巴掌。

      “他们来干嘛?”何卿云没好气,但还是随着晚娘穿过人群,登上回谢氏府邸的马车。

      “小姐你要做好准备,他们……”晚娘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

      “他们是来求亲的!”

      轰——

      闷雷炸起。

      端坐在马车中间,何卿云在惊雷掠进马车的冷光中看见晚娘扭曲的脸。

      冷光一闪而过,车内重新变得昏暗。

      而此时酒楼内,说书人喝茶润喉,指捻胡须,从去年一场民间起义讲起。

      晋仪三十六年,秋,八月。

      徐秀宋楚等水寇逆党自岭南出发大举北上,妄图北上截揽长江,直入虞朝国都,欲取而代之并扬言“朝服而至虞都”。幸得谢知礼,卫野等朝中忠臣武将带领二十万镇北军将士镇守关隘,刀锋之下,徐秀失利,仓促间携十万兵马逃回岭南,虞军大胜。

      晋仪三十七年,秋,九月。主力军班师回朝,余下部队留守至十一月。帝大喜,将领晋升,封赏家眷,朝野同乐。

      胜利的号角声响彻全国,皇城大殿上钟鼓泠泠,美女如云,香风阵阵。

      美人怀中醉生梦死的皇帝还不知道这是他皇朝的余晖。

      暮色时分,夕阳最后的红光洒满大地,镇北军的归途即将落下帷幕。

      镇北军由谢知礼领兵从淮安出发,一行人浩浩汤汤,历经半月回到阙都。

      残兵伤将的队伍被大部队落的远,拖拖拉拉的像在闲逛,风一卷就能吹散一大片,实在是不太好看。

      队伍为首的是两个年轻人,皆是风流倜傥的俊俏儿郎。其中一个有些特别,他右眼的瞳色是灰蓝色,眉头又高,平添一种邪气,可天地良心,人家是清俊纯质得不能正派的人了。

      刘武灵叹一口气。

      一个月前,他被任命右参军一职,掌管军中政务。

      这些人回城后的军备安置事宜皆由他负责。

      想到这里他头都大了。

      当时让他当这个参军的时候还挺高兴,以为回去之后能有军功官职傍身,不必再受何夫人冷眼,现在看来估计还是给人干苦力的命。

      还远远达不到何夫人的标准呐!

      “啊呀,当这右参军就那么让你发愁吗?”左参军谢一璇与他同行回京,看他愁眉不展,反倒乐呵呵地瞧着他。

      刘武灵心理从小就不太健康,长大才好点,他阴阴地说:“那要不这军务你都包了。”

      左参军谢一璇不仅比他高一级,人家还是何大小姐何卿云的表哥,谢知礼之子。在阙都素有贤名,是军中的文武全才,为人端方如玉。他说话无一人不信服,大家都觉得他会是未来镇北军新任主帅。

      想到这,刘武灵真想踢谢一璇的马一脚。

      “诶——”谢一璇摇摇头,“这些活也应该让我们新参军熟悉熟悉了。再不熟悉的话以后可怎么给我当副将啊。当不了大官以后我姑母不更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说着,谢一璇反倒狠狠踢了刘武灵的马。

      “哎你——”

      刘武灵被马带着往后一仰,冲向了军队最前方。

      谢一璇紧跟在后,二人挡住正在下坠的太阳,影子拉的老长,覆盖在镇北军脚下。

      行至阙都十里郊外,乌云突然压下来,闷雷滚滚,狂风暗起。

      “不会吧。”谢一璇昂起头,“老天爷要用一场大雨迎接我们吗?”

      刘武灵眯起眼睛,“看起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下大,不过亥时后可就不一定了。”

      “你看的一向准。”谢一璇道。“今天应该可以提早回去了。”

      刘武灵会意一笑,对着身后大喊:“诸位,天象有变,今晚进城驻扎后便自寻家门,明日辰时来军营报道。 ”

      将士们本来一路沉默地走着,经历过战争后的人像冬日河底冷漠的石头。听到能回家后眉毛飞扬,一群人总算雀跃起来,像春天里的鱼鸟。

      众人一鼓作气,在雨前抵达阙都。

      这边何卿云回到谢府依旧是热火朝天的一片,全然不顾刚刚还响彻天际的雷声。

      今天她母亲特意掷千金来置办这场凯旋宴,极尽奢豪、倾其财力。听闻来往达官显贵用尽其风流的辞藻来赞叹他们谢氏一族:

      钟鸣鼎食、门第煊赫。

      大虞王朝民风肆意恣睢,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纵使这雨下起来,院子里的这帮人也会淋着雨不管不顾地痛饮,裹着红色的礼布嘻嘻哈哈地狂笑吟诗。

      想到这何卿云心下冷如冰雪,只觉得这些人荒唐得令人发笑。

      “谧儿!”她母亲谢知婉站在怀德堂前,神色莫测,对她招手道:“快来。”

      何卿云拧着眉,不情不愿走上台阶。

      怀德堂内与院内氛围截然不同,空气冷肃一片,凝重得好似提前在屋子里下过一场雨。

      “小女卿云,顽劣不堪,从小就爱在街上乱逛,每每我都找不见人,让大家见笑了。”谢知婉提着嘴角道。

      “诶,何夫人何必过谦,我觉着何小姐性格挺好。”位坐二席的男人浅尝口茶,挑起眉来,“这茶可是雪英茶,这可不多见。”

      “是,这茶稀罕,今天特来招待各位。”谢知婉道,边说边召来丫头给自家女儿拿碗水来。

      雪英,又称为浴雪英华,不仅香气高扬还暖身健体。且不说价格,就说这茶工艺就着实废人,一年下来估计百亩茶田能称之为雪英的不过几两,有市无价,一茶难求。

      而且在冬天休眠期采集茶叶本就是逆天之举,会对茶树产生不可逆的伤害。即使这样贵人们也依旧趋之若鹜,一视同仁。

      何卿云甚至都不知道自家还有这么个金贵的茶。

      丫头端上一玫瑰紫釉盏,里面冰块碰壁当啷响,盛着浅红色的糖水

      这不是雪英茶啊。

      何卿云悄悄摇了摇娘亲的衣袖,“这是什么啊?”

      “荔枝膏水,我看街上小孩都喝。”谢知婉回道。

      “……”啊,我就知道,何卿云默默把盖子盖回去。

      “好了”,端居上首的男人放下茶杯,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桩婚事我们王家想着尽早定下来。”

      何卿云抬眼。

      坐在上头的人手里一定有不小的权利,模样十分威严,眉宇间满是不可一世的傲气。

      见识过这位,何卿云才开始细细打量这群来到家中的“不速之客”

      第一个开口的男人约莫有四十岁,留着两撇胡子,样子滑稽得有点像刚刚酒楼里的说书先生。

      “是啊,这门亲事甚好,我看何小姐活泼俏丽,正好与我们祝儿性格相投……”

      唯一的女眷是王家请来的媒人,面皮浮着一层厚厚的粉,穿一身红褐色花袍,烛灯一晃还以为大白馒头飘在天上,此刻随声附和着:

      “对啊对啊,两位郎君小姐模样登对,一看就郎才女貌,以后啊一定会琴瑟和鸣……”

      随着一同来的还有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子,俊朗如玉,浑如灌口,一双含情桃花目总是似有若无地扫过她,气质和她表哥相似,但光看脸可要远胜表哥许多。

      阙都里闻名遐迩的俏郎君骆颜,多少姑娘的梦中情人。

      “这亲事要是定下,以后可要我可要改口喊何小姐叫一声表嫂了。”

      扫过一圈,何卿云心中冷笑。

      好啊,王家前来定亲,结果真正的求亲者连个面都不出,还是表弟前来跟着说亲。

      王家长房幼子王祝,放浪形骸惯了,他什么德行阙都里无人不知。

      何卿云看了一眼在场唯二还没有开口的人。

      上首的男人照年龄算估计是王祝的二叔,如今朝中的五兵尚书,镇北军回阙都后统归他管理。

      王祝的父亲更是朝中大司马,武将之巅,是舅舅的直系领导。

      可以说王家把他们谢家从各方面都堵得死死的。

      至于母亲,脸色极差。何卿云从有记忆开始便从没看见母亲如此动怒过。

      这种怒意更是在王祝跌跌撞撞闯进来后达到了顶峰。

      亲眷在堂中说亲,他自己倒跑到院中喝酒,这摆明了是没把谢氏何氏放在眼里。

      怀德堂里的这帮人居然也如此纵容,王家简直要反了天了!

      何卿云气不过,噌的一下站起来,怒视着王祝。

      “雨!下雨了!还不给本少爷撑把伞来!”王祝一身酒腥气,晃晃悠悠地进门,仿佛下一刻就要在她家地毯上跳起舞来。

      “诶?这是谁啊~”王祝一见她,眉眼轻佻起来。

      何卿云上次见到他还是三年前过年的时候,此人跋扈至极,每次瞪人活像个梗着脖子的公鸡。

      此时再见,何卿云却只心惊,他骤然比同龄人老了许多,平白无故的多了许多白发。

      不仅整个人萎靡迷蒙,眼下青黑,整个人宛如一张行走的人皮,空荡荡的,在支着骨架子游荡。

      谢知婉不忍猝视,将脸扭过一边。

      王家二叔大约也觉得自己这个侄子实在丢人,把王祝敲晕推给他那个表弟,临走前斜晲她母女二人道:“这茶是好茶,可要是一直在家里供着纵着,时间长了再拿出来,无人识得,这陈茶就没这么金贵了。”

      这话是在暗指谁,何卿云自己心里也清楚,只怕若不与王家结亲,往后她的婚事就难办了。

      轰——

      一声惊雷,骤雨激烈更甚。

      谢府门外乌泱泱的冒出来一大堆人,静默的像刚从地狱里爬回来,一下子把王家的人堵回去。

      乘着雷光,有人来报,将军和公子回府了。

      谢知婉急忙命人敞开怀德堂的大门,欲撑伞相迎,倾盆的雨幕中几乎令她看不清人影。

      雨夜中,何卿云隔着院里狂欢的宾客看见了跟在谢氏车伞后,身披蓑衣归来的刘武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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