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疯时代》风临梦

9、霓虹峡告别旧友

　　人间相传，地狱之中川奈河，奈河之上有桥弯弯。桥头妇人，名曰孟婆，孟婆水汤，忘却今生。

　　地狱我没去过，不过九尾去过，他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晦气，用忘忧草洗了三遍澡，还叫我最近几天离他远点。我无论怎么问他地狱是什么样子的，他都不肯说，即使我使出杀手锏，他还是不肯说，我只好赌气说等我以后厉害了，也去地狱玩一玩。他拍拍我的头，倒是得意起来：“哈哈，等你能穿越三界的时候，我说不定都死了，那你去了地狱到能找我玩玩。”

　　“去死吧，呸呸呸。”九尾不出意外，属于老不死的那种，还能活个几万年，哼哼，他是瞧不起我么。我迟早变厉害给他看看。

　　。

　　“不知道投胎之后，九尾会不会带着前世的记忆。”我有点紧张，手指摩挲着九尾的内丹。他是否遇到过孟婆，被骗下一碗孟婆汤。

　　我站在离端华市几千里之外的城市，那个充满九尾波动的地方，我此时正站在那个初中的门外，等着九尾的转世放学。

　　虽然我叫云笙他们不要跟着，不过他们还是偷偷的跟来了，还以为我不知道的变幻面貌躲在后面。罢了，现在懒得理他们。我偷偷的观察周围的人，有很多来接放学的家长，不知道这些人中是否有九尾转世的父母。

　　过了一会，学校响起铃声，刚才安静的校园马上喧闹了起来。十几岁的人类正是最活泼的时候，很快，就有人开始走出学校。我仔细的看每一个人，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内丹毫无反应。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九尾的内丹开始颤动，我也感觉到了九尾的气息。

　　相隔两千年，九尾的气息。

　　气息很微弱，不过却一直存在，我顺着气息跟着他们走，走过两个街口，学生就散的差不多了，我的前面，也只剩下一个男孩。

　　我快步走过去，嗓子发紧，手心开始冒汗，他没有回头，并没有感觉到我剧烈波动的情绪。看来九尾的记忆并没有恢复。我终于走到他面前，站住。他愣了愣，并没有走开，而是抬头奇怪的看着我。

　　他大概是初一，还长着娃娃脸，我看了他一会，他也看着我。云吞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这就是九尾？存在感也太弱了。”

　　翡翡则扑上来，抱着他，“呜呜呜，九尾哥哥……”

　　小男孩一直没动，他就是直愣愣的看着我，仿佛对周遭毫无反应。

　　我将手指放上他的额头，闭上眼睛。

　　“真慢。”

　　“是你太弱了。要是你像你吹的那么厉害，把凤王像咱家后院的小母鸡一样那么容易的拔毛炖汤，这些就不会发生了。”

　　“我好想你。”

　　“我就没那么想你了。我还生你气呢。”

　　“那我继续睡了。”

　　“想得美。把我粉扑还来。”

　　“别伤害他。”

　　“谁啊？”

　　“这个男孩。”

　　“再说吧。”

　　我的眼泪落下来，掉在地上，分成几瓣。云笙不知道发生什么，安慰我：“难道不是九尾？没关系，你会找到他的。”

　　我笑了笑，擦了擦眼泪，“就是九尾。”

　　九尾曾经和我吹牛，他在地狱学会灵肉分离之术。他说，等我们修炼到最高级，即使死了，灵魂也会活下来。我那时虽然忙着啃鸡腿，不过还是记得反驳他：“白痴，我们哪有灵魂，充其量有个内丹。”
　　“哎，”九尾用他最喜欢我最讨厌的恨铁不成钢的怜悯眼神看着我：“修炼差劲就就罢了，文化水平还这么低。我们当然是有灵魂的，虽然没有内丹好用，不过还是有的。就是你的精神力。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实可能没有灵魂。你精神力太低了，居然会中树妖的幻术。那可是树妖……”

　　我将九尾的内丹放在男孩的手心上，内丹猛的亮了一下，然后黯淡下去。我对云笙使了使眼色，他把翡翡和云吞都拎上了。我在男孩额头摸了一下，他会忘记刚才的事。虽然我不确定他本身会不会记得。

　　回到端华，我解释了一下九尾的事情。云吞倒是比我失望，“原来折腾了半天，才找回来个记忆棒。”

　　我本来想揍他，结果翡翡缠着他问什么叫记忆棒，他就开始从头解释，结果翡翡的问题越来越多，最后问电到底是什么。我就觉得比较欣慰了。

　　“你怎么想？”云笙轻声问我。

　　我笑了笑，“太简单了，找条活泼可爱相貌俊美的狐狸先杀了再把九尾的内丹喂进去就行了。”

　　。

　　我抓住的这个小鸡仔名字倒是挺好听。不过我可没问他，他自己说的。

　　“你敢惹我，你死定了，谁不知道我朱星破是凤凰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天才，哼哼，我记住你们了，你们可惨了，以后我要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哎呦……”

　　他闭嘴了。因为我拔了他根毛。

　　他为数不多可怜巴巴的毛。

　　过了一会，他开始小声抽泣起来，倒好像我们是欺负小孩的恶人一样。

　　“我们就是欺负小孩。”白曦看穿我的心思，一点面子也不给的抹黑他自己和我。

　　朱星破抽抽搭搭的给我们指路，他说他为了摘凤凰花已经来这里探了好几次路了，这里的地形他闭上眼睛都记得。然后他问我：“你要凤凰花干什么啊，你又不是凤凰。”

　　“送人。”我说。

　　朱星破用‘哦，原来如此’的眼神看着我，看的我毛都竖起来了。“看屁看？”

　　“跨种族的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他说，“自古以来，我们凤凰族就从不外娶也不外嫁，更何况你还是只狐狸，告诉你，三百年前有只大鹏和你一样的心思，他爱上了我们族里美丽的姑娘，以为得到凤凰花就可以赢得美人归，结果被那凰啄吓了一只眼睛，自暴自弃去人间了。”

　　“他说啥呢？”我问白曦，“虽然我有点明白，可是还不是太明白。”

　　白曦甩甩尾巴，“哦，我上次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你知道为什么凤凰族一直人丁稀少吗？”

　　“不知道。”

　　“因为他们需要凤凰花，只有吃了凤凰花的凤才能让凰受孕。不然是不会有子嗣的。可是凤凰花实在是稀少，所以凤凰族一直就那么几只。而且每年因为争夺凤凰花还会死几只。而且即使产卵，孵化的几率也很小。大概因为他们是天生强大的灵兽，如果他们数量太多，会打破三界的平衡吧。”

　　“过奖过奖。”我还在琢磨那段话，倒是朱星破得意洋洋起来，好像他是什么天生强大的灵兽……

　　“你为什么这么弱。”我把他晃来晃去，“不是说凤凰出生起就有强大灵力吗？”

　　朱星破眨眨眼，“啥？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作势又要拔他的毛，他又开始哭哭哒哒，“我不能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如果说了我就是千古罪人，呜呜呜，别逼我，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我和白曦面面相觑，“不问了。别哭了。快带路。”

　　等我们越走越黑，越走越崎岖，终于到了一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我和白曦到还能再黑暗中看到大致情况，朱星破可不行了，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个亮晃晃的东西来，周围变明亮了。我仔细看看，发现他手中的是跟羽毛。很短，但是很亮。

　　“那是什么？”

　　“我哥早上梳毛掉下来的。只能亮几天。”他说，然后用嘴叼着一蹦一跳的，我和白曦跟着他，来到两个石壁中间。

　　我们两边都是光滑的，没有一点可以借助攀爬的石壁，石壁直插入天，我抬头看，看不到一丝光，上面黑漆漆的。

　　“凤凰花就生长在石壁中间，现在还没开花，你们当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别伸脖子使劲看了，等过一会，凤凰花开了，你们想不看都不行，小心刺瞎眼睛。”朱星破趾高气昂的，“我也带你们到地方了，能不能拿到花就看你们的了，哈哈。”

　　怪不得他一路并不担心这关系凤凰族传承的花会落到我们手里。我摸了摸石壁，心中吃惊，刚才我以为这是石头，现在一摸，恐怕还不是普通的石头，是不知道什么材料的玉石。我伸出爪子，狠狠的在玉石上划过，玉石上连个白印都没有，倒是我的爪子疼死了。

　　朱星破嘿嘿一笑，开始扑腾他的两个小翅膀，他的翅膀肉肉的，我以为他绝对不会飞起来，谁知道他晃晃悠悠的居然开始往上飞。我看着白曦：“这可怎么办？”

　　白曦甩了甩尾巴，“我当然早有准备，接住。”他扔过来几片木板。“这是什么？”我问：“你从那逃出来的，我可没见到你带东西。”

　　“白痴，法术，法术。”白曦翻了个白眼，“把木板套在脚上，这是我找了好几个壁虎精做的吸盘，可以在光滑的地方行走的。”我仔细看，木板下面果然有几个奇怪的圆圈，我套上木板，学着白曦的样子，居然真的吸在石壁上，我俩蹭蹭的往上爬，眼看着超过了晃晃悠悠的朱星破，他着急了，使劲儿的扑腾翅膀。

　　“小心。”白曦忽然停下来，我也停下来看，白曦前面有只蜈蚣，个子比我们在谷底看到的那些都要大，估计是躲的很好没被吃的那种。白曦呲着牙和蜈蚣对峙了一会，蜈蚣避开我们游走了，我松了口气继续爬，却听到下面朱星破的叫声。

　　“白曦……”

　　“别管他。”白曦头也不回飞快的往上爬，我犹豫了一下跟着他爬了几步，终究还是决定去看看朱星破。我往下爬的很快，马上就看到蜈蚣已经围着朱星破，那个小鸡仔也不飞了，被圈在那一动也不敢动。他看到我，又开始哭。

　　“哭个屁，快跑。”我脱下吸盘，跳到蜈蚣身上，对着他的外壳就是狠狠一口，这个蜈蚣虽然大，不过毕竟成精不久，外壳还没我千锤百炼的牙口好，被我咬的打起滚来，朱星破就被他松开了，然后这个小鸡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跳到我身上。“快跑。”我说，我正牢牢的抓着蜈蚣，他疯狂的翻滚着，好几次尾巴甩到我，疼死了。

　　白曦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不过没关系，一直蜈蚣我还是打的过的，我松开嘴，一点一点开始咬碎他的外壳，很快，他的白花花的肉就露出来了。

　　蜈蚣大概是疼狠了，居然带着我在石壁上开始疯跑，我只能牢牢的抓着他，不被他甩下去，不然头碰到石壁上恐怕要碎了。蜈蚣往下面跑了一会，石壁中出现一个洞，我心想不好，这恐怕是蜈蚣的老巢，万一里面还有别的蜈蚣我就死定了。“小鸡仔，抓紧我。”我喊了一声，松开爪子，从蜈蚣的身上掉了下去。

　　我在空中翻滚了几周掉到了地上，地上虽然都是石头，不过石头上积满了厚厚的苔藓，还是让我缓冲了一下，不过即使这样，我感觉我还是骨折了。一只爪子，一条腿。

　　朱星破迷迷糊糊的到地上，先哇哇的吐了一会，然后说：“你疯了，忽然松手干什么。”

　　“你个睁眼瞎，你哥的羽毛丢了你就瞎了，那蜈蚣是要回老巢，等我们进去了就死定了。”我躺着喘气，然后开始舔我的腿，呜呜呜，真疼。

　　小鸡仔倒是脾气蛮好，和我道歉，“哦，我不知道，对不起，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

　　“各回各家呗。”我挣扎着站起来，估计白曦自己能回家，我现在可要回家了，回头送九尾个别的吧。

　　“可是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小鸡仔说，“我没告诉你实话，其实凤凰花还有一个用处。”

　　“啥？”

　　小鸡仔说，凤凰花的花心是颗七彩珠子，吃了之后他就能长出羽毛，变成正常的凤凰。

　　“那你现在是不正常了？”我问。他点点头，“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说，我今天必须要得到凤凰珠，不然就要再等三百年，可是我现在连十年都活不下去。”

　　大概是我救过他一次，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死了，我的劳动成果就浪费了，我居然同情起他，“那你赶快飞啊，去吃啊，凤凰花不是要开了吗？”

　　“可是……”他看着我，“要是我走了，那蜈蚣找了帮手回来你怎么办？”

　　我好笑死了，“白痴鸡仔，就算你在这，也帮不上忙，还不快走，省的我还要分心照顾你。”小鸡仔点点头，“那我走了，等我一会长出羽毛，我就送你回家。”

　　我觉着以他扑腾翅膀的这个速度，我还不如自己回家更快。我好歹也是三尾狐，用尾巴暂时当做后脚还是可以的，我一颠一颠的往外走，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走了很久，还很多岔路，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出去，不过幸好我鼻子厉害，还闻得到我们来时留下的气息。

　　走了很久，累的我尾巴都抽筋了，终于没那么黑了，说明我离开了那片石壁。那个蜈蚣带我们走的也够远的。我歇了一会，开始后悔没好好学习传声术，不然现在叫九尾过来接我多好。

　　黑暗中似乎有窸窣的响声，我戒备起来，竖起耳朵，响声还在继续，很细小的声音，在我周围，不停的移动。还时不时的有小石子的滚动声，我看了一会，看到了一个马上消失的尾巴。完了……蜈蚣真的来报复了，小鸡仔那个乌鸦嘴，他真的是凤凰么！

　　我只能以静制动，希望来的是个更弱的蜈蚣，让我咬死了吃了内丹得了。可是来者似乎很有耐心，一直没有现身，就是不停的移动，我一开始还很有信心，后来越来越害怕，腿也越来越疼，爪子也疼，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不用怕，对方不过是个小妖怪，我可是灵狐，但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终于，我站不住，坐了下去，而对方也在这时发动攻击。

　　“唔……”我狼狈的躲闪，在地上打了个滚，去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

　　“白曦……”我呆住，身子忽然僵硬了，真的是白曦，而且是变成九尾猫妖的白曦，只不过，他灰色的毛变成了黑色，眼睛红的吓人，“白曦，你吃了凤凰珠？”

　　“原来你知道，还在一直和我装傻。”白曦嗤嗤的笑，舔了舔爪子，“凤凰珠的灵力真充足啊，我吃了之后马上浑身发烫，长出了四条尾巴，省去了几百年的修炼。你可真让我失望，我本来想利用你去吸引凤凰的注意，结果你半路去救什么没毛的凤凰。”

　　“可是，凤凰花还没开，你怎么吃到凤凰珠的？”我没和他解释我是怎么知道凤凰珠的，我倒是好奇，不是说凤凰花开美不胜收，色彩斑斓仿佛梦幻吗？我压根没看到什么光啊？

　　“哼，”白曦不屑的哼了一声，“要等凤凰花那多显眼，当然是撕开花苞提前吃掉。不然那些凤凰都来了，我可怎么办？”他舔了舔鼻子，“一共才三朵凤凰花，真是没吃够。”

　　“不会吧，你全吃了。”人家凤凰还要生孩子呢……虽然我本来也想偷一朵……

　　白曦歪着头看着我，“本来想杀了你吃了你的内丹，不过我现在有个更好的注意。”他笑了笑，“我留下你当罪人怎么样？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帮我顶罪也是应当的吧。九尾不是替你背了很多黑锅吗？”

　　这种感觉，大概是难过吧，和娘离开时一样，胸口很难受，喘不上气，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那你快点走吧，虽然你现在变厉害了，不过恐怕还不是愤怒的凤凰的对手。”我趴下去，抱着尾巴，我的尾巴也是毛绒绒的，很暖，就是太短了。

　　白曦愣了一下，马上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问：“你是去人间吗？”

　　“嗯。”他说。

　　“如果我不死，会去人间找你的，到时候我要吃了你。”

　　“那我等着你。”白曦离开了。

　　我觉得好难过好难过，比烤好的牛肉被翡翡偷吃了还难过。

　　我想往外爬，万一能爬回家呢。背后忽然出现强光，我回头看，不禁迷上眼睛，背后的石壁变成了透明的，然后闪着无数颜色的光，彩色的光变换着形状和颜色，仿佛活的一样在石壁中挤压，碰撞，相融合形成新的颜色，真的很美，很刺眼。光很快消失，石壁变成灰突突的，然后和黑暗融为一体，我的眼睛一下子无法适应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了。

　　石壁上方开始出现鸟鸣，很悦耳，仿佛几千只小鸟在轻柔的合唱，这是凤凰的声音？真希望九尾也能听到。

　　又过了一会，声音消失了。我也适应了黑暗，继续往外爬，爬了好久，终于爬到了霓虹峡的出口，看到了昏暗的光……和两只凤凰。

　　“你是谁？”一只问。

　　我叹气，“早点吱声啊，我就不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