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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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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榆一早起来没有看见顾景明,可是院子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秦桑榆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想法。
他以为顾景明会不愿意再理他,也可能会就此离开,可是干净的院子无声的诉说着顾景明的存在,也谴责着秦桑榆的内心。
“站在哪里干嘛呢?把梯子搬过来。”顾景明端着一晚浆糊理直气壮的指挥着秦桑榆。
秦桑榆心中蔓延起一阵阵委屈,他想过顾景明会生气,会离开,唯独没敢想顾景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原谅了所有。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可是自己却觉得最委屈。
秦桑榆背过身挡住顾景明的视线,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心脏闷闷的。
“算了。我去拿,梯子放在后院的对吧?”顾景明记得他见过但是也不确定。
“是。”秦桑榆努力平稳住声线,知道顾景明是打算贴对联。
顾景明先比对了位置才涂上浆糊小心翼翼的贴春联,秦桑榆在一旁就扶着梯子。
“你不是说等会要去穆老家吗?我提前贴好,到时候下午回来就只用准备晚饭,不用太着急。”顾景明边贴边解释。
“就两个人而已,随便吃点就行了。”秦桑榆端详着贴好的春联,贴上以后过年那种喜气洋洋的感觉才姗姗来迟。
顾景明又拿出早买好的小红灯笼,一个个挂在院子里面,一边忙一边拒绝:“不行,除夕夜,不能将就,你想都别想。你倒是可以想想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
今年或许会是一个热闹的新年,秦桑榆默默的想着。
望着一点点变得热闹喜庆的院子,秦桑榆心难得安定。
“我们什么时候去啊?”顾景明灯笼差不多都挂完了,还剩窗花没有贴。
穆老家离镇上还有些距离,过去还得花些时间,顾景明想现在还有没有时间贴。
秦桑榆看了眼时间:“下午回来再贴吧,我贴也可以。”
顾景明点点头:“那走?”
秦桑榆进屋拿了条围巾和顾景明一起出发了。
途中路过超市,顾景明见他们两人双手空空,停下来问秦桑榆:“不买点什么去吗?”
这句话将秦桑榆又拉回了昨晚。
秦桑榆沉静地注视着顾景明,顾景明坦荡地和秦桑榆对视,真的只是礼貌一问,没有翻旧账的意思。
半晌秦桑榆才缓慢开口:“穆老不需要。”
顾景明明白秦桑榆的意思,不是穆老不需要这些东西,而是穆老同别人不一样,所以不用刻意去送些什么东西,是可以相欠点什么的人。
即使顾景明在心中劝说过自己这不是秦桑榆的问题,可还是被这句话刺伤。
“走吧。”顾景明没再说些什么,继续往前走。
秦桑榆也继续往前走,快到穆老家的时候,秦桑榆突然想到一句话来描述他和顾景明,形同陌路。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即使目的地相同,走在同一条路上,也像走在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上一样。
穆老早就知道他们俩会一起来,高高兴兴的迎他们进门。
“我还在猜好会不会真的要到吃午饭的时候才来,看来还是要喝盏茶的。”穆老调笑道。
“穆老的茶自然是要早早来喝的。”顾景明配合道。
秦桑榆则是往厨房里面瞧:“闻起来午饭很丰盛啊。”
“是啊,晚上更丰富,可是晚上你不会留下来吃。”穆老开始泡茶。
“晚上你也是去别人家吃。”秦桑榆毫不留情的戳破。
穆老也不恼:“我每年都去吃,我还住那里呢。这你怎么不提?”
秦桑榆不吭声了。
顾景明不参与秦桑榆和穆老的对话,只安静的听着。
吃过午饭,秦桑榆暗暗撞撞顾景明的手臂,目光落在穆老新做的篆刻上,顾景明明白秦桑榆的意思。
可顾景明却没有开口,只冲着秦桑榆笑笑。
一直到走顾景明都没有提过一句关于篆刻的事情,穆老倒是专门给了两个红包。
“为什么不说?明天穆老未必会在家。”秦桑榆问道。
“不合适。”顾景明低声说道,“我要是提了,穆老不管答不答应都不太好。答应我也是因为过年不好拒绝,不答应也必然会让过年的气氛变得尴尬。”
秦桑榆没吭声。
“还有一个原因,但是现在不能说。”顾景明笑着看着秦桑榆。
秦桑榆还是不说话。
这样的安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
顾景明将饭菜都端到落地窗的桌子旁,秦桑榆将下午没贴的窗花拿出来。
“把这个贴了吧。”
顾景明点点头,贴一张就问一次秦桑榆:“贴这个位置行不行?”
秦桑榆被搞得只能回应他。
等顾景明将窗花贴好,秦桑榆将屋里的火炉也点燃了,整个屋子慢慢热了起来。
秦桑榆又往地上铺了一张羊毛毯,也拉了两把矮的躺椅,把桌子拉到两个椅子的中间,椅子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顾景明做了好些饭菜,可秦桑榆却将之前买的年货零食都摆了出来,还把穆老给的柿饼堆了出来,又拿了一瓶白葡萄酒。
“今天除夕,过年夜,想吃什么吃什么,不一定要吃正式的饭菜。长夜漫漫,守夜到十二点,可以慢慢说些话,也能赏赏夜晚的烟花。”秦桑榆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顾景明看被秦桑榆摆的满满的零食,没忍住笑了起来,秦桑榆像极了一个小朋友借着过年的噱头不好好吃饭。
秦桑榆给顾景明倒了一杯白葡萄酒,顾景明看着这酒杯就想起来当初秦桑榆给他倒的那杯水。
“对不起。”
秦桑榆疑惑地看向顾景明,为什么突然开始道歉?
“那次你给我倒水,我没喝,偷偷倒掉了。”顾景明想起当时被秦桑榆看见的时那种慌乱无措无语的心情就忍不住笑。
“我知道,我看见了。”秦桑榆早就不在意了,只是不明白顾景明为什么突然提起来。
总不至于是想将这杯酒也倒了吧?
“我也洁癖,我不知道那个杯子是否有人用过。我想喝的,但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顾景明简短的解释了一番。
秦桑榆目光落在顾景明手中的酒杯,踌躇着开口:“你手里那个杯子,我可能用过,别人没用过,你介意吗?”
顾景明闻言挑挑眉,目光紧紧盯着秦桑榆的眼睛,杯子慢慢靠近直至和嘴唇相接,白葡萄酒的甜味和香气在口腔中蔓延,喉结滚动,轻笑,这是今年他喝过最好的酒。
秦桑榆深吸口气,默默开始装瞎,心里面顺带骂了神经病。
秦桑榆在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尽。
“这酒很甜,但是度数不低,当心醉。”顾景明没有阻止,只是提醒道。
这个白葡萄酒过于甜了,甚至有些像饮料,但是度数不低,喝下一会白葡萄酒的馥郁香气才会出来,是一款后劲十足的酒。
“我专门选的,味道不错吧。”秦桑榆又倒了一杯,这次没有一次性喝光,而是一口一口的慢酌。
“很好。”顾景明慢慢品着,反正是春节放纵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桑榆没吃顾景明费心做的饭菜,而是吃了不少零食。
顾景明发现了,却什么也没说。
秦桑榆一杯接一杯酒下肚,顾景明挡住秦桑榆继续倒酒的手:“太多了,明天可能会很难受。”
秦桑榆挪开顾景明的手,冲着顾景明笑了一下,哑声道:“我得喝不喝,有些话没办法说出来。”
顾景明一怔,最终还是没有再拦。
“你瞧下雪了。今年还真是难得。”秦桑榆看着窗外慢慢飘落的白雪感慨道。
顾景明抬眸望去,真的飘雪了。
临水镇今年格外冷,也是难得的一个下雪的年。
顾景明看着秦桑榆的侧颜,像是怕惊扰秦桑榆一般的轻声问道:“下雪了,你开心吗?”
秦桑榆侧过头看着顾景明,想了好一会才开口:“不知道。”
顾景明还没有听明白,秦桑榆又接着补了一句:“应该是开心的吧。”
秦桑榆嘴上说着开心,可是神情却没有办法高兴的样子,反倒像是很忧愁一般。
或许是有些醉了,秦桑榆缓慢开口。
“我其实不太清楚自己的情绪了,我应该是高兴的,可是我心里一直是闷闷的。不管我觉得我应该是难过的还是愤怒的,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一种闷顿感。”秦桑榆看着窗外的飘雪,长长吐了一口气,又灌了一口葡萄酒,“我在网上看见过,或许是情感隔离。你瞧人体就是怎么厉害,可以想尽一切办法的来保护自己。”
秦桑榆说的轻描淡写,顾景明泪落的无声。
在秦桑榆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的时候,顾景明的泪就先一步落下。
秦桑榆云淡风轻的话就像化成了一把把利剑狠狠扎进了顾景明的心里,可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惊扰了他那鼓足勇气坦诚的爱人。
他想秦桑榆看见下雪其实不高兴的,可是他分不清,他都只是把内心痛苦的喘息当做了高兴。
秦桑榆目光空洞地注视着顾景明,或许是酒精麻痹了大脑也麻痹了内心,秦桑榆没有意识到他的目光是那样空洞,空洞到仿佛天地万物都在此刻化为泡影。
他看不见顾景明的泪,也看不见顾景明,他的眼前是一片薄雾,他看不清楚所有,他知道他犯病了,可是他不想动。
“对不起啊。”这次道歉的换了一个人,变成了秦桑榆。
寂静的夜中,有人将自己的灵魂剥离出来鞭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