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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宫宴 ...

  •   她本也想遵守诺言,答应半年之内不会将柳献音卖给他人,奈何知州老爷实在是给的太多了,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了她,她接不住岂不是不知好歹。

      上官景皓只觉得这老鸨极其吵闹聒噪,一字一词都在吞噬着他的理智,他终是克制不住,唰的一下,抽出雪亮的剑。

      “公子冷静!”小五冲上来抱住上官景皓的腰身。

      钱妈妈被吓得满屋乱窜,门外的龟公们瞄着一地金元宝,你看我我看你,幸灾乐祸的推搡着,谁也不肯先上前。

      上官景皓握剑的指节用力到泛白,眼神如刀凌厉,“说,她去哪了?”

      “知州府!知州大人将她买了去,说是要招待邺都来的贵客。老妇只知道这么多,上官公子若是寻人就快去吧,别再折磨老妇了。”钱妈妈靠着墙角瘫软了下来,脸哭的一道红一道白,丑态尽出。

      “招待。”上官景皓黑眸骤缩,咬着牙重复这两个字。

      他不舍得碰的人,竟被别人买去招待。

      他现在说不清是恨老鸨见钱眼开多一点,还是恨自己在是否为音儿赎身这件事上纠结时间过久多一点。

      眼见着桌上塞满银票的箱子,上官在老鸨的惊叫声中开窗呼啦啦的丢了出去。

      围观的人一哄而上,只余钱妈妈崩溃的惨叫,“住手啊!都停下!那是我的钱!”

      小五看着自家公子,试探问道,“公子,我们要去知州府吗?”

      那知州老头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又喜好虐待年轻女子,稍有些良心的老鸨都不会将乐妓往那里送。

      若是去晚了,柳姑娘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上官景皓紧扣小五的肩,俊秀的脸上时而挣扎、时而冷漠。

      他失神的走出曼音楼,低头看了看自己溅上泥点的月白袍角。

      不远处,围观群众还在哄闹着抢着银票。

      小五隐约听到公子低声说了什么,“……弄脏的……不要。”

      他正想安慰公子衣服回头再买便是,就看到紫绡面带男女事后的春色潮红跑了过来。

      小五面皮发紧。

      “上官公子!”紫绡平复了下呼吸,方才的客人是个急色的,让她差点误了献音妹妹的托付。

      “这是音儿妹妹留下的,公子,音儿妹妹还在里边留了字条呢。”

      上官景皓接过陶娃娃,神色怔忪,这是他送给她的及笄礼物。

      音儿还给他,是要同他一刀两断吗?

      他从底部抽出字条,缓缓展开。

      “圣人南巡,将我带至邺都。”

      看过字条,上官突然笑出声。

      有了糟糕的、令他不能接受的设想在前,音儿被带到邺都这个结果,真是好太多了。

      圣人不近女色,带走音儿多半是看上了她的才能。

      “多谢紫绡姑娘。”上官景皓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双眸熠熠。

      “小五,我们回邺都。”

      小五应声,二人披星戴月的打马离开钱塘。

      --------

      邺都,宁王府。

      傍晚时分,寻常府邸已经亮起了烛火,宁王府还是黑漆漆一片。

      捕了一天蝉的下人走路都是轻轻的,生怕吵到什么似得。

      “吱”没死透的蝉嗡鸣了一声,被眼疾手快的侍卫京武捏死。

      张掌事赞许的看了一眼,随后轻叩了门扉。

      “殿下,今晚宫中设宴为圣上洗尘,还请殿下务必出席。”

      张管事将耳朵贴在窗子上,良久,听到了熟悉的药瓶塞子打开的声音,这便是宁王殿下的应允的回应了。

      --------

      明月当空,朱红城墙内,正宴将始。

      此次洗尘宴出席的都是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内眷。

      席面男女分坐两列,帝后未至,鱼贯而入的宫女们手捧佳肴佳酿,为贵人们安置席案,铜盆中放置消暑用的冰块。

      丝竹之声渐起,贵妇们借着团扇的掩盖说起了悄悄话。

      “咦,孙家夫人怎么今日没来?”户部使戚夫人问道。

      “我听闻是尚书令大人今日亲自去孙家提亲了。”军器监黄夫人答道。

      “当真?这孙家小姐可真是好福气。”戚夫人感慨。

      “可不是么。上官小公子可是难得的俊才。”婢女走上前为黄夫人拭汗。

      “其实宁王殿下也生的极其俊美。”黄夫人压低了音量。

      戚夫人嗅到八卦的味道,“是么?陛下两年前将他从北狄带回来,也不曾见他露面。你是如何知晓的?”

      黄夫人压低了音量,“那是因为我夫婿也去了北狄,你可知,那宁王殿下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不然依着陛下对他的宠爱,怎么会二十二岁都没给他婚配。”

      “此话怎讲?”戚夫人倾耳过去。

      “那北狄人对他……”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常公公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私语。

      两道雍容的金色身影携手走来。

      众人噤声,起身垂首向大邺最尊贵的人行礼问安。

      “平身。”帝后落座,云怀川看向空置的下首,目光闪过一丝忧虑。

      无翳,为何没来?

      “宁王殿下到!”

      众人齐刷刷的望向门口处的黑色身影,目光充满好奇和探究。

      两年前,陛下率十万将士亲征北狄,将鞑坦、斯真部落一举歼灭,亲自将困于北狄十年之久的胞弟解救了出来,封为宁王。

      可宁王殿下的状态,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寡言、疏离,甚至死气沉沉。

      邺都关于宁王的传言满城飞舞,皆难以入耳。

      却也有迹可循。

      盛夏暑意正盛,那人却穿了一身高领的纯黑锦袍,连手都遮的严严实实的。

      长至腰间的黑发散乱的披着,五官虽然精致,但面色却比塞外的风雪还要苍白。

      眸光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若不是知道他是宁王殿下,众人都要怀疑是黑无常来参加宫宴了。

      他一步一步走的极慢,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他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无翳,来朕这里坐。”云怀川指了指下首的座位,他这个弟弟,状态好像更糟了。

      看出云无翳的不自在,皇后苏旎适时建议,“陛下,不如这就开宴吧。”

      君王这才回过神来,握了握皇后的手,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

      “开宴吧。”

      席间重新热闹了起来,大臣们共同举杯遥敬皇帝,贵妇们也寻着由头和皇后说上几句漂亮话。

      唯有那宁王殿下,安静的坐在案前,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若是从护卫京武的角度看去,他的左手正紧紧的握着一个小瓷瓶,神色逐渐焦虑。

      有那好事之人,来向云无翳敬酒,却在接近之时被宁王殿下的护卫挡了回去。

      大臣们互相递了眼色,心照不宣的达成了某种共识。

      戚夫人看到这一幕,面露疑惑,黄夫人却在桌案下摆摆手,如何也不肯再多言了。

      今日的歌舞,较平日尤为好看些。

      青铜编钟敲响,步履轻快的舞女们身着绯色纱衣,随着乐声翩翩而舞,节奏越是快,舞女旋转的便越快。

      正当众人被那紧密的钟声,翻飞的水袖舞的眼花缭乱之际。

      不知哪里传来了清越的歌声,钟声渐歇,舞女慢慢弯折腰身,火红身影中,一抹新绿像是森林幽谷的吐息。

      山魅般的姑娘轻轻吟唱,她头戴流光溢彩的雀翎,浓睫颤颤,樱唇含笑,琥铂色双眸只是抬头望着一轮明月,轻轻旋身,像是在与嫦娥祝祷。

      月色和烛火似乎都偏爱她,瓷白的小脸莹莹发光,美得灵性又庄严。

      那词曲竟是他们从未听过的风格,旋律清澈又空灵,填词直白又热烈。

      众人沉醉在柳献音如梦似幻的表演中,君王欣慰的注意到,无翳的目光终于从案上挪到了那小姑娘身上。

      “我守在仙湖边转了一圈又一圈

      希望神明听到我内心最深的祈愿

      可他召来了主宰恐惧的仙

      将我打落那无尽黑暗深渊

      妖怪千奇百怪

      风雨如晦不该

      ……

      像猎物 被放逐

      我不甘 我不服

      那神明 你听清

      我不是蚍蜉固执的撼树

      ……”

      一曲终了,音音挥袖,宫墙上的烟花绚丽的绽放。

      万千花火之下,绿裙少女缓缓放下手,充满生气的笑颜,潋滟的桃花眼,碎玉般好听的声音。

      若说春日有神灵,那便是她的模样。

      京武看见,宁王殿下的小瓷瓶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一向不与人对视的他竟是目光不错的看向那女子。

      “好!”有武将不禁抚掌,大声赞叹。

      “词虽是白话,可胜在新颖直白,以前竟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年轻的文臣点评。

      “陛下,臣妾可否将这伶人带回府中?听她唱歌,我头疾都轻了很多。”有官眷直接起身向皇帝要人。

      “我倒是觉得烦心事忘掉了不少,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了。”

      “……”交流完各自的感受,众人纷纷想向皇帝讨要柳献音。

      云无翳睫毛轻颤,将小瓷瓶收了起来。

      音音习以为常的听着众人对她的称赞,听到有人讨要她时,微微蹙了蹙眉。

      她恍若不经意的看向了宁王,与宁王看她的视线正巧撞上。

      她不禁笑了,大夏天的,竟有人和她一样穿着热死人的高领衣服。

      那人也生硬的牵了下嘴角。

      云怀川看着台下这一幕,不免惊奇。

      他没看错,无翳竟是笑了。

      他举杯走到柳献音面前,道“怕是众位爱卿失望了,朕此次南巡听此女一曲,便决意将她带给一人。”

      说不清是习惯了失望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云无翳重新将目光放到桌案上,嫩绿色的茶汤带着暖意煨着手心。

      皇帝转头看向云无翳,“无翳,你可要她?”

      茶杯骤然打翻,云无翳猛地抬头,像工笔画勾勒出的瑞凤眼流露出不可置信。

      “要。”带着许久未开口言语的生疏,他嘶哑答道。

      宁王府。

      逐渐刺目的日光,打扰到了柳献音的回笼觉。

      暑气渐渐上来,庭院不如早上凉快了。她抬起手挡住太阳,迷迷糊糊的从摇椅上醒来。

      自那日宫宴,宁王殿下派人将她接到府中后,好似便忘了她这个人。

      张管事和和气气的将她安排在看起来有些荒僻的院子,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不下十回。

      “柳姑娘先居于此处,我们王爷喜静,非传召还是不要往前院去的好。”

      她默默地应下。

      邺都已经传开了消息,都知道一向深居简出的宁王破天荒的带了一个歌姬回来。

      当时,府中人的目光多半是探究。

      没想到,换了一个地方生活,竟也摆不脱被人议论和注意。

      音音苦笑,不过也乐的轻松。

      这十日可以说是她从小到大过得最惬意的日子了。

      不用卖力的讨好别人,不需看人眼色,她一身的懒骨头在这算是得到了天性解放。

      每日侍弄侍弄院中的花草,将它们打理的疏错有致,荒凉的小院竟也逐渐有生气了起来。

      暑气仍盛,柳献音再次到厨房做起了糖水。

      “柳姑娘来了啊。”掌勺大叔笑着招呼,“上次做的绿豆沙真是清热解暑,还是你们江南来的心思巧。”

      “我也只会做些甜食糖水,钱叔再夸我,我可忍不住要日日来厨房了,到时候大家可都要随我一起长胖了。”

      厨房的众人哄笑。气氛也逐渐热络了起来。

      削马蹄费了些时间,不过好在钱叔已经驾轻就熟的帮她搓好了芋圆。

      今日的糖水比平日晚了些,不过好在清甜可口,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柳献音端着两份冰花芋圆马蹄向她的小院走去。

      一份是她的,另一份是宁王殿下的。

      小厮阿柏向她跑来。

      “阿柏,我正要找你,来把这份给殿下送去吧。”柳献音招呼道,“你的那份我给你在厨房留着呢。”

      小柏脸色微红的道谢,神情确是有些莫名,“柳姑娘,宁王殿下已经到院子等你了。”

      柳献音忽然觉得冰糖水有些烫手。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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