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怪谈万人迷包围了》十二食

15、做不了救世主

　　起先你还能看见龙介的身影，他又瘦又高，在浓雾中很像瘦长的鬼影。渐渐的，你只能看见他黑色的背影，然后就是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见脚步声。

　　他脚步声的方向好像围绕着你，听感上却越来越远。白色的大雾里你只看得清自己，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手机的灯光根本照不进雾里，你试着原路返回。你追他的过程是走的直线，原路返回只需要转过身直走就好。

　　但你怎么也走不出去，雾气像一堵白色的墙将你四面八方都围住。它们像贪婪的白蚁群蚕食你的空间，从地面顺着你的小腿向上蔓延。

　　裸露的小腿被雾气浸得有些湿漉，你都没分清是雾里的水汽让你觉得湿漉，还是雾里有怪物舔了你一口。

　　停留在这里不行，迟早会被白雾吞噬。你心底有严重的危机感，选了个方向狂奔。你撞进一团浓雾里，凝聚的水汽哪怕被你撞散也会好脾气地贴你脸颊上告别。

　　你在祈祷自己能一头撞在墙上，或者跌在轨道旁边，实物的撞击能让你意识到身在现实，而不是这一片白茫茫的雾里。除了脚下踩着地面以外，你再怎么胡乱奔跑也没遇见任何能触碰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你从十字路口追着龙介的，你记得那附近的巷子非常多，盲目奔跑是很容易撞到墙的。

　　甚至你到现在为止，也没见过第二个人，也听不见车辆鸣笛的声音。

　　你还在现实里吗？会不会已经死了，只是大脑还没有彻底结束活跃？

　　你有些灰心，但还是继续走着。白色的雾里终于出现其他颜色，那是一角沾着血的裙摆。你下意识抬头，后退了两步。

　　面前的女生没什么表情，眼眶里只有眼白，脖颈处只剩下几缕肉丝和血痂黏在白骨上。衣服遍布血迹，下垂的手里攥着一把尖刀。

　　你放轻呼吸，生怕让她注意到你。你认识她身上的衣服，跟清水的制服是同一套，也许就是那篇新闻里的当事人。

　　那女生僵直地抬起手臂，手里的刀尖被白雾吞没，她放下手臂又一次举起。你站在原地看了两三遍过后才试探着问：“是那个方向吗？”

　　她不动了。

　　你朝她一鞠躬，道谢过后抬起脚步朝她刀尖的方向跑去。

　　其实行为有些莽撞，但你找不到方向，必须得赌这一把。她的死因是龙介，没必要死了过后还要做龙介的伥鬼吧。

　　被你甩在身后的浓雾簇拥着一个高瘦的身影，他肤色惨白，唇色却浓艳，就好像全身上下所有的生命力都在唇间展现。

　　龙介瞥一眼血迹斑斑的女孩，“你改变不了结果，再怎么做都是多余的。下次，她依然会走进雾里。”

　　女孩嘴角笑容勾满整张脸，颈间骨头发出卡擦声，笑到发颤。龙介的表情没有受到少女嘲笑的影响，他看着你逃走的方向再次隐入雾中。

　　你一边身体在狂奔，一边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引入轨道面对疾驰的车辆。面前的白雾朝你扑过来，在你怀里逐渐消散。

　　前方的雾越来越稀薄，你甚至能看见一些建筑轮廓，你知道你赌对了。你终于看见阳光，站在墙边大口喘气。

　　在奔跑中吸进身体里的白雾聚在你喉咙里，它们不甘你的离开，在你气管里纠缠。完全没办法换气，吸入的氧气会被喉咙挤出来。

　　喉咙的堵塞感让你不断地干呕，整张脸都充血泛红。路人纷纷看向你，有好心的男生走过来询问，“那个，你需要去医院吗？”

　　你连忙点头，拽着他的手祈求他帮忙送去医院。好不容易逃出来，你可不想因为没办法呼吸这种原因死掉。

　　他有些为难，但看你实在是难受，还是如同下定决心般蹲在你面前。你趴上去，努力克制自己的喉咙，硬生生挤出来一句“谢谢。”

　　喉间的堵塞物似乎不满意你还能说话，很快就膨胀起来。你能感觉到它海绵吸水一样在你喉咙里扩张，伸手就能摸到脖子肿起来了。

　　到医院之前，你的每次呼吸都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从胸腔挤出一丝丝空间，去逼迫喉咙的堵塞物下沉。

　　它冰冷又慢吞吞地顺着你的气管下滑，好像活吞一条蛇爬进身体里作乱。

　　你运气不差，跑出来的地方附近就有医院。医生给你插上氧气罐助力你呼吸，你还拍了片子，显示你喉咙的确有一团什么东西堵在那里。

　　在你表示自己今天没有吞咽过任何东西过后，医生建议做个喉镜看看，你求之不得。但检查的费用你拿不出来那么多，只能开口问惠子借钱。

　　惠子没说什么，立刻转钱给你，要了医院地址就跟你说她马上到。

　　你躺在床上是真的懊悔。和富江接触的几次，除了他的异变和惨烈惊吓到你以外，他本人对你似乎没什么伤害。以至于你对这种怪物的警惕性根本不够。

　　你对怪诞向来感兴趣，又没有足够的警惕性，就这么轻易跟上去想一探究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下是真学乖了。

　　你躺在病床上跟清水和泉说清楚事情原委，还提了提让你走出迷雾的女人，她制服上的姓名牌你记得。

　　你对着清水和泉的聊天框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连已读都没有。想到她追着天羽离开的状态，你叹气。

　　你们似乎惹上大麻烦了，龙介并不是能乖乖被你们阻止的类型，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两个人都方寸大乱。

　　或许，你做不了救世主，你只能管好你自己。摸着肿胀的脖子，你盯着天花板发呆。你有点退缩，不想再和龙介扯上任何关系。

　　仅仅是一场看不见他的雾，就能让你死掉。你帮不了其他人的，你只能管好自己别去靠近龙介。

　　清水和泉一直未读，你只能躺床上发呆。

　　“由纪！”惠子急匆匆进来，她到你床边喘气，“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惠子完全不理解，她印象里由纪这几天一直和她讨论去温泉旅店，半点看不出来身体的异样，怎么会突然就到了要借钱看病的地步。

　　与此同时，那个好心的男生刚好拿着单子进房间。你一个人呼吸都困难，插着管显然没办法去医院走流程，都只能他代劳把单子领过来。

　　惠子和他面面相觑，你不得不掏出手机打字给他们展示。关于龙介的部分不能说，你不打算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不知道不接触，就不会有危险。

　　你言简意赅，说明自己喉咙不舒服，被男生送过来就医，还要辛苦他帮你跑流程。

　　“真的谢谢你，辛苦你了。如果流程还没有办完的话，交给我吧。”惠子接过单子，替你道谢。

　　你也点点头。

　　男生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站在原地大概好几秒才慌慌张张看你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叫影山苍，是大学生。”

　　“我们知道，”惠子打断他，视线在他和你身上转了一圈，对着影山苍开口，“我们跟你是同校，你还穿着学校的制服。”

　　影山苍看向你，你点点头。“这么巧？”他话都没说完就笑出来，眼睛很亮，一笑就有两个酒窝，长相阳光到看着就让人暖暖的。

　　“我叫吉川惠子，至于躺在病床上的那位嘛——”惠子拉长语调却不介绍你，兴致勃勃的样子让你暗道不好。

　　“你叫什么？”影山苍对着你脱口而出，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插着氧气罐根本说不出话，只得挠挠头。

　　“叫入江由纪子，可以和我一样叫由纪哦。”惠子调侃着，朝你丢了个眼神。

　　你知道，惠子的老毛病犯了。她极其喜欢看一些小说，之前就会在你身上进行一些小说女主的幻想，现在估计又把影山和你带入到桥段里了。

　　偏偏影山没察觉到惠子的调侃一样，跟个呆头鹅一样顺着惠子的陷阱踩，“由纪同学她…和你是哪一级的学生啊？”

　　“今年新生。”惠子的笑容越来越不掩饰。

　　你只恨自己喉咙不能说话。

　　“我刚好大你们一届，那个…就是说，作为前辈我会关照你们的，这附近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加一个联系方式吧？”影山苍结结巴巴地说着，又看了你一眼。

　　“我就不用加了吧，由纪你说呢？”惠子完全没动，笑盈盈看着你和影山苍。你无奈地举起手机和慌张到拿不稳手机的影山苍加联系方式。

　　他还打算说什么，手机闹钟响了，“我下午有课，先走了，早日痊愈，由纪…学妹。”对于他有课这件事，你们没什么意外的，毕竟穿着制服肯定就是得去学校嘛。

　　惠子凑过来看见你拿着手机在打字，“刚走就聊上了？”你翻了个白眼把屏幕对着她，上面是你在酝酿对影山苍的感谢词，非常正式。

　　惠子对于你执着从她女主剧本里翻身的态度习惯了，看向你的脖子叹气，“好端端的，怎么病这么严重？”

　　你打字动作一顿，摇了摇头装自己不知道。

　　护士这个时候进来通知做喉镜，惠子搀扶着你过去。你看着显示屏上的画面，你的喉咙里什么堵塞物都没有。医生对着片子看了又看，找不到片子里的可疑物。

　　他不会找到的。你感觉呼吸通畅起来，那团挤在喉间阴魂不散的东西毫无征兆地消失。既没有下沉到你五脏六腑，也没有呕出，就像泡沫膨胀到一定程度就破灭掉，不留痕迹地消失。

　　医生百思不得其解，你却知道堵着你喉咙这团东西用常理根本解释不通，惠子不放心拉着你做全身检查，检查结果只是有些小毛病，别的一切正常。

　　既然没事，你和惠子就这么离开医院，她依然是一头雾水，不懂为什么一开始你还得用呼吸机才行，做完喉镜过后就一切正常了。

　　你随口敷衍着可能是因为心理问题，惠子信服了。她对那惊魂一夜几乎盲目的恐惧，只要你开口说是那一夜吓得心理出问题，她就信。

　　你叹气，老拿那天晚上当借口欺骗惠子不好受。可你不敢告诉实情啊，天羽真佑不就是老听说十字路口的事情，所以来占卜遇见龙介了吗？

　　你怕惠子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让她继续以为富江死了，也不会主动去了解龙介的传说，这种状态应该能让她远离这两个怪物。

　　“那、温泉还去吗？你这身体？”惠子担心地看着你。

　　“去啊，花那么多钱当然得去。”虽然本次活动全是惠子出钱，但你也心疼啊。更何况……现在的状态，搞不好你留在这里才危险，出去躲避一下龙介的视线，再悄无声息回到自己的正规生活，计划完美。

　　惠子想说钱不重要，但见你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全身检查过了，由纪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去泡温泉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