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枝》困困睡不饱

23、第 23 章

　　在蛊虫将将入体的那一刻，无力感便潮涌般地遍布全身。

　　……原是瞌睡虫。

　　那个没有什么特殊功效，只是能让中蛊者百分百安睡的瞌睡虫。

　　确保蛊虫安全无害，沈付雪摸到香囊边的手才又悄然放下，任由昏沉感在她脑中扩散。

　　于此，沈付雪方才明白为何失魂案的这些受害者们没有一个能逃的掉了。

　　先不说第一层迷烟便能放倒一大半的手无寸铁之力的弱女子，即便抗过了这层迷烟，一般人又怎会想到还有第二层呢？

　　如此，被盯上的人基本上就会全军覆没。

　　再或者，抗过了第二层迷烟，但这最后一个蛊虫却是令人防不胜防，即便是警惕心一向很高的沈付雪都会中招，更别说尚未及笄的少女们了。

　　昏沉感搅弄大脑，眼皮被压得越来越沉，在蛊虫的作用下，沈付雪终是抵抗不住，被人扛起后沉沉睡去。

　　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沈付雪耳尖地听见旁边草丛里传来了昆虫振动翅膀时发出的轻微嗡嗡声。

　　是蜜蜂，但不是普通的蜜蜂。

　　它有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引路蜂。

　　而和引路蜂组成固定搭配的，是一种名叫“迷踪香”的香粉。

　　虽是香粉，但以人类的嗅觉是闻不到迷踪香的气味的，只有引路蜂可以。
　　如此一来，只要将迷踪香撒入沈付雪的香囊之中，在她被“掳走”之后再放出会被这种香粉吸引的引路蜂，追踪敌人便成了最简易的事。

　　这也是他们所商量的计划。

　　要说大理寺什么都没查出来，莫说是幕后凶手，他们自己都不信。
　　索性他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的同时，也让敌人认为他们的计划也在顺利进行。

　　这样一来，可谓是“公平公正”，双方皆大欢喜。

　　“大哥，可有异常？”

　　扛着沈付雪的蒙面人刚一踏出房门，一旁放风的小弟就冲上前来，面色严肃地开口问。

　　蒙面人瞪他一眼，“人都在我手上了，能有什么异常！快些走了，莫要被他们发现。”

　　言罢，不等小弟回答，蒙面人便借着隐蔽的地形，“唰唰”两下飞速溜走。

　　“大哥，等等我啊……”

　　小弟一边嘟囔一边跟上自家大哥的步伐，速度丝毫不慢。

　　与此同时，藏在暗处的几人闻风而动，循着蒙面人的踪迹追上去。

　　*

　　阴凉的风从身上拂过。

　　再次醒来，便是在一处黑漆漆的地牢里。

　　仿佛生怕她逃跑似的，粗大的铁链从她的脚踝开始，一路缠绕至脖颈，稍一动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沈付雪被冰得缩了缩脖子，紧接着眉头紧紧蹙起。

　　“……”

　　烦躁之感强烈得快要从喉咙里涌出来，沈付雪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一片漆黑，深吸两口气又憋屈地咽了回去。

　　但这口气不出终是不顺畅，沈付雪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终是把自己给气笑了。

　　……也不是她矫情，但绑人哪有连脖颈都绑住的？

　　就像是在脖颈上镶了个围套，如今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叫人好生气愤。

　　但气归气，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摸清此处地形，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想着，沈付雪眼睛眨也不眨地开始四下扫视。

　　这里和她认知里的地牢有些不同，虽然不大，正对着她的地方便是出口，但……却很奇怪。

　　因为在她和出口的中间，足足隔了三道大门。每道门的两侧都放着刑具，看起来可怖而瘆人。

　　也就是说，他们把她带进地牢后，先是在她身上绑了一条绕到脖颈的铁链，而后退出最里间锁上第一道锁，再退出，再锁上第二道，然后是第三道，最后还有一个总出口……

　　足足有五个锁，即便是皇宫里的地牢也不是这么个保险法吧……

　　正想着，“咔哒”一声，有人要进来了。

　　沈付雪下意识地闭起眼来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

　　“……都安排好了？”

　　脚步声渐近的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躺在地上的沈付雪竖起耳朵，将这道声音记在心里的同时又仔细辨认了下脚步声，进来的应该只有两个人。

　　另一个人明显处于低位，语气中带着胆怯和讨好：“是的大人。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等明天过去，一切都会结束了。”

　　苍老的声音：“很好。只要你能将此事办好，先前答应你的自然少不了。”

　　闻言，低位者明显激动了起来：“多谢大人！下官定不负大人所望！”

　　“嗯，她什么时候能醒？”那人又问。

　　低位者一边开牢门，一边回道：“这家娘子从小就体质不好，依下官看，最快也得再一个时辰。”

　　已然醒来良久的沈付雪：……？

　　最后一道门打开，沈付雪明显感觉到两人在她身旁停下，此刻正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沈付雪不动如山，依旧维持着正常的呼吸频率，演得毫无破绽。

　　“那便开始吧。”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道。

　　沈付雪心下茫然。

　　开始？

　　开始什么？

　　正疑惑着，只听那低位者应了声是，而后便往外走了两步。

　　紧接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沈付雪忽地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催促着她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叫嚣着逃跑。

　　但她没有。

　　理智胜于情绪，她硬生生地抗住了这股生理冲动。

　　随后，她调整好紧绷的身体，猛烈的心跳也被她迅速压下。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火热的手忽地抓住了她，解开铁链，将她的胳膊从里面抽出来后又其绑好锁住，最后将她的胳膊微微抬高。

　　根本来不及去猜他们的用意，利刃划过手腕的痛感便传进了大脑里。
　　沈付雪条件反射般地抽了下手臂。

　　但在此等情况下，唯一一个破绽被误以为是正常反应，看见她手臂抽搐的两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碗口贴到手腕下。

　　血液流淌。

　　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取血后，沈付雪反倒没有那么紧张了。只失血过多的晕眩感爬进了脑袋，让她有些难受。

　　“好了，拿过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苍老的声音喊了停。

　　闻言，下位者放下手中的刀，第一时间把碗给他递了过去。

　　“不是说她体弱吗？还不快些给她止血，别让人给死了。”

　　接过盛满了血液的碗，苍老的声音皱起眉，不悦地开口道。

　　“是是……下官这就给她包扎……”

　　言罢，只听“撕拉”一声，裙摆被撕掉，被划了个口子的手腕就这么被布条缠住，敷衍了事。

　　沈付雪：……

　　一时之间，万籁俱寂，小小的牢房里唯有那粘稠的，液体的吞咽声不时响起。

　　判断出是什么动静的沈付雪不寒而栗。

　　约莫着几个呼吸过去，吞咽声才渐渐消失，那人嫌弃的声音清晰地在牢房内响起：“卑贱的血液，果然还是不行……这个也照旧，把蛊虫给她喂下去，等到了时间就把人送回去吧。”

　　言罢，他转身离开。

　　下位者则双手举着他刚递过来的，装有蛊虫的盒子，恭敬地目送他离开。

　　脚步声渐近。

　　就在沈付雪思考着在被喂下蛊虫之前反击的可能性时，胳膊被握住，紧接着，熟悉的操作重演，那人再次解开铁链，把她另一只手也抽了出来。

　　但就在他想要把铁链重新锁上时，沈付雪倏地睁开眼，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他的脖颈。

　　“啊——”

　　尖叫声刚开了个头便被迫咽进嘴里。

　　男子瞪着她，眼睛里满是慌乱。

　　“老实点。在你把人喊过来之前，我定是能捏死你的。”

　　刚失血过多的脸还有些苍白，但即便如此，在王忝的眼里，沈付雪依旧如修罗般可怕。

　　传闻里，苏家娘子虽然跋扈，但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会……

　　王忝望着眼前女子的坚毅神情，忽地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定是被人给算计了！

　　怒火涌上心头，但他却是敢怒不敢言。

　　“接下来，我问你答，若你胆敢有半句虚言……”

　　捏住那人的脖颈的手紧了紧。

　　“娘子尽管问！下官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说谎的！”

　　感受到窒息感的王忝当即表忠心，目光讨好地看着沈付雪。

　　得到这不知真假的保证，沈付雪手上便松了些力气，半点儿不绕弯子的，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方才同你说话的，又是何人？”

　　闻言，王忝的眼珠子下意识地往旁边瞟，“下官，下官……啊……唔！！”

　　见他不老实，本就没什么耐心的沈付雪当即拿起掉落在地的匕首，而后飞速地，一手用帕子捂住王忝的嘴，一手用匕首狠狠往他的大腿上扎去。

　　滴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王忝在剧痛中失声，脑子也有些不甚清晰。

　　但这一切都在他听到沈付雪下一句话的时候烟消云散。

　　只见那女子撤开捂住他嘴的帕子，另一只手上的匕首抵上他的脸颊，轻轻拍了拍。

　　而后像一个恶魔似的，笑着对他说：

　　“如此，还不说实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