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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京城444号2 ...

  •   “福伯,你说什么胡话,我爹不是最不信这种东西吗?”

      张福一边摇头一边直拍大腿,一副有话说不出的样子,喘了口气又咽下去:“辰哥儿啊……你委屈啊,你委屈……”

      “怎么了这是?”

      见福伯一副难掩伤心的模样,顾辰安忍不住安慰,却被回的更是云里雾里。

      “小少爷啊,唉……”

      男人摆摆手,不欲多言。

      顾府坐落在西城区秀才胡同,不偏不倚正是444号,在乔迁宴时,就有算命先生闯进来说这地极为阴邪,顾老爷并不信这些,只气他败坏了兴致,叫人拿扫帚赶到外头去了。

      这几年什么革新维新变法西学,闹得沸沸扬扬,但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朝堂上被压了下去,少帝也被架空,囚于颐和园。

      改革派与保守派的冲突愈发激烈,还有中间派在和稀泥,帝党伺机而动,后党煽风点火,真真是一团乱麻。

      宅邸门口已经不似往日的气派,一对掉灰的石狮子立于两侧,大门上镶嵌着褪色的门环,门楣上挂着刻有“顾府”二字的牌匾——诡异的是,明明是如此冷清之色,府前却挂着两个崭新的大红灯笼。

      “这是……”

      福伯正叫两个小厮往府里搬行李:“这是老爷让人点的,说是要天天换,走,辰哥儿,进府去吧。”

      顾辰安抬头看着大门,一股悚然之意在心底延伸,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这宅子里,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心下总是不安。

      他压下这股异常:“走罢。”

      府内的装潢还是没大变,就是破旧了些,府上多了不少新面孔。

      福伯带着顾辰安往大厅里走,一道娇媚的女声传过来,像小钩子似地勾着魂,二人移步,柔柔的身影便显现——她乌黑的长发轻轻挽起,露出白皙的颈项,身着一件碎花墨绿旗袍,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小怜夫人。”

      [叮——]

      [生存警告:检测到危险因素,画皮鬼,请注意]

      [生存提示:画皮鬼喜好貌美皮囊,白日披着人皮,晚上便以原型作乱,它以活人精气为食,猎物被榨干最后一丝精气后,才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灵魂共鸣失败,并未检测到恶意,人物归类为——普通]

      顾辰安一愣,那被唤作“小怜夫人”的女子掩面轻笑,流动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青年。

      “这便是小少爷吧,妾失礼了,真是俊俏得很呢~”

      福伯连连陪笑,但动作却是把顾辰安往外带。

      “夫人安,小人啊得带着少爷去拜见老爷了,父子俩多年未见,这事可不得怠慢,夫人自便哈。”

      画皮鬼?

      什么意思……顾辰安正纳闷自己脑中古怪的声音,却听福伯小声对他说:“大夫人在少爷你走后早早便身故了,这五年间,老爷一直未曾再娶,直到在戏园子里遇上这位小怜夫人,老爷一见了她便和魔怔了似的,非要八抬大轿娶进门……”

      “若不是当时尚在的太夫人以死相挟,这小怜夫人就成了咱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了。”

      “这可真是……”

      福伯缓缓摇头。

      顾辰安和大夫人并不亲近,他被抱养入顾府后便一直由乳母丫鬟们带着,时不时会和顾老爷见上几面。

      大夫人避世,整日吃斋念佛,顾辰安与她亲缘浅薄,但好歹也有个母子名分在,顾府连这等大事都不差封信告知,实在是古怪极了。

      “那可真是怪事……”

      此话刚落,一道声音从门后传来,那声音粗糙而刺耳。每个字似乎都挣扎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伴随着干涩的咳嗽和断断续续的气息。

      “辰,辰哥儿……回来了……”

      顾辰安进了大厅,皮包骨的老人端坐在红木雕花椅上,他面容枯槁蜡黄,每一下呼吸都伴随着沉重的咳嗽,眼里带着朦胧的浑浊,昂贵的金丝墨蓝长袍穿在身上却更显矛盾,仿佛是镀了层金的骨架子。

      “爹。”

      顾远示意小儿子坐下,又摆摆手让佣人们都退去。

      “学业,咳咳,如,如何啊咳咳咳……”

      “一切都好。”

      顾辰安连忙给他递了茶过去。

      “过几日……朝廷会派人过来,你不必紧张咳咳,你何叔自会保荐你……莫约先是个按察使的官。”

      “都听爹的安排。”

      顾辰安垂着眼,他此番回国并不想就在腐朽朝堂上了却残生,国家正是动荡之际,急需能人,但他并不能把这些话叫别人听去。

      “短短几年,爹的身子怎会如此?方子都照旧吃吗?”

      “老毛病了,忧心国事政事,多疑多虑,自然便肝郁气滞……我啊,也是一把老骨头了。”

      “爹……”

      顾老爷沉默了一会,眼底闪过精光,睁着浑浊的眼。

      “子瑜啊,你也是老大不小了。”

      “爹养你那么大——咳咳咳……”

      子瑜是顾辰安的字,但亲近的人还是爱叫他辰哥儿。

      顾辰安心里咯噔一下,想要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爹,我这还没及冠呢。”

      “先成家后立业,你那咳咳咳……那同僚,两年前便娶亲了!我总盼望着,膝下儿孙绕啊。”

      “这事啊,你没得躲!”

      顾老爷子一锤定音,语气不容质疑,他喝了口茶,又缓缓道:“贺家的女儿,你也认得的——贺昀莲,虽说不太亲,但也知根知底。”

      “庚贴早换了,日子也找人算好定下,就定在三天后。”

      “好了!你下去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歇息了。”

      突如其来的婚讯砸得顾辰安晕头转向,心里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顾远就生怕他反悔,直接叫人把他从大厅赶了出去。

      “我?我娶妻,我娶昀莲妹妹?!”

      站在门外的福伯凑上来,一听顾辰安的话立刻便变了脸色,但并未说什么,只是带着顾辰安去别院安置。

      “这小院还是少爷你以前住时的模样,什么也没动。”

      刚踏进小院,王妈便欢欣地迎过来,身后跟着两个脸生的丫鬟,妇人仔细捏着顾辰安的衣角,清秀精瘦的脸上带着笑意,她是顾辰安的乳母。

      “辰哥儿总算是回来了!高了不少,更俊了。”笑着笑着,妇人忽然又哭起来,两汪泪直直落下,“辰哥儿啊,诶啊……”

      “别哭啊王妈,怎么也哭呢。”

      顾辰安完全是手忙脚乱,帮王妈捋着气,在院子里坐下,福伯严肃地斥了一声:“别哭了,像什么样子。”

      “少爷你先去收拾收拾,别管她。”

      青年被推搡着进了房间,仍然止不住回头看,两个小丫鬟手脚麻利,不敢与青年搭腔,只是默默帮顾辰安收拾起来。

      “你们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被青年主动问道,垂着脸,怯生生答。

      “小青。”

      “小白。”

      顾辰安听了觉得有趣,眸子弯弯,脸颊上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他笑道:“怎么,是演《白蛇传》吗?”

      两个素衣丫鬟没遇到过这么温和俊俏的主子,也只听过《白蛇传》里有妖精,闹了个红脸,气氛也亲近起来。

      顾辰安问了些府里的寻常事,京城这几年有什么大事,也想问问她们知不知道贺昀莲。

      院子里的王妈突然哭叫。

      “天杀的!他们……害惨了少爷!”

      随后便没了声,大约是被福伯止住了嘴。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顾辰安也不为难这两个小姑娘,权当没听见王妈的话,只是心里的古怪越发深重。

      “小白小青,你们认不认得那贺家小姐,贺昀莲?”

      二人微微点头:“认得的,是……是未来的少夫人,少奶奶。”

      “你们晓得?”顾辰安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庚贴也换了聘礼也下了,自己这个新郎官可能才是最后知道这门婚事的人。

      小青说了句话,又被小白悄悄拉了衣角。

      “京城各家都晓得,很多人知道。”

      贺昀瞿一个深闺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家婚事也称不上大,怎么会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但青年看这两小姑娘的神色,心想是问不出什么,便轻轻揭过。

      “啊,原是这样。”

      收拾好一切后,福伯对着顾辰安不放心地嘱托:“自老爷病后,晚饭便不在一处吃了,一会厨房会把饭菜送来,少爷吃完放在院子里就好,自会有人收拾的。”

      “还有就是,少爷晚上别出院子,能别出就别出,有什么事就叫小青小白。”

      “外头传的那些个风言风语,少爷都别放在心上,总有人爱乱嚼舌根子。”

      “唉,那昀瞿少爷……”

      什么?

      顾辰安感觉这名字好熟悉。

      福伯自觉话多,抓了抓脑袋:“瞧我又多嘴了,少爷要娶妻,那昀瞿少爷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慰藉的吧,只是那人……怎么就是昀莲小姐呢。”

      “贺昀瞿,我和他关系很好吗?”

      “你们二人亲如兄弟一般。”福伯停顿半晌,幽幽叹一口气,“不说了不说了,是我这老骨头记错了,辰哥儿你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去歇息会吧。”

      顾辰安脑中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实有那么一号人。

      贺昀瞿是贺昀莲的长兄,贺家的大少爷,不过自己从未记得曾和他有过什么接触,这人性格娇纵,千娇百宠的,实在与自己合不来。

      比不得可怜的昀莲妹妹,身子骨孱弱还备受冷落,在府里还要受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欺负。

      他一向心疼昀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