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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声喃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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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云喃回过神,已经身处家中。她似沙漠的旅途者,先前已然看着了希望,亦步亦趋走至终点,才寻得这所谓的真相。
方才被迷惑了眼,现在冷静下来,云喃先觉此事有蹊跷。先不说,京都押运的一行人走的是京都通往兰城的主干道,这路是先皇为了管制西北而建,后至当今圣上,平日里防治得当,一般贼人不敢在此路造次。
再者,这芙蓉城、烨罗城的城主是父亲旧友,是她幼时熟悉的世伯,两位侠义的西北猛将,绝不是鼠目寸光的宵小之辈。但为何,父亲求粮时,他们会袖手旁观呢……
待想至此,云喃便坐不住了。如今,家中仅剩她能勉强支撑,此事,不能再让母亲和祖母忧虑,她必须打探清楚。想至祖母如今的身子,少女暗下眼眸,说什么也不能再让祖母受打击了。
云喃唤来了随从,写了两封拜帖,想让他先将拜帖送至两位世伯。只是还没将事情交代清楚,门口便传来一阵喧杂拉扯声,“世子,世子,您不能进去……”“我们家小姐不在里面,世子,世子……”
只是家中的仆从哪是秦淮的对手,他一个反手便挣脱了束缚,健步朝里走去。
“阿喃”,待真的见着了,秦淮却不知所措了。小公子刚唤了人,不知想至何处,红樱便染红了眼尾,他嚅了嚅嘴,一时不敢开口。
云喃盯着站停在十步开外的小公子,数月不见,虽心境已惘然不同,但美人如斯。这般楚楚动人的姿态,若视若不见,倒显得她不解风情了……
她低声叹了口气,上前玩笑道,“秦世子,是想大闹天空,将我这府院都毁了去?”
秦淮见着眼前莹白的脸,想着想必这几个月,她独当一面吃了许多苦头。原先算得圆润的双颊,现已显出几分清冷骨感,像是含苞的骨朵儿,骤然开放,即使寒风袭袭,却屹立独绝。
秦淮心疼得解释道,“这数月,我被母亲禁足家中,送出的信件都被拦截。阿喃莫要怨我,往后日子虽难,但你在京中,我定能护你……你也不要太过伤心,想必云大将军也不愿你这般……”
话还未说完,便见云喃正色道,“淮哥儿,你回去吧,以后也莫要再来了……”
少年呆楞在原处,原先叨叨不止的嘴忽地止住了话,双眸微瞠,手足无措地上前道,“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惹你生气?是我的错,我太过心急,若是说得什么,你也莫要放在心上,打我骂我便是……”
“淮哥儿!如今云府早已自身难保,你等不要再淌这趟浑水。来去都是我们云府自己的事……”,少女低眉,促了促眼,狠心道,“你等外人也莫要伸手再管了,是嫌得我云府还不够乱吗,来人,送秦世子出去……”
那可怜见的小公子呀,被人连哄带架抬出了府去。他晃了晃身形,扶着外院墙才勉强站住。小青见了面色惨白的温润公子,终是不忍心在关门前低声解释了一句,“世子莫要难为我家小姐了,我家小姐自将军走后,没一日睡过好觉。今总算有信念支撑度日,确是不想拉公子也入这局中……”
后未将话讲完,便关上了府门。
门外秦府等候的侍从,赶紧上前扶着自己世子。阿吉是家生子,自小随秦淮一起长大,最见不得秦淮被人欺负,他啐一口道,“这云大小姐太不知好歹了,我们家公子好心来安慰她,而她呢,好心做驴肝。枉为我们公子在祠堂跪了一夜,求了老夫人,才得出来片刻……”
“阿吉……”阿吉还想说下去,却被旁边的霍刀制止了,他转头看着少爷白了又白的脸,再也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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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回了南苑,看着云喃躺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人送走了?”床上的可人儿开口道。
小青蹙了蹙眉,上前道,“送走了,小姐。可,小姐,秦公子对您的情谊,明眼人都能见着。如今将军去了,少爷也不知所踪,既郎有情来,妾…也有意,何不成这一桩美事?”
“我此般何能谈论情谊二字,自父亲故去,从前的云喃就死了……我不该,也不能……”床上的纬纱模模糊糊的遮着身形,帘外的人自是看不到床内的女子,那晶莹的泪珠跟不要钱似的不断从少女闭着的眼尾滚落,颈下淡粉色的枕子被洒落的泪珠染出了点点红梅。
从云大将军被抬回府中那晚后,云喃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流干。白日里,她仍是坚韧自持的大小姐,管理府内大小事务。入夜后,她难以入睡,睁眼到天明是常有的事。她告诫自己,出了兰城,只能自己支撑,不得轻易流泪。但如今,故人如遇,而己非彼,那断了的缘亦似这断了的泪,还珠合浦?,近乎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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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被送回了府,秦母见了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他去见了何人。但也不曾多问,因为他这般模样便是答案。
秦淮瘫软的坐在自己的房间内,他知阿喃是不想连累他,但遇难则散,何以同舟。正如是想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临走前小青的话,他倏地睁开眼。是的,云伯父牺牲有异,数月来只顾着伤心,倒忘了这其中的不妥之处来。
他眯了眯眼,一抹狠厉划过眼底。
“霍刀。”他向院墙外的槐树上唤到。
忽地一声,一抹黑色身影落地,快步闪现到秦淮面前,“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查查,杨大将军近来都在干什么……”说着,噌得一声将茶盏置在桌上,那声虽轻,但听得霍刀确立刻严肃起来。是啊,秦国公府的世子能是什么善茬……
“是,属下这就去……”
“等等”,说话的那人忽得眉眼缓和下来,轻声附了一句,“派人盯着些她那处,有何异样……”,一阵风吹过,声音散尽了风里,那一句低语似人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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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喃传送的拜帖没有收到任何的回音,沉石落海,没有一丝声响。这让云喃更加确信了这其中定有蹊跷。
云喃突然忆起这芙蓉城城主内院里的管家夫人,是母亲陪嫁嬷嬷的双胎姐妹。说起这份姻缘还是母亲指的明路。虽许多年岁未曾联系,但是其中的情分仍是在的。
云喃即刻便传信于兰城家中的内应,务必让李嬷嬷与她的姐妹取得联系,顺带的旁敲侧击一番。
霍刀盯得紧,很快就发现杨府的异处。
这杨副将原是云大将军军下的得力干将,虽说升官被称为是男人人生的三大乐趣之一,如沐春风更是常事。但是自云大将军故去,杨将军不曾上门慰问过,竟连府内小厮也不曾派去。但世人见了也只能只叹一句无关痛痒的人情凉薄。
这第二大奇事,乃每逢月初,杨府总有一名内侍上门。这内侍身着扮相看似简朴,但仔细看不难发现材质一寸缂丝一寸金。不似一般府院小厮,倒像是侯门高院的贴身侍从。而这杨大将军对着这内侍点头哈腰,没有半分不敬重之处,每次离开时,杨府都往马车里搬运一样子的物什,神神秘秘,似什么见不得人的。
霍刀曾多次更随内侍的车马,但纵得他武艺高强,也被那七晕八绕、狸猫换太子的做法跟丢过几次。终是发现那内侍乃是当今内阁首辅徐时贞府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