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你上学》薛阿谓

12、第 12 章

　　“林呈瑾——”

　　放学铃刚打没多久，教室里的人还没走完，苏雨一边拉自己的书包拉链，一边隔着重重人影喊了声少年。

　　林呈瑾连头都没抬，臭着脸，把书包一挎，转身就走。

　　“……”

　　苏雨好脾气地背上书包去追。

　　林呈瑾个高腿长步伐快，苏雨靠着小跑才在楼下停车区追到他。

　　“你还生气啊？”

　　林呈瑾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推车就走。

　　苏雨用手握住他车头把，林呈瑾皱了下眉，没心思和她说话，不耐烦地说道：“你能不能走开。”

　　“不——”

　　“走开。”

　　苏雨说：“大不了我再给你当司机我载你行吗？”

　　林呈瑾用一种听不懂眼前的人在说什么话的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叛逆地说道：“苏雨，谁要你载我？我自己是不会骑自行车吗？”

　　“……”

　　谁半个月前不肯走路不肯学车非要坐她自行车后座的。

　　最终还是分开回家，林呈瑾撇开她的手独自骑车走了。

　　…

　　第二天早上，是苏柏山周三生日的前一天，林呈瑾吃完早餐就先走了，许明歌临时想起来和苏雨提了一嘴叮嘱道：“明天放了学以后你就和呈瑾一起回来哈，咱们给爸爸布置一下生日现场。”

　　以前还能一起回来，现在怕是有点难。

　　林呈瑾还小心眼地记着她拒绝坐他后座那事儿呢，恨不得跟她不出现在同一图层。

　　苏雨乖乖地安静地埋头扒着饭，没有反驳什么，只听话地应道：“好的妈妈。”

　　但是没有照做，在学校待了两天苏雨都没有找机会跟林呈瑾说这件事，她不找他，林呈瑾只会求之不得，更加会不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两天，苏雨就没见过少年几面。

　　高二是关键期，学业对于苏雨来讲不是一件轻轻松松就可以完成得很好的事，而是也需要付出许多的努力。

　　周三是期中考的一天，考完放学出了教室，苏雨在教室头，林呈瑾在教室尾，苏雨叫了声他名字。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少年看了她一眼，与此同时，俞康安在苏雨后头不远处喊她去趟办公室，两难的抉择，不知道该先顾那一头，只是回头看了两三秒俞康安的功夫，再一转眼，站那儿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看来这次不坐他后座的事儿真把他气的够呛。

　　苏雨已经费尽心思，一直递台阶给他，但少年不要。

　　苏雨只能先跟俞康安去办公室。

　　是交代作业的事儿，苏雨认真地听着。再从办公室里出来时，许明歌给苏雨发了条信息，说是苏柏山航班改早了，他们得抓紧布置，让苏雨和林呈瑾赶紧回去。
　　…

　　苏雨回去时正好和林呈瑾碰上。

　　林呈瑾懒得搭理她，兀自在玄关处换鞋，苏雨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不动声色地默默把目光别开。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世界非常安静，只剩下许明歌在厨房里絮叨的声音：“真是受不了了，好好的航班时间干嘛要改这么早，我菜都来不及做，干脆全改涮火锅算了，一点惊喜都没有了，还怕他听出什么破绽，明明知道我这个人最不擅长撒谎，哎呀要是来不及我就不给他开门，我菜炒好了摆上桌了才能给他开门，真是不明白，好好的航班时间为什么非得要改，就真的等不及那两个小时是吧，苏雨苏雨，快来给我剥蒜，把那两袋子蒜全给我剥了，这已经打乱了我的计划，我现在手忙脚乱的，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整……”

　　苏雨越过林呈瑾，慢吞吞地走去厨房把蒜拿出来剥，坐在客厅的餐桌上，乖乖地剥着一瓣又一瓣的蒜。

　　“苏雨苏雨，给我洗个菜。”

　　“好的妈妈。”

　　苏雨把剥好的蒜拿进去，同时拿菜篮子把白菜去头清洗。

　　“切下牛肉。”

　　“好的妈妈。”

　　“呈瑾，帮我把茶几上的气球打起来。”

　　“好的阿姨。”

　　外头应了一声。

　　少年的声音干净，清洌。

　　没有攻击性，很温和的一声，甚至没什么存在感，苏雨没有来得及抬头看又被许明歌叫去调配料汁了。

　　…

　　帮许明歌做完配菜的事情以后，苏雨走去外面，客厅第一眼没看到人，只听到布噜布噜的打气球筒工作声。

　　再往前走一点，客厅的走道处已经飘着很多打好的五颜六色的气球，衬得原本就温馨的苏家更加节日感满满。

　　林呈瑾蹲在地上，一堆打好的和没打好的气球里——尽管和她闹着矛盾，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在这里埋头苦干，任劳任怨。一声不吭又吭哧吭哧地卖力打着气球。

　　“……”

　　苏雨一直觉得林呈瑾只要不说话不发脾气的时候都特别温润，干净，软和，像松软的面包。

　　苏雨看得走神片刻。

　　林呈瑾并没有发现身后虽然在擦手但其实正盯着他看的女孩儿。

　　苏雨看见的眼前的画面很美好，很协调，很温馨。

　　——有某一刻苏雨真的觉得林呈瑾似乎已经成为了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是他们的家人，尽管才认识一个多月，但似乎已经相处了很多年的那种家人。

　　虽然这只是错觉，林呈瑾从不属于这里。

　　…

　　苏柏山回来看到他们为他准备的惊喜非常感动——他是真忘了今天是自己生日这件事，这段时间忙疯了。

　　客厅里布置的张灯结彩，最显眼的空墙上粘着两条香槟色的Happy birthday字母气球，底下是两个酒杯形状的装饰，还有一个年龄数字——40。

　　桌上是满满一桌的好菜，最中间摆着林呈瑾和苏雨一起去订的生日蛋糕——八寸的蓝莓夹心口味，浅紫浅蓝混合搭配的颜色，蛋糕上面堆砌着几个动漫插件，设计协调，制作精美，蜡烛插在最中间，被打火机点亮时烛光照亮在场所有人。

　　林呈瑾一言不发，但视线一一从大家脸上划过。

　　苏柏山戴着寿星帽在闭眼许愿。

　　苏雨开心地熟练带头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许明歌注视着苏柏山，等他许完愿。

　　最后，林呈瑾一边鼓掌吟唱一边把视线再次落向正前方，苏雨的脸被烛光映得昏红，嘴角弯弯，眼也弯弯——苏雨长得非常乖巧温纯，是几乎所有长辈都喜欢的那种女儿长相。

　　不像他。

　　他应该是所有父母看了都会感到头疼的叛逆期少年。

　　苏柏山许愿完吹了蜡烛，然后说道：“很开心有你们大家能替我过生日，尤其是今年还阴差阳错多了一位成员——呈瑾。我觉得这真的是缘分使然，很高兴有你在，希望你能在我们家玩得开心，看见你们这些小朋友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最后，谢谢你们大家，也谢谢我的太太，许明歌女士，感谢你为我的生日操持的一切，你辛苦了，干杯！”

　　林呈瑾拿起杯子跟着所有人一起碰杯。

　　…

　　苏雨每年都会给苏柏山送礼物，今年也不例外。

　　她说：“爸爸，送你一副墨镜，我特意在商场挑的最好看的！”

　　林呈瑾在那个场合难免有一点点尴尬，因为他不知道苏雨和许明歌都为苏柏山准备礼物了。

　　“叔叔，不好意思，我没有礼物送给你。”

　　他很坦诚地说道。

　　这下尴尬的就不止是他了，还有在场的其余人。

　　苏柏山笑了下，安慰道：“没事的，这有什么，谁规定生日就一定要送生日礼物，你在叔叔就很开心了。”

　　感觉在苏家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所以只有他两手空空这件事也很快就被翻篇。

　　但庆祝结束以后林呈瑾在阳□□自吹风走神许久，他心想这真是他最贫穷的一年，放以前他甚至从不会觉得贫穷两个字会跟他挂钩。

　　他倒不是觉得自卑或是怎样，只是觉得这种反差有点玄幻与滑稽。

　　林翰阳这是第一次全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全断了的意思是，除了临城一中的学费就只有许明歌每半个月会代交给他600。

　　林呈瑾每次看到这600都会觉得想笑，他就想把这600块钱甩到林翰阳的办公桌上，然后问问他，是不是打发叫花子呢。

　　林呈瑾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离了林翰阳，离了林家，他什么都不是，所谓的光环也只是林翰阳为他添上的，但如果他想收回，他就变得一无所有。

　　他觉得就在临城一直待着也没什么不好，就在这里把人生过烂，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也没什么不好，没有光环又怎样，没有金钱又怎样，林翰阳想以此要挟他示弱服软，但林呈瑾早就放弃自己了。

　　…

　　苏雨找了半天都没看到林呈瑾，后来才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其实是在阳台的少年。

　　她抱着一大堆生日会后的彩带气球包装纸，艰难地用手拉开落地窗，喊他：“林呈瑾，跟我去丢垃圾！”

　　他回头：“？”

　　“快点，垃圾太多了！”

　　苏雨真服了，林呈瑾跟个气球制造机一样，喊他打点气球，他恨不得营造个气球王国，都不知道等下要怎么收拾家里。

　　“……”

　　“哦。”

　　林呈瑾这回搭理她了，从阳台进来客厅，跟她一起收拾。

　　然后抱着成堆的垃圾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