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之心》喝一碗莲子羹

2、第 2 章

　　“哎呀，小兄弟你终于回来了。”说话的是跟他同住一顶帐篷的工友张三。
　　“刚刚警察来了，说是要我们采血，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咋都不接呢，发微信半天了才理。”
　　张三忽然靠近，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据说是建材丢了，估摸着价值几十万呢。”
　　“啊？”丁一震惊了，几十万，那么多钱，这小偷胆子怎么这么大！
　　张三继续低声到，“我下午听老庞讲的，说是才发现不久，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
　　“那这…几十万…说没就没了？”丁一咂舌，话都说不利索了。
　　“反正我是觉得找不回来了，不过…按这阵仗怎么着还会折腾一阵，估计警察会把工地翻个底朝天吧。”
　　张三翻了个白眼，“唉，如果没被查出来，这人可算走运喽…”
　　丁一不赞同，“这是偷窃，是犯罪！”
　　“你这小子…”张三哼笑一声，“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什么偷不偷抢不抢的，有钱就行，钱到手了才是最重要的。”
　　丁一不想跟张三辩驳，虽然他书读的不多，但也知道做人要光明磊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而不是净干些违法犯罪的事情。
　　“走喽走喽，赶紧去监理那边采血，警察都在那等着了。”
　　张三摘下帽子，用手捋了捋脑袋上那几根稀疏的头发，拿起电动车钥匙，这才出发。

　　宋宣庭觉得自从回了W市就没发生过一件让他顺心的事情，刚回来就被发配到工厂，刚到工厂就发现东西被偷了。价格是小，面子是大。
　　此刻他心里的火气蹭蹭直冒。
　　“宋总，我已经去派出所做好笔录了，那边说是等下派人过来采集生物信息，然后这是乙方几个有重点嫌疑人员的基本信息，您看。”
　　李秘书毕恭毕敬的将一沓文件递上去。小宋总可不好伺候，脾气阴晴不定，要不是看他给的多自己早离职了。
　　宋宣庭眉头紧皱，草草翻了几页忽然停下。
　　等下，这人怎么这么眼熟？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下午随地小便的那个工人吗！
　　丁一，男，26岁，未婚，初中学历…
　　宋宣庭颇为嫌弃的看着这份简历，这张纸从上到下都充斥着廉价的气息，果然跟那人没素质的人品一样。
　　“怎么了宋总，您是有什么发现吗？”李秘书察言观色的本领炉火纯青，见宋宣庭拧着眉在其中一张简历上停留许久，又问：“需要安排他单独见您吗？”
　　宋宣庭忽然看向李秘书，神情莫测，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李秘书连忙出去安排。
　　宋宣庭很忙，每天公司工厂轮轴转，他没心情玩什么破案游戏，他就是在看见简历的一瞬间，忽然对附在上面的那张笑容灿烂的一寸证件照不爽。
　　这种穷逼哪来那么多开心事可笑的，我这么有钱都没这么笑过。
　　他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你叫丁一是吧，我们宋总有事找你。”
　　刚刚到监理那，丁一就被李秘书告知了这一消息。
　　丁一还没应声，监理就抢先回答，“哎呀，是不是这小子干什么坏事了？李秘书我话先说在前头，这小子是外包的，不是我们公司的，他干了什么跟鹏程可没关系啊！”
　　李秘书没搭话。
　　建理急了，想要继续解释但被制止。
　　“事情还没下定论，宋总也只是初步了解下情况而已，但你们要是还不能规范管理现场，可能…”
　　李秘书意味深长。
　　“您说的对，这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后面我们会增派安保的，您放心、您放心！”监理忽然推推丁一，“你小子赶紧去啊，让宋总等急了怎么办？一点事都不懂！”
　　丁一稀里糊涂的去了。

　　“宋、宋总，您…找我有事？”丁一一到严肃场面就舌头打结。
　　宋宣庭放松的坐在靠背椅上，一只手拿钢笔轻轻点着桌子，光明正大的从上到下打量丁一。
　　这个土货，过来见老总也不知道收拾的干净点，干活戴的脏手套也不知道摘掉，真是让人倒胃口。
　　宋宣庭故意半天不说话，晾了丁一一阵后才缓缓开口：“你知道车间丢东西了吗？”
　　丁一心下一凛，宋总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
　　他心里开始着急，害怕这口巨大的锅背到自己身上。
　　但他越着急话越说不清楚，“宋总，我…不是我…我不知道，唉，真的不是我…”
　　宋宣庭听他讲话觉得好笑，原来玩弄这种人的感觉这么有意思。
　　“还说不是你偷的，你知道这件事了还撒谎，我刚刚报了警，你要是等警察来后主动自首还能少判几年。”宋宣庭恶劣的勾起唇角，满怀恶意的对他说。
　　丁一快急哭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宋总怀疑他，他也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我…我真的没偷，我所有的钱都是靠自己努力挣来的，我真的没有偷…”
　　丁一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几句话。
　　宋宣庭快要忍不住了，这土鳖说话怎么那么好玩呢，哈哈哈努力挣，他才挣几个钱就敢标榜自己努力？
　　丁一嘴笨归嘴笨，智商是没问题的，他虽然离宋宣庭不近，但是这个距离也足够看清对方的表情了，他感觉宋宣庭此刻好像在…憋笑？
　　宋总为什么笑啊，东西被偷不着急吗，还是觉得找到盗窃者了很开心？
　　但自己真的没有偷啊，丁一不甘心平白无故顶锅。
　　他决定做些什么，像他这种没权没势的穷人，也只有自尊可以出卖了。
　　丁一忽然猛扑过去，扑通跪下，然后用胳膊死死抱着宋宣庭。
　　“宋总，我真的没有偷，你要相信我啊，我给你跪下了。”
　　宋宣庭要疯了，这人的脏手套碰到了他的衬衣！
　　他额角青筋跳起，咬牙切齿的说：“你，给我放开…”
　　“不放！”丁一死倔，“我都给您跪下了，您还不相信我吗？”
　　宋宣庭真的好想揍丁一，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他，不停的在他的雷区蹦迪。此时丁一的胳膊搂得更紧了，宋宣庭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的后腰摸来摸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松开，把你的脏手拿走，我就相信不是你偷的。”
　　“真的吗宋总？”丁一黝黑的瞳仁里带着丝期望，认真的盯着宋宣庭。
　　“真的。”宋宣庭忍住不适点头。
　　就在这时，李秘书毫无征兆的推门，“宋总，我听里面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您…”
　　这是他能看的吗，丁一伏跪在宋宣庭的两腿之间，一双胳膊搂着宋宣庭的腰，宋宣庭用皮带扎紧的衬衫此刻也变得凌乱。
　　很难不脑补刚刚发生的激烈战况。
　　“我…我打扰了。”李秘书快速说完后立刻关好了门。
　　宋宣庭：……
　　对此事一窍不通的丁一没明白怎么气氛忽然怪怪的，他刚刚搂着宋总的时候又闻到了那股香水味，然后低头一看，这熟悉的皮带熟悉的logo—宋总居然是那个随地小便的男人！
　　还没等丁一继续往下想就被一股大力掀开，一屁股跌坐在地。
　　宋宣庭推开他后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两眼，饶是不懂察言观色的丁一也能捕捉到目光中的不屑与嫌弃。
　　最多也就三秒，宋宣庭便移开目光离开房间。
　　李秘书早已在外面恭候多时，见到宋宣庭出来马上跟他汇报调查进度，“宋总，目前警方已经通过监控锁定了一位嫌疑人，那人被带到派出所问话了，您看…”
　　宋宣庭冷冷打断，“回公司。”
　　“啊，好的。”李秘书愣了一瞬，他上一秒还吃惊老板口味变化如此之大，结果下一秒老板就不高兴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是因为自己打断了他们不开心，还是因为情人不配合闹脾气不开心？
　　李秘书百思不得其解。
　　丁一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宋总劲儿真大啊，摔得他屁股疼。
　　不过宋总身上真香啊，香到令他有些头晕。
　　……

　　“你走吧，这是你这几天的工资。”工头私底下找到丁一，将手中的红包快速塞到他手上。
　　“为什么啊老王，你们不要我总得有个理由吧！”丁一懵了，他完全没料到老王找他是为了辞退他，况且事发太突然，他甚至一点准备都没有。
　　老王听了这话更加吹胡子瞪眼，“为什么？你倒是去问问陈建，他知道为什么！”
　　“陈建？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老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实话告诉你，前两天失窃案就是他干的！”
　　“啊？”丁一觉得不可思议，在他印象里陈建是个好人，怎么可能当小偷呢，还偷那么贵的东西，“是你们搞错了吧，怎么可能是他？”
　　“搞错？”老王冲他投来鄙夷的眼神，“这是警察告诉我们的。”
　　“你知道陈建为什么偷吗？他欠了几十万赌债！都因为这个赌狗，现在新立对我们很不满。”
　　老王顿了顿，不耐烦到：“你是他介绍来的，总之你赶紧走吧，对你对我都好！”
　　“我又没偷，为什么要我走？”丁一不懂为什么鹏程要迁怒于他，没了这份工作意味着他没有收入，没有收入他还怎么把日子过下去….
　　丁一很沮丧，不明白老天为什么一再为难他。
　　“我管你偷没偷，谁让你是陈建介绍来的。”老王再次将红包塞进他手中，“赶紧走吧，你也别为难我了，这都是上头决定的。”
　　丁一听老王这么说才明白过来，他只能接受，一如往常，他要学会习惯这种不公平。
　　他接过红包，顺手摘掉安全帽，也没理老王，独自一人走到一片偏僻的空地慢慢蹲下，头埋在膝盖间，双手抱臂，默默喘息。
　　他好难过。
　　丁一现在身无分文，以前打工挣的钱全给了大伯大姨，好不容易表哥毕业回国以后不需要家里人供，想着找个工作为自己攒点钱，没想到钱还没攒到，工作就先没了。

　　这几天宋宣庭脸色阴晴不定，不知怎么的把他的司机给开了，李秘书无奈，只好重新张罗给他找新司机。
　　给宋宣庭找司机是李秘书从业以来最难搞定的任务没有之一，这已经是宋总的第五个司机了，没想到还是没能撑过三个月。
　　怎么办呢，李秘书左思右想，在心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李秘书刚来项目就直奔现场，满头大汗找了好几圈才在一个偏僻的沙地上发现丁一，此刻对方正把脸埋在膝盖里，看上去像一只落难的小土狗，可怜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