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雪中来》摩那

12、十步无人行Ⅱ

　　“都停下！”

　　岑浩雪忽然一声惊喝把众人都吓得一激灵，不由疑惑看向面容冷肃的岑浩雪。

　　岑浩雪却是没管他们的反应，眉头更加紧锁，走在字格上的弟子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仍旧朝前走。

　　此刻公孙克等人也看见一名弟子突兀地踩上一块根本不应该踩上的格子，跟在他身后的弟子习惯性跟上。

　　一看那名弟子眼神空洞，面容惨白，跟上他的弟子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情状。

　　众人的心顿时停跳一拍，糟糕！

　　几道白绫冲向正确走向的弟子，将他们瞬间卷到终点，还有几条白绫卷向踏错字格的弟子，却是被骤然弹回。

　　就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阻止白绫的行动。

　　九郎也察觉到不对劲，只来得及拉上几名弟子回到黑墙边，就也被无形的壁垒所阻挡。

　　被拉过去的几名弟子一头雾水，还在阶上的弟子也不明白顾莫酒怎么好端端地拉回来几名弟子。

　　“浩雪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收回白绫，岑浩雪周围便聚过去公孙克等几位掌门。

　　“我亦不知，恐怕这奇险还有蹊跷之处。”
　　“那些走错的弟子怎么办？还有救吗？”

　　看到岑浩雪摇头，他们也只得心中惋惜。

　　刚才他们也看见岑浩雪的白绫受到不知何等事物的阻挡没能拉回走错的弟子，眼下他们也只能看着那些弟子走上一条不归路。

　　此时地界之中蓦地腾起白烟，渐渐笼罩还浑浑噩噩踩着字格前进的一众弟子。

　　紧接着第一名踏错字格的弟子脚下裂出一道缝隙，顷刻间就将他及其后几名弟子卷入其中。

　　吞完血肉的缝隙眨眼间便恢复如初，竟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可恶！”
　　方鹫当即就想冲进险地之中，却被长云观的观主屈阳一把抓住，他愤怒转头，通红的双眼便对上屈阳不赞同的眼神。

　　霎时间一盆冷水就泼醒了他：“方鹫！你去做什么？送死吗？”

　　公孙克也急忙拉住方鹫的另一只手臂，言语也多劝诫他不要冲动。

　　紧握拳头一瞬，他猛然甩开两人，一把朝岑浩雪跪下：“还请浩雪公子施救我之弟子！方鹫愿听候差遣、万死不辞！”

　　岑浩雪垂眸后退一步，已是无声的拒绝。

　　“公孙谷主，拉方舵主起来吧。”

　　古井无波的眼转向公孙克，岑浩雪再无任何动作。

　　方鹫明白岑浩雪的决定，却还是不肯接受，鲜血从他紧握的拳心流出刺激着众人的鼻腔。

　　公孙克拉了几把方鹫也没拉起来，心中比他更不是滋味：“方鹫！你这样子与泼皮无赖有何区别？！难道失去弟子的只有你吗？浩雪公子若可以出手早就出手了！”

　　“方鹫，大局为重，勿要意气用事。”

　　屈阳一挥手中拂尘也开口劝诫。

　　此刻他们纠结的空档，险地却是又发生了变化。

　　一处地界倏然变为水泽，迷茫行走的十余弟子立时掉入水中，随即短暂清醒过来。

　　一看周围情形顿时惊慌失措，水下似乎还游曳一道庞大的身影。

　　一名弟子察觉危险当即大喊：“师父，救我！”

　　可众人却无法听见他的呼喊，一只似鱼似龙的巨兽跃出水泽，张开血盆大口就将他们吞吃入腹。

　　巨大的浪花掀起，巨兽不见踪影，水波荡漾片刻便恢复成字格。

　　众人哑口无言，方鹫一拳击向地面，一张粗犷的脸已是泪流满面，他痛心地闭眼最终疲惫起身。

　　如今字格之中还余下二十余名弟子，众人却已能预见他们的下场，公孙克等人眼眶通红地偏头。

　　同门弟子也心中生疼，昔日同门眨眼间就不在人世，他们却连其完整的尸骨都无法保留。

　　另一侧的弟子看到此等惨状，连忙请求顾莫酒去搭救。

　　“顾公子，还请救救他们！”

　　九郎抱手靠在已在身侧的黑墙，表示爱莫能助：“抱歉，师兄都没办法我怎么救得了？”

　　“可——”出声弟子还想争取却被九郎打断。

　　“他们已是死人，与其担心他们，不如先想想待会儿我们该怎么过去。”

　　九郎扬扬下巴指向黑墙，随后不再开口。

　　还有些骚动的弟子抿抿嘴，不满地看了九郎一眼，却也没再出声要求。

　　九郎见状直接嗤笑一声。

　　白烟愈来愈浓，逐渐笼罩剩下处于字格上的弟子，只听十余声惨叫，空中便炸开团团血雾。

　　白烟也染上薄红，众人已不敢想其中弟子的惨状。

　　良久，白烟散去，字格上已没有任何弟子的身影，斑驳的血印却还留在字格的凹痕上，瞬息间便被吸收殆尽，现出原本纹路与光泽。

　　无心理会公孙克等人的伤悲，岑浩雪直接神识传音九郎。

　　「九郎，你那边如何？」
　　「师兄，只来得及拉回几个，这里还剩下十几名弟子。」
　　「黑墙越来越近了，师兄，现在怎么办？」
　　「白烟散去后，所有字格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我需要重新思考，还不清楚如果踏上前一个字格后面再踏上会不会改变。」
　　「师兄，我去试试。」

　　另一侧的弟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九郎进入险地踩了两个字格又一脸淡然地飞回来，当即呆住。

　　这是什么操作？

　　九郎立刻神识回复岑浩雪。

　　「师兄，没有变化，我该怎么做？」
　　岑浩雪再度凝聚出十步无人行的字格地图，略微勾勒了一条路线便交代九郎。
　　「九郎，我以神识传音你每一步需要踏的一字格，让余下的弟子紧跟你，务必小心。」
　　「是，师兄，我这便出发，黑墙已经更近了。」

　　九郎收回佩剑，随即遵循岑浩雪的指示踏上第一个字格。

　　“跟上我，不要走神。”

　　还在平台上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看了一眼几乎已经在身后的黑墙，急忙落脚踩上九郎先前踏过的字格。

　　「左前影魑、右前惧人面、正前梭螺人、正前恐颜……」

　　公孙克等人看见岑浩雪的沉静的推演字格，识相地不再开口争执，此刻他们都以殷切地眼神看着对面。

　　半柱香后，九郎已经带着余下弟子来到近前，一个跃步跳上亭台便落在岑浩雪身侧。

　　岑浩雪掐指推算一番时间，不禁皱眉挥散身前的推演图。

　　甩出几道白绫直接卷上来还在磕磕绊绊的余下弟子后，岑浩雪转身来到这一侧的墙壁。

　　一掌拍向黑墙，只听见“轰隆”一声，黑墙裂开一条幽深缝隙，瞬息扩大成可供三人同行的洞口。

　　“走。”

　　众人正欲抬脚，地面却开始猛烈摇晃起来，回头一望，另一侧的黑墙正向他们飞速挤压过来，旁边的墙壁似乎也在靠拢。

　　对视一眼，公孙克等人也不再耽搁，领着弟子们踏入幽暗通道。

　　岑浩雪冷眼瞥视一眼后方，挥出几掌挡住墙壁移动的威势，随即掷出白绫拉上余下弟子同九郎飞身进入洞口。

　　与此同时，再无阻挡的黑墙轰然撞上三堵墙壁，一阵剧烈响动过后，洞口缓缓合上，众人目眩之间便再度出现在迷宫通道中。

　　“浩雪公子，这是？”

　　公孙克站出来替众人问出疑惑，这又是怎么回事？

　　“鬼域迷宫中，奇险通过后便会崩塌，下一次出现就会截然不同。”

　　“原是如此，谢浩雪公子替我等解惑。”

　　公孙克拱手称谢后便与其他掌门清点余下弟子人数，一番计算下来让他们心中极为痛惜。

　　原本带上数百余名弟子下深潭，仅是这一道奇险就损失半数弟子，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十人。

　　其中以靳池帮弟子损失最为惨重，足有十余名不幸身陨；神医谷、千机谷、长云观、镜花都、偶人城、金门尹策府等门派虽有损耗却远不及靳池帮，也不怪方鹫如此激动。

　　眼下除了继续向前也没有其他办法，只是还需小心再小心。

　　此时方鹫带着其门下弟子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似乎还未从悲痛中走出。

　　公孙克与连朔轻叹一声只得默默跟上，未免他们出事，花景乐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往前走，屈阳挥挥拂尘露出歉意笑容便从容迈步向前。

　　一帮人顿时分散开来，原本紧凑的队伍变得稀稀拉拉，似乎都把谨慎抛在脑后了。

　　岑浩雪无心在意旁人的弯弯绕绕，对于他们的别扭一笑置之。

　　九郎却是有些不忿，戳戳岑浩雪的手臂不悦道。

　　「师兄，带着他们感觉真烦，有人太犟、有些人太装，真想直接丢开他们走了。」

　　「九郎，我既已许下承诺，就不可轻易违背，师尊重诺，我亦不可轻。」

　　「好吧，师兄，我会收着点脾气的。」

　　九郎皱皱鼻头，心情不太美妙，岑浩雪下一句却让他立时心花怒放。

　　「不过若他们不听劝告也算不得我们过失，凡人牵涉进修真之事，若无大气运傍身，迟早殒命。」
　　「九郎，无需过多在意旁人，能护下他们性命已算我们仁至义尽。」
　　「是也，师兄说得对！」

　　开心地挥舞了几下拳头，九郎不再纠结这群人的怪毛病，抽出长剑让它去到前方，看护住那些人的安危。

　　他自己则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岑浩雪走在队伍最后，比起旁人面色各异、各怀心思，他俩则闲庭信步、安之若素。

　　只不过平静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就被打破。

　　他们再次碰到一个岔路口，但之前是三条岔路，现在是两条岔路。

　　为首的方鹫看见岑浩雪两人出现，冷哼一声便径直走向右侧的岔路，他门子弟子进退两难地看看他又看看岑浩雪一行，最终咬牙跟上方鹫。

　　“呃这，浩雪公子，方舵主为人赤诚，总会流露真情，您看这？”

　　公孙克并连朔等人顿时头大，只能替方鹫找补一番后又向岑浩雪求助。

　　“无事，就走右侧便可。”

　　岑浩雪淡然点头，公孙克等人松了一口气，拱手后便带着弟子们踏上右侧岔路。

　　不多时，岔路口只剩下岑浩雪与九郎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