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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肉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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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琰倏地转过身,只见一个彪形大汉猛地向他扑来。他侧身躲闪,随即开了枪。
激光束穿过了那人的右腿,一缕灼烧的气体蒸腾而出。那人却像毫无知觉一样,继续左扑右攻,力气之大,把吴琰身后的岩石都击碎了。
吴琰弯下身子躲过攻击,同时又开了两枪。然而和刚才一样,激光束划过那人的身体,除了蒸气腾腾外,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吴琰心中大惊。从身材上看,与其说是壮汉,不如说是个胖子,目测体重至少两百斤以上。洪荒号上包含炊事班都没有这样的体型,整个演习部队也难以找出这样的重量级选手。
这人是怎么混进洪荒号的?
胖子又向他冲来,吴琰放下疑问,和他缠斗在一起。吴琰曾在空军陆战队呆过一年,自由搏击还得过奖,然而现在和这个胖子搏斗,却感觉非常吃力。
近距离难以开枪,他就着枪托砸向胖子的左胸。不料枪托打在上面,立刻就陷了进去,如同打在海绵上一样。
吴琰这一击几乎打了个空,一时重心不稳,身体前倾。胖子顺势拧住他的右手,把他像抛铁饼一样甩了出去。
吴琰砸在一面石壁上,碎石尘土漱漱下落,盖了一身。手腕刺疼,怕是已经折了。
他还没直起身,胖子就扑上来,拽住了他的头,猛烈地砸向石壁。石壁上立刻凹陷了一块,碎石飞溅。吴琰眼前一片金星,要不是有头盔保护,刚才这一下应该已经开了瓢。
他奋力推开他,发现也许是重力小的原因,胖子远没有想象中的重,松软宣乎得好像毛绒玩具。然而这个巨型毛绒玩具却不是软绵绵的布娃娃,不但身手矫健,力气奇大,还经打又经踹。
吴琰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救援队应该就快来了,必须拖延住。
胖子大概想速战速决,然后好跑路,来势愈发汹涌。
吴琰手腕骨折时,激光枪也被甩了出去,不知掉在何处。现在都是徒手搏斗,明显自己不在上风。他余光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心想只有赌一把了。
吴琰且战且退,来到一处巨石下,身后是围成三面的天然石墙。胖子见他退进了条死路,嘴角不禁上扬。虽然眼睛被夜视镜挡住了,吴琰突然觉得这个笑容莫名有些眼熟。
他来不及细想,胖子已经越逼越近。他趁机卖了个破绽,胖子一跃而起,把他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吴琰双手护头,胖子骑在他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来,砸得他头盔几乎开裂,双臂疼得好像折断了一般。
胖子见头盔砸不开,开始用力拉扯面罩,吴琰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他耳边已经嗡鸣一片,忍着疼痛,看了眼胖子肩后的上空,发力猛蹬向石墙。
霎那间,碎石四射,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胖子的背上。
胖子瞬间被扑到,冲击的重力传导过来,吴琰感觉全身一阵震,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挤出去一般。
他大喘了两口气,抬眼看向压在身上的人。火星重力虽然比较小,但这块石头着实分量很足。刚才那一下,胖子虽没被砸成肉馅,但也动弹不了了。
吴琰无法起身,看不到他具体伤势如何。只能看见他面罩里流了一滩粉红的液体,嘴巴微微一张一合,看来还有气。
有棉花人当缓冲,吴琰感觉自己应该伤得不重,最多肋骨断了一两根,四肢还能动。他自感皮糙肉厚,使力挣扎了一下,想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和石头。结果发现除了让身体更加疼痛外,根本是徒劳的,上面的人纹丝不动,只好放弃。
吴琰把胖子的头挪到左肩,好让被压得酸疼的脖子舒服一点。他瞥见劫犯肩上的飞行服破损了一块,表面布料已经被浸湿。刚才打斗时没碰到过那里,估计是在弹射时被飞机碎片击中的。若是常人,飞行服损坏,气压和温度骤降,别说是搏斗,就是原地不动也坚持不了多久。
吴琰觉得匪夷所思,不知是这胖子天赋秉异,还是用了什么先进科技,简直好似非人类。
他想起另一个非“常人”,刚才爆炸时,扒皮的飞机瞬间炸得粉碎,虽然弹射成功了,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现在有没有安全着陆?
碎石尘土已经落尽,吴琰用还能动的左手拂去面罩上的灰尘。石墙之上,出现了一片暗红色的夜空。点点星辰,若隐若现。
在不久之前,记得自己也曾这样仰望这片夜空。那时候,内心满是疑虑,一心盼望着一个人的归来。
然而几个月以来,疑团不但没有解开,关系却渐行渐远。现在好容易双机搭档一次,却是一次生死浩劫。
他深吸了口气,感觉胸部一阵疼痛,应该是被这胖子和巨石给压的。
很快身下的地面传来了阵阵震动,他努力抬眼,视线还是没能越过上方的岩壁。还好没到半分钟,通讯器就响了。
“M074呼叫S265。吴上尉吗?我们马上就到。”一个女声利落地说。
五分钟后,叠罗汉顶层的巨石终于被掀开了。数名特种兵搬开胖子,把吴琰从他身下拖出来。一名救护员立即跑过来给他做伤口处理。
四处一片光明,几个便携式探照灯被架了起来,周围人影晃动。
吴琰坐在地上,靠着石墙,看着两名救护员在胖子嫌犯身上安固定器,将他从肩膀以下腰部以上的躯干裹住。等他穿好这件合金“束身衣”,才被抬起来平放在担架上。
看来胖子虽然有棉花泡泡肉作缓冲,这一击之下,身上也没少骨折。现在就算他有巡天遁地的本事,也跑不了了。
经过这般折腾,胖子似乎清醒了些,吴琰见他手指动了动,头微微转过来。
他的夜视镜已经被收走了,头盔外添加了个纯氧袋。穿过透明的面罩,这一瞬,吴琰突然觉得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胖子好像气球放气一般,看起来比方才瘦了一圈。
那人看着他,嘴巴一开一合,好像有话对他说。
吴琰让人接通双方防荷服里的通话器,胖子的声音传来:“……吴教官。”
吴琰惊愕。
他想站起来,却被给他处理骨伤的护士按住了。
“拜托,让我过去,这人我好像认识。”吴琰说道。护士只好扶着他,走到劫机犯身边。
吴琰看着这张逐渐“消肿”的脸,难以置信地念出一个名字:“王海凭?”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朝夕授课,吴琰和这届五十名实习飞行员已经非常熟悉了。今年活泛调皮的学生不少,比如富二代袁铭那几个。
而王海凭,吴琰记得是个沉默寡言,往人堆里一放就找不着的普通学生。他飞行技术平平,各项成绩中规中矩,不冒尖也不吊车尾。
吴琰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把歼击机开得出神入化,跟自己和刑桢搏斗了半天的胖子,会是自己班上的实习生?
他看见这人闻声眨了眨眼,好像是在回应。虽然脸盘大了一大圈,但那眼眉,确确实实就是那个王海凭。
“你怎么会……”吴琰震惊之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起。
“没想到……栽在教官……你……的手里……”王海凭断断续续地说着,出气比进气多。他表情逐渐平静下来,眼神从吴琰肩上越过,望向后面那片深广的星空。
他嘴角突然扯出一个异样的笑容:“天父……我来了。”
说完,他猛地咬了一下牙,嘴巴被拧出了一个古怪的弧度。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顷刻间,他轰然炸开。
他嘴里大概含有微型□□,爆炸的气浪瞬间把他身边的几个医护兵抛上了天。人肉炸弹的残肢和血肉、头盔和骨折固定器的碎片,四处飞射,刺破了好几个人的宇航服。
吴琰被冲击力推出去老远,他浑身刺疼,除了尘土碎片,身上还挂满了凝胶状的物质。他看着淡红色的粘液从面罩上缓缓流下,用手摸了一下,粘粘,滑腻,但不是血。
他想起刚才在见到王海凭之前,也踩到过这样的液体。
救护现场转眼间变成了爆弹袭击后的一片狼藉。更多的特种兵和救护员从飞机上下来,处理现场和救援伤患。好几个人因为距离太近受了伤,原来抬担架的现在被担架抬走了。
吴琰被碎片刺破了飞行服,被迅速安置到了救护运输机上。
太平了这么多年,哪怕是军人警察,也没几个人真正经历过实战。处理他伤口的护士惊魂未定,一边帮他包扎手臂上的伤,一边一个劲儿地反复说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吴琰新伤加旧伤,浑身没几个地方舒坦。他放缓声音,安慰着身边的小护士,心里却被震惊填满。
自己的学员,竟会绑架人质?不仅飞行特技了得,还意图袭击基地?
他感觉这一切,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原本平淡无奇地过了二十几年,怎么最近尽是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奇事?
机窗外,人体的残肢和碎屑被收集起来,如同器官移植一般,被立即放入了恒温箱。逮捕劫犯的手铐和担架都用不上了,两名医护员直接把箱子抬进了飞机。
“吴上尉?”一名医护员安置好箱子,脱掉面罩,向吴琰走来。
吴琰一上飞机,就被取掉了面罩和夜视镜,被暂时安置在一张医疗床上。他闻声望过去,看见一位高挑的女医生,面容姣好,虽然身着臃肿的连体服,但仍能看出伟岸的前胸。
他隐约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怎么我每次见你,不是断腿,就是断胳膊啊?”女医生用手拨开几缕前额汗湿的发丝,笑盈盈地在床边坐下。
“啊,你是……那个……”吴琰终于想起来了,这位是在越明皓船上,给自己接腿的那位女医生。
“什么那个那个的,一看就是忘了。我姓卢,再说一遍。”卢医生虽然嘴掘了掘,但笑容不减。
运输机里已经坐了好几位伤患,除了吴琰,还有刚才在爆炸中受伤的医护人员和特种兵。没受伤的几位医生、护士在机舱里忙着给战友们处理伤势,好几个等不及的伤员干脆自力更生自行包扎起来。
“真是的,本来是来救护,没想到差点被救。”卢医生夸张地弹了弹破了块皮的连体服,从墙上壁柜里取出一只手持式扫描仪,来到吴琰身边:“来,躺好!”
吴琰在身后的医疗床上躺平,卢医生在他身上来回扫描了两遍,杏眼一瞪:“唉呀,这回骨头可没少断呀。虽说骨折能痊愈,但这么断下去,小心以后不能开飞机哦!”
扫描完了,她还用手指在他脸上划了一下,好似拂去一粒灰尘,笑颜如花地说:“还好帅脸没事儿。”
吴琰充耳不闻,只问道:“弹射的其他人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那个被绑架的学生已经找到了,在另一架飞机上。”卢医生打理他腹部的伤,一边说:“吴上尉,你这里伤到了好几根肋骨。飞行服先不能脱,我在外面固定一下,回基地再处理吧。”
“谢谢。”吴琰应完声,忙问:“邢中校怎么样了?”
“刚才我们下来找你的时候,听说还没有找到呢。”她看见吴琰眼神透着焦灼,善解人意地说:“要不我给你问问?”说着放下手中的绷带,从兜里掏出通讯器,开始和队友联系,
看着她飞速敲击的手指,吴琰屏住呼吸。
很快她转过头来,说:“已经找到了。就是和人质一样,弹射的时候速度太快,过载缺氧,还昏着呢。不过没有大碍。”
吴琰听到“还昏着”三个字,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虽然后面还有个“没有大碍”四个字,但轻飘飘的好像羽毛,飞不进耳朵里去。
现场处理完毕后,运输机终于升空,飞向基地。
二十分钟的飞行,吴琰却觉得十分漫长。
见他一直朝舷窗外张望,卢医生关心地问他:“吴上尉,马上就到了哟。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呀?不怕不怕,我这里有止疼剂,你要吗?”
当惯了“保姆”的吴教官此时反被人当小孩儿哄,赶忙说:“不疼,不用,谢谢。”
止疼剂是不需要的,定心丸他倒是需要一颗。他决定皮厚一回,说:“卢医生,能再查查邢中校怎么样了么?”
卢医生掏着通讯器,笑着说:“你和你长官感情真好,马上就要着陆了,还有几分钟也等不及。我再帮你问问吧。”
很快运输机穿过基地的增压通道,滑行进入隔离罩内的停机坪。停机坪上灯火通明,已经有数队特种兵和救护车在等候。
吴琰身上大概有四处骨性伤,皮肉伤数处。卢医生非要体贴地扶着他下飞机,他们刚走下扶梯,吴琰一抬眼,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影正靠在一辆救护车边。
“我就跟你说邢中校没事吧——”刚才因为飞机降落,卢医生没能连通队友,现在看到邢中校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感叹果然和自己预测的一样。
可她话还没说完,吴琰已经甩开她搀扶的手臂,一个健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