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级任务》十八罪

7、你，我，他(她)

　　陈曦的思想不知道飘向哪里了，等他被谢魁抱在怀里时，思绪才慢慢回落身体。

　　一瞬间陈曦觉得有些委屈，也许这就是报应吧，报应他一开始把谢魁当做小宠物来养。

　　他似乎总是先考虑当前，太过情绪化。谢魁软禁他，陈曦就答应他，谢魁朝他求救，陈曦就收留他，从未考虑过后果，考虑过将来。

　　一股无名之火生气，从心脏处燎起，陈曦的胸膛快速起伏，感觉自己被过度索取，陈曦觉得他不欠谢魁什么。

　　唇被陈曦死死咬住，他明白有些话说出了口就无法收回，他和谢魁还没到那种地步，他们应该是温馨的、像家人一样，是自己太草率了。

　　他受不了这样了，此时此刻陈曦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被牢牢掌控着，他和谢魁的人生不应该就这样浪费和纠缠。

　　他们还有其他需要做的。

　　陈曦忽然就想清楚了自己当初为何收留谢魁，他只是贪恋这类似家人的温暖，害怕和谢魁彻底决裂，才和他结婚，自己和他真的是爱情吗？答案未必。

　　一个是不再能忍受孤独，一个是渴望坚不可摧的爱情，只是他们的需求一部分重叠在了一起，才有了现在看似和睦的情况。

　　陈曦恍然间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又异常的清晰，害怕自己是在压力下的幻觉，又隐约觉得事实也许就是这样。

　　可是……可是……陈曦感受着谢魁的呼吸打在了自己的后颈处，要是真的无爱，又怎么会这么亲密。

　　会有人为了挽留人而奉献□□和婚姻？

　　陈曦觉得脑子过载般无法思考，身体不由地抖起来，谢魁紧紧地握住他的肩膀，逼迫他看着自己。

　　看着陈曦无助的模样，谢魁反而笑了，他知道陈曦在想什么，他们是那样的契合，他随时随地都能知道陈曦的想法。

　　这种感觉像是毒药一样腐蚀着谢魁，但他甘之如饴，和自己爱的人“心意相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谢魁心里意外地轻松，觉得自己不该和他计较太多，想要将陈曦抱在怀里。

　　感受到越收越紧的手臂，无声的力量想要将他整个人困住，陈曦的心也被捏紧般，像是崩溃般，睁着那双眼睛，向囚禁他灵魂的人哭诉。

　　眼底明晃晃地写着:放开他，让他离开，他再没有和谢魁在一起的理由了。

　　谢魁此刻又那么痛恨自己了解陈曦，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读懂了他眼底未明的话。

　　“我他妈对得起你了！”陈曦缓缓地蜷缩着身体，自欺欺人地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他对视，现实告诉他自己并没有亏待谢魁，良心又在谴责他把谢魁当狗玩。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想要什么？是想我搬出去？还是想和我离婚？还是说让我去死！”谢魁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步一步用气势压迫，到后来甚至几乎成了怒吼，想让陈曦袒露心声。

　　“分开吧，阿魁，我们本该有自己的生活。”陈曦硬气了一瞬，又无措般地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是我的错，是我当时做了个草率的决定。”

　　谢魁在听到这句话后，这个人还是像被浇了桶冷水，他之前所有的猜想都是正确的，自己不愧是最了解陈曦的人。

　　男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强撑着牵起笑容，将陈曦搂在怀里：“别这样，阿曦，求你了，别这样。”

　　像是低头般，将头埋在陈曦的胸口，“别这样，阿曦不是最爱我吗？以前还叫我宝贝，我现在不是你的宝贝了吗？”

　　陈曦心里一阵苦笑，在谢魁刚搬进这个家时，表现得非常应激，像是来到新环境的野猫，陈曦就按照照顾动物的方法，来安抚他，最直接的就是语言安抚，说难听点就是哄骗。

　　“我会接下那个特级任务。”

　　陈曦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疯子。

　　低着头的男人在听见陈曦的话后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呈现出他真正冷酷的样子。

　　男人突然暴起，一下子翻起身来将陈曦按在床上，手掐住陈曦的脖子微微用力，沉声道：“我怎么求你，你都不听，我们这样过着不好吗？”

　　陈曦被掐得有些窒息，只能全神贯注的听他说话，没有精力想其他的。谢魁了解他，他何尝不了解谢魁，谢魁显然是气昏头了。

　　两人对峙了良久，红着眼睛谁也不松口，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最终是谢魁松开了手，感情上后退了一步:“没关系，这是我最后一次迁就你，谁叫我爱你呢？”

　　他逐渐收起情绪，“但是陈曦，在我离开的这五年里，我有两个要求，一、不准动用方法和我离婚，二、别让我知道你跟别人好上了，我宁愿掐死你，再跟着你去死。”说完谢魁松将软成一团的陈曦轻轻搂在怀里。

　　凑在他耳边说道：“在我回来后，我们就退出赏金序列。你，老老实实地跟我在一起。”

　　裴虞的建议还是让他动摇了，至于离婚，他从来没想过，那样做还不如让他和陈曦一起去死。

　　谢魁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我会让你明白，你爱的就是我。”

　　谢魁闻了闻他颈边的香气，让呼吸错乱的陈曦靠在床头休息，自己起身离开了卧室。

　　陈曦无力地靠在床头，整个人软得不行，良久，他感觉脸颊一阵刺痛，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情绪爆发后，似乎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但心脏还是跳个不停，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将他的身体炸成肉泥。

　　谢魁一个人来到了书房，这原来是他住的房间，结婚后就被他改成了书房，里面分成四个部分，分别是存放智能设备的地方，陈曦画画的地方，谢魁做手工的地方，最后是一个长沙发。

　　沙发上还留着谢魁上次织了一半的卡其色围巾，是今年他为陈曦准备的，马上就是秋末了，谢魁隐约觉得今年的冬天会提前到，因为他已经感觉有些冷了。

　　今晚陈曦说得话把他气狠了，有瞬间谢魁就觉得陈曦就是个捂不热的石头，小时候收留他，只是因为陈曦本性善良，也许把谢魁换成别人，他们也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谢魁就这样靠坐在沙发上，继续上次没有织完的部分，开始在大脑里制定自己走后的安排。

　　第二天，陈曦头醒来头昏脑涨，眼睛像两个桃子，下一秒一个冰冷的东西覆在了他眼睛处。

　　陈曦想要用手去碰，被谢魁拦住了。

　　“别动。”

　　很平静的语气。

　　陈曦觉得这样就不错，有点像谢魁刚到这个家不久，两人互相照顾，又有距离，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至此陈曦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维持了两分钟，等手帕移开后，陈曦才能顺利睁眼，虽然眼睛还是很酸涩。

　　早餐依旧是谢魁准备的，两人依旧坐在往常的位置，客厅没开灯，早晨的阳光弥补了这一点，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

　　早餐后，谢魁收拾完碗筷后就告诉陈曦自己要去做任务，陈曦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他多久回来。

　　谢魁只是在门口驻足片刻，平静地看着他，而陈曦坐在餐桌旁，没有开口。

　　他实在没有力气开口了，陈曦垂下了头，让谢魁离开他的视线，直到听见门落锁的声音。

　　陈曦独坐良久，才起身进了卧室。打开衣柜，发现被自己弄乱的衣服已经变得整整齐齐。陈曦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白衬衫和牛仔裤，这次他确定是自己的。

　　他来到客厅，将餐桌旁边的凳子移到展柜旁。陈曦踩着那个椅子，展柜的一个个格子在他的视线里飞速往下移动，他将视线锁定在那个水晶球处。

　　他垂着眼看着那个水晶球，很清楚地看见底座下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陈曦突然想起昨天早上扔的麻袋垃圾。

　　水晶球被他小心翼翼地拿了下来，陈曦从凳子上下来，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水晶球。

　　突然，陈曦用力地将它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巨响，水晶球碎成了碎片。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无路可去，身边所有东西都和谢魁有关。

　　陈曦只带着手机，离开了这个原本属于他的家。

　　落雁山，坐落在二十二区东边，这里能看见最美的日出，但谢魁显然来晚了。

　　他低着头和裴虞坐在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裴虞坐在长椅另一头默默地抽着烟。

　　“他那么重要？”裴虞吐出洁白的烟雾，清晨的第一口烟。

　　谢魁抚摸着手上的戒指，这是他亲手做的，是他的盼头，让他在世上还有点牵挂。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裴虞听见他的话，有些惊讶地看向他，随后哑了声。

　　早上十点，太阳有些刺眼，陈曦顺着记忆，来到了前天晚上的店，旁边依旧立着“eternity”的牌子。

　　他站在紧闭的门前，有些局促，毕竟前两天才拒绝，现在又主动找上门。

　　在他犹豫地上前时，门主动打开了，店长从里面走了出来，像是知道今天他要来，没有一点惊讶地邀请陈曦进去。

　　“进来吧，陈曦。”店主的声音很低沉，像是被时间充分沉淀过。

　　陈曦跟着她走进店里，门口的风铃照常响动，陈曦听见那清脆的响动一瞬间，想要放声大哭。

　　“坐。”湘蘅指了指工作台旁边的椅子，给他递上一杯热可可，而她自己却是一杯白开水。

　　明明没见过两面，就好像很了解自己，还贴心地准备了甜食。

　　陈曦将他的手贴上淡黄色的马克杯上，感觉自己的局促感消失了，而玻璃门上的木牌还是对外展示“正在休息”，显然现在是陈曦的单独时间。

　　“你想要离婚？”湘蘅主动开口。

　　陈曦低头看着热可可。

　　“你想要离开谢魁？”湘蘅再次问道。

　　陈曦还是不语。

　　“你想要自由，想要自己的思想，想知道你们的人生是否有其他走向。”湘蘅这次没有提问，而是用肯定的语气点出了陈曦的心中所想。

　　陈曦整个人像是透明的，里里外外都被看了个透，已经不需要再说话，颓丧地低下了头。

　　“幼稚，草率，你为当初随意做下的决定而后悔，憧憬着当初未选的另一面，而如今你得到了这个机会，来自你的另一半。”店主锐利的声音让陈曦抬不起头。

　　“我……我不知道，也许我还不够成熟，但我感觉很疲惫，每天都活在另一个人的视线下，从两年前起，我再没有亲身踏出过22区。”

　　“没有再联系过其他人，包括我的同学和老师。”

　　陈曦找不出话语来描述他现在的状况，更多的是迷茫，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没有经历过思考的吗？

　　他有些忘记了，陈曦有些惊讶，他居然对那段记忆模糊了。

　　“陈曦。”店主呼唤着他。

　　陈曦抬起了头。

　　“你来到了这里，就表示你需要我的帮助，那从现在开始，和我踏上另一条路吧。”湘蘅递给他一张新的名片。

　　“一条你也许应该走的路。”

　　那是一张银色的金属卡片，上面刻着一只白色的和平鸽，上面还写着“圆桌会”三个字，底下是她的个人信息。

　　圆桌会议成员——湘蘅。

　　圆桌会里共有十二名成员，是中央区的主要负责人，他们由世界各地的杰出者组成，他们不一定是十全十美之人，但能从始至终走在自己坚定的道路，且无条件拥护“自由”与“平等”，是绝对的和平派，不属于任何国家和区域，世界最后的公正和平之地。

　　现在的圆桌会已经是第二十一代，有八个稀血人，四个普通人，而他面前就站着个活生生的圆桌会成员。

　　一刹那，陈曦觉得那张名片无比沉重，他无法猜测圆桌会的成员为什么盯上他，其中是否会有别的利害关系。

　　他没办法接下那张名片。

　　“不必紧张，这只代表我个人，我对你很感兴趣，我觉得双方真诚些比较好，所以请收下它。”湘蘅看着他，平静的眸子里仿佛有某种力量。

　　圆桌会成员绝对真诚，他们不屑说谎，这是世界公认的。

　　陈曦犹豫再三，最终伸出双手小心地接了过来。

　　“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解决，我们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再次相遇，那就是我们踏上旅途的时候。”

　　陈曦像是找到了能够喘息的机会，在她平静的声音下忍不住流泪。

　　“不必哭泣，既然决定，那就好好感受，每个人都有选择和后悔的权利，但是过去就是过去，无法回到从前。”

　　“我希望你能记得这句话。”湘蘅拿起刻刀，小心地修饰着前两天就做起的木雕。

　　那座木雕已经十分精致了，但主人还是一下一下地完善它，哪怕它在别人的眼里已经完美，但这是湘蘅的木雕，只有湘蘅能定义它。

　　陈曦静静地坐在那里，将整杯热可可喝完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