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界屋》天因

7、六

　　一如燕久所说，只是用意念交流的话，的确没什么危险系数。
　　他先让小巴示范，用意念对青林和惊湖说话。
　　小巴一脸认真，表情有点紧张，然后青林和惊湖就听到一个略带羞涩的清亮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你们好。”小巴“说”。
　　“啊！”青林大叫，“小巴你太可爱了！”
　　他忍不住想扑过去把小巴抓起来“蹂躏”，被惊湖一把拽住后领，燕久也眼急手快地把小巴抢到自己身后。
　　“你不要一见到小巴就变身成怪大叔好不？明明顶了一张小青年的脸，反差太大了！”惊湖很不悦地吼他。
　　青林不住地挣扎，“我的年龄做20次怪大叔都够了！你放开我！我要和小巴联络感情！”
　　燕久拍了拍手道：“好了别闹了！一会儿小巴还要去准备午饭，都给我好好地学，别耽误他的时间。”回头，“小巴，再演示一遍。”
　　小巴乖乖地点点头，“你们好，我叫小巴。”
　　青林那股怪大叔的血液无限沸腾，使出吃奶的劲想挣脱，惊湖拖他像拖着一头发情的牛。
　　小巴看他们一妖一鬼闹得无比欢腾，突然笑了笑，“你们感情真好。”
　　青林泪流满面——小巴，你笑起来实在太美了！叔叔好稀饭你！
　　惊湖也泪流满面——神啊，赐予我力量灭了这个变态宅鬼吧！
　　燕久眼皮又开始跳了，他觉得自己瞬间老了起码十岁。
　　他咳嗽了几声，强制性地拉回青林和惊湖的注意力，开始上课。
　　“要用意念交流，首先要调动念力。人界普遍认为，念力在大脑里，天界却认为，念力在心里，其实他们都对，也都不对。念力无处不在，就在我们身体里，只要我们还有一丝意识，它就不会消失。无论什么物种，只要找到窍门都可以自由运用念力，利用它来交流自然也不在话下。意念交流的时候，念力越强，传达的准确度清晰度以及唯美度就越强，像小巴这样。我说过小巴的念力很强，所以他输送到你们脑海中的声音也就清澈动听。现在你们来试一下，”燕久抬了抬手，“闭上眼睛，把脑袋和心都放空，感受血液或鬼灵在身体里流动的速度。没错，跟上那个速度，感受它，它是我们念力的根本，然后……”
　　燕久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
　　青林几乎在同时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惊湖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只见青林倒在地上，全身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他的身体本来是半透明的，此时却一闪一灭地发着白光，光线强烈的时候他像太阳那么耀眼，光线暗淡的时候他几乎完全透明。
　　惊湖僵硬地跪下去抱住他，大喊他的名字。
　　小巴被吓得紧紧贴在墙壁上。
　　“青林！你怎么了？！”惊湖的声音似乎要撕裂空气，喊到最后一个字，嗓子里只发出空洞的回音。
　　“喂！青林！青林！醒醒！”惊湖紧紧地抱住他，一边呼唤一边拍着他的脸，
　　青林深深地皱着眉头，双眼紧闭，一脸痛苦，全身大幅度地痉挛。
　　“青林！你给我醒过来！”惊湖弯下腰，几乎把青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突然，他抬起头，冲着一直站在旁边，表情高深莫测的燕久愤怒地喊道：“你呆在那里做什么？快救他！燕久！救救青林！”
　　燕久这才像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般地冲过去，伸出手盖在青林额头上，开始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惊湖咬着唇，紧张地看看他又看看怀里的鬼。
　　可怜的家伙脸埋在他肚子上，后背弓起，抖得都快散架了。
　　惊湖知道燕久正在帮助青林，所以一声都不敢吭，他不能打扰施法者。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燕久咒语般的低喃没有停，青林的颤抖也没有停，而且他变得越来越冷，惊湖觉得自己抱着一大块寒冰。
　　也许是由于怀中的温度，也许是由于害怕，惊湖忍不住地也颤抖起来，手上渐渐没了力气。
　　燕久停止了念咒的声音，呵斥他，“好好抱住他！固定他的双手，别让他伤到自己！你想他更痛苦一点吗？”
　　惊湖连忙将快掉出去的青林捞回怀里，焦急地问：“他怎么样？怎么还在抖？”
　　燕久没有回答他，而是回头说：“小巴，青林可能受到念力的反噬，你帮我稳住他。”
　　小巴立刻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合拢。
　　燕久也闭上眼，右手在地上结出个小小的莲花般的阵，阵内点点金光闪耀，没多久，夜新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找我？”夜新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无波。
　　“救青林。”燕久捧着自己的头说，“他排斥我的治疗术。”
　　夜新听了二话不说从惊湖手里抱过青林。
　　惊湖站起来，“你带去哪？”
　　夜新说：“去我房间。”
　　“我也去！”惊湖说。
　　“四区后面的小院子，自己来。”夜新说完就带着青林消失了。
　　惊湖立刻冲出练功房。
　　他刚一走，燕久马上软倒下去，小巴慌张地跑过去扶住他。
　　“我没事。”燕久虚弱地笑道。
　　小巴轻轻地擦着他脸上的汗珠。
　　“我需要休息一下，送我回房。”燕久说，然后从额头处向外发散出金色的强光。
　　金光先将他整个身体包裹起来，然后越缩越小，终于缩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小团。
　　小巴默默地看着手上捧着的东西，眉尖轻微地抖了抖，似乎有些迟疑，半晌后才慢慢地向门口走去。

　　惊湖一刻不停地在零界屋范围内狂奔，甚至用上了前几天才从燕久那里学的风行术，身体几乎飘飞起来。
　　他记得第四区在哪里，也知道第四区后面有个很朴素很不起眼的小院子，只是……为什么燕久的练功房离第四区那么远？
　　奔跑中，整个零界屋的区域分布再次以地图的形式在他脑海里铺展开来：正规五星形状的五大区，位于正中心的青林的家，燕久和小巴，甚至夜新的住处都在五星外面……地图展开后开始沿顺时针扭曲，扭成五彩斑斓的旋涡，旋涡中心隐约有什么东西，惊湖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个东西，黑色的，邪恶而压迫，好像是个人影，又好像什么都不是，那是……那是……
　　惊湖突然回过神来。
　　他已经站在了夜新的院子门口。
　　夜新在他房间四周结下了法阵，惊湖无法进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他强迫自己冷静，左手捏右手，右手捏左手，不停地深呼吸。
　　他开始回忆之前的细节，想从中找出青林发作的原因，不过……发作？真好笑，青林他已经是鬼了，还能像人那样生病不成？
　　当时燕久叫他们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念力，他照做了，也的确发现了身体里有一股以前从来没注意到的力量，他追随着那股力量，被它带进了一条混沌之河中。
　　他还记得他好像沿着混沌之河向前奔跑，很远处有光亮，无声地召唤着他，当那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他听到了青林的尖叫。
　　如果青林根据燕久的引导，也和他有相同感受的话，问题一定出在那条混沌之河以及尽头的光亮上。
　　燕久说青林可能受到念力的反噬，但如果仅仅是追随念力，怎么会反噬？
　　就像并驾齐驱的两辆汽车，只要它们不试图阻拦彼此，就不会出现大冲撞一样。
　　唯一的解释，惊湖想到这里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唯一的解释，青林当时试图控制念力，又或者……一起学习法术的日子让惊湖发现青林的实力很强，只是控制不好，所以有没有可能在是他混沌之河上奔跑得太快，提前突破了尽头的那道光？
　　如果是的话，那么在强光的后面，存在着什么呢？
　　惊湖头痛欲裂，自己狠捶了几下，干脆蹲下来。
　　一只手无意识地在地上乱画，先画了一个圆圈，又在里面画了个五角星，并在五角星五只角和圆圈交界围出来的空白处依次点上五个小圆点，最后五角星的正中画上一个小一点的圆。
　　惊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图案，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为什么会将五大区的位置图画出来？又为什么会在外围加画一个大圆？这个图案，又为什么有些眼熟？
　　头更痛了，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要去想太多。
　　约莫过了一刻钟，夜新房外的保护阵才解除。
　　惊湖跳起来跑过去，正好撞上从屋内开门出来的夜新。
　　“他怎么样？”惊湖踮起脚想从打开的门往里看。
　　“已经没事了，不过还没醒。他需要再睡会儿。”夜新平静地说。
　　“我能，”惊湖咽了咽口水，“进去看看吗？”
　　夜新侧过身体，“别惊动他就行，”又说，“我去给老板说一声。他大概傍晚的时候会醒过来。”
　　惊湖感激地点了点头，问道：“燕久说他是被念力反噬，是这样吗？”
　　夜新听后微微皱起眉头，并不说话。
　　“你也不知道原因？”惊湖怀疑地看着他。
　　夜新半垂下眼帘，慢慢地说：“不是反噬，他是……”
　　见他为难，惊湖也不想追问，反正他迟早能找出原因，而且比起询问原因，他更担心青林的情况。
　　“我先去看看他。”惊湖抛给夜新这句话，转身进了房，假装没看到夜新如释重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