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昨》薛问剑

5、赴宴

　　一场夜雨过后，天又放晴了，所有事物在阳光底下都闪闪发光，迎福园的招牌看着也格外喜庆，门口还立着个小牌子──王照宇施棠订婚宴由此入。

　　迎福园并不大，只有一层层，平时只能一次接待个□□桌，但装潢很古典大气，味道也很不错，因此颇受食客们欢迎。

　　周嘉熠到的时候有点早，大堂的席上只有一半坐满了，剩下的稀稀拉拉的坐着宾客。

　　大堂尽头正中用红色气球围着的张背景板，上面写着王照宇施棠订婚喜宴，旁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鲜花，陈列着镶了金框的婚书、钻石首饰、扎着红盖头的饮料、喜糖等，一个三层的装饰华丽的粉色蛋糕就立在旁边。

　　在红毯旁边的那桌，身穿红色礼服、身材曼妙的施棠正背对大门和身边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副金丝眼镜、身材高大的王照宇讲话。

　　王照宇看见了周嘉熠，他先是微笑，然后在施棠的耳边耳语几句，才拉着她朝周嘉熠走了过来。

　　“大忙人，真是好久不见。”王照宇率先笑着打了招呼。他张开了，高中时候青涩的气息早已消失不见，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出类拔萃的气质，加上他相貌堂堂，人们很容易从人群中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周嘉熠也笑了：“什么大忙人，也就那样，你倒来取笑我！恭喜你俩，终于等来了今天。”

　　施棠则是把他看了又看，皱着眉问：“才三年没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嗨，忙实验，有时候忘记吃饭了而已，不要紧。”

　　三个人寒暄了几句，王照宇搂着周嘉熠的肩膀，引他往里面走：“抒怀一鸣有思他们在前面那桌。”

　　“一鸣他们在西京？”

　　施棠点点头：“有思是国庆回来的，一鸣在西京大学读研。”

　　周嘉熠顺着他俩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秋抒怀。他今日穿了一件黑白条纹的长袖衬衫，下面是灰色西装裤，刘海往两边梳起来了，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不同于昨日满身的少年感，现在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很受长辈欢迎的成熟稳重又样貌英俊的青年。

　　秋抒怀左边是个留着一头栗色大波浪卷发，烈焰红唇，穿得十分御姐的美女，右边则是一个穿着白色印花卫衣，留着寸头，体型偏瘦的青年。

　　美女隔着秋抒怀在同青年讲话，青年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美女哈哈大笑，连中间的秋抒怀都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嘉熠来了。”施棠替周嘉熠拉出来一把椅子，王照宇轻轻按着他的肩叫他坐下去。

　　同桌的其余人立刻一齐向他看来，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惊喜，纷纷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这些人都是他的高中同学，周嘉熠也只字不提和秋抒怀昨天已经见过的事，而是笑着点头：“好久不见。”

　　“你们先聊，我们先去准备一下。”王照宇跟桌上的人打了招呼。

　　“好，你们先忙。”周嘉熠点点头，施棠二人就一齐离开了。

　　秋抒怀旁边的美女微微前倾，一缕卷发从她肩膀上滑落至胸前，她望向周嘉熠，笑问道：“你是今天才到西京的吗？”

　　“不是，一号中午就到了。”她的脸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周嘉熠没认出来是谁，一时间蹙着眉头愣住了。

　　寸头青年发现了，立刻笑道：“你是不是不认识她了，我刚来的时候我也没认出来。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你是苏一鸣呀！”周嘉熠脱口而出，苏一鸣是王照宇的同桌，这几年他只是长开了而已，容貌上没多大变化，因此非常好认。至于卷发美女，周嘉熠望向她，她只是把那缕头发又拨到身后，笑而不语。周嘉熠细细从她眉眼上打量许久，终于把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那个俏丽的高个子短发女生的脸重合在一起，他不由恍然大悟：“哦——！有思！”

　　曲有思见他认出了自己，笑着打趣：“我还以为你去了金港，就不认得我们这些老同学了呢~”

　　“没有的事，是你女大十八变，变得更好看了，我以为是哪个大明星，一时间还不敢认。”

　　“啊哟，你周嘉熠也有会讲俏皮话的一天哪！”曲有思故作浮夸的捂嘴：“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俩说话的声音不小，惹得其余人都笑了。

　　周嘉熠只是微笑，等人都静下来，他才又问曲有思：“你现在在哪读书？”

　　“还在国立政法大学读刑法学。”曲有思喝了一口水：“听他们说你在金港读的是高分子，怎么，要毕业了，打算回西京发展吗？”

　　“嗯，正在考虑中，还没毕业，等毕业了再说吧，没准有变动。”

　　曲有思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一鸣呢？”周嘉熠看向苏一鸣：“我刚刚听照宇讲你回西京大学读的研，学的什么？”

　　“我？”苏一鸣本来在听他们讲话，被点到名还呆了片刻，随后回答：“口腔医学。”

　　坐在曲有思和苏一鸣中间一直沉默的秋抒怀忽然开口：“你可以找他拔牙。”

　　周嘉熠飞快的扫了他一眼：“还真别说，我右边下面那颗智齿，这一年来时不时疼，我一直想去拔了，总是没时间。”

　　苏一鸣跟他隔着好几个人，也不能让他张开嘴看看牙的情况，只好问：“现在疼吗？”

　　“不疼。”

　　“你明天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我们院拍个片子先看看什么情况。就是这两天放假，哪个科室都挤。”

　　周嘉熠一口答应下来：“行。”

　　又有几个人来和周嘉熠打招呼，他皆是浅笑着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一时间又没什么话说了，只好把目光放在桌子上的茶壶上。浅碧色的茶壶釉层十分清透，在灯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泽，从他的角度斜看去，可以在茶壶的表面很清晰的看见，天花板上古朴雅致造型的吊灯，甚至他旁边坐着的宋文博那张微胖的脸上的表情都轻轻楚楚。

　　真像一面镜子。

　　周嘉熠不禁想起以前的时候，女生之间很流行用小镜子假装照自己，借机去看暗恋的人。他之所以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施棠。施棠跟周嘉熠从初一就是同桌，两个人玩得非常好，她什么事儿都跟他说，包括在课间的时候借小镜子去看教室后面她暗恋的人。

　　从镜子里偷窥别人，那种隐秘、胆怯、紧张又兴奋的感觉，周嘉熠只体会过一次。

　　他并不是主动去偷窥的，而是无意间发现的。

　　那是高二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的事情了，那时候他们已经换了座位，他和施棠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谢海月苏一鸣在他们前面，秋抒怀和王照宇在他们后面。

　　时值初春的下午课间，阳光暖融融的，照得半个教室明亮无匹，和煦的春风拂过窗外的桂花树，叶子沙沙作响。

　　施棠用完了小镜子整理头发，随手把它靠在书堆上，然后就出去上厕所了。周嘉熠去接水回来，坐下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镜子里的画面——王照宇趴在桌子上睡觉，秋抒怀埋头在算题。镜子里秋抒怀那双漂亮的桃花隐在刘海后，因为是垂着头，显得鼻子很高，下巴也尖尖的。

　　阳光洒在秋抒怀身上，望着他脸上那种认真专注的表情，周嘉熠忽然觉得春天十分美好，充满了令人心动的诗意。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热烈的掌声把周嘉熠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茫然抬头四顾，发现所有人都目光朝向背景板那边，王照宇和施棠并肩站在台下，主持人拿着话筒在台上致辞：“吉日两姓合，良缘结百年。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好，我是天缘庆典策划公司的司仪罗玉成。在今天这吉祥如意、令人激动的日子，我们欢聚在迎福园，共同为王照宇先生、施棠女士举行订婚典礼......”

　　在众人的见证下，仪式一项接着一项的顺利进行，服务员也趁机将菜品陆续送了上来。在王照宇和施棠交换订婚戒指的时候，周嘉熠心中充满了感慨与欣慰，甚至还有一丝老父亲看着自己女儿长成的感觉。

　　旁边微胖的宋文博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道：“他俩从高三到现在谈了也有七年了，可算是要修成正果啦！”

　　“确实。王照宇真是专情，他那么优秀，不少人暗恋他，他都没心动过。”捧着脸的舒柔也感叹，

　　两个人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回忆，纷纷接口。

　　“是呀是呀，从前那个校花杨媛媛就高调的明恋王照宇。”

　　“我记得杨媛媛一个文科班的，老跑来咱班问王照宇数学。”

　　“人家杨媛媛现在成明星啦！”

　　“什么？我明明记得她不是艺术生啊，大学去的人大哎。”

　　“骗你干什么，我去年去晴屿玩，碰到个剧组在拍戏，撞见杨媛媛在里面。你看我还拍到了呢。”说话的那个女生当真拿出手机翻出相册给大家看：“诺，你们看，这不是？”

　　有几个好奇的真的凑上去确认了。

　　“真的是啊，变得更漂亮了！”

　　“我要是被这么个大美女暗恋，我一定立刻心动！”

　　周嘉熠听出了弦外之音，皱着眉道：“施棠也很漂亮。”

　　“她也很努力。”秋抒怀几乎瞬间补了一句。

　　他俩说的是事实，施棠长得很像古早电视剧里的那些美女，不仅眉目秀丽，而且自有一股不同常人的古典气质，她虽然本科念的是外国语大学，但是考研也去了王照宇所在的天华大学。拿出杨媛媛照片的女生只得灿灿收回了手机。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曲有思提着茶壶倒了杯茶推给周嘉熠，她柔柔一笑：“我记得你、秋抒怀、谢海月、王照宇和施棠在高中的时候关系就很好对吧。哪儿都形影不离的。施棠真幸福，人生的重要时刻都有你们这些好朋友见证。”

　　“谢谢。”周嘉熠没有否认。

　　秋抒怀神色淡然的开口：“我是高二转进来的时候认识了他们，要数关系好，还得是周嘉熠吧。施棠说她俩初中就是同桌。”

　　“周嘉熠身边又总跟着写海月。”舒柔靠在椅子上，跟曲有思说笑：“你们不知道，我们那会儿好多人都羡慕死施棠了，身边全是帅哥学霸围着。”

　　曲有思点头：“那会儿好多人都猜他们的关系。”

　　苏一鸣也插了一句嘴：“不是有个西京联高的贴吧，他们的名字高频出现，脑洞也是五花八门的。”

　　听到联高的贴吧，周嘉熠的目光闪了闪，旧事翻涌出来，他端坐在椅子上，却感觉心口久违的钝痛又袭来，甚至当场就面色有点不好看了。他沉默的把目光落在席上的菜品上，没有注意到秋抒怀向他看来时欲说还休的神情。

　　所幸司仪这时宣布开席，一时间餐厅热闹的声音打断了这个话题。

　　周嘉熠草草扒完了饭，借口还有事就离席去找王照宇告辞。

　　“你走这么快啊？”施棠有些失落：“咱几个都没好好说说话呢。”

　　周嘉熠安慰道：“今天是你们两个订婚，先忙好你们两个的事，聚会等忙完了再说，现在你们要招呼亲朋好友，哪有时间来叙旧。”

　　王照宇捏了捏施棠的手，笑道：“我知道你有话想和嘉熠说。这样，我们明天晚上叫上抒怀，去杨婆婆那里吃烤肉！”

　　顶着施棠期待的目光，周嘉熠也不好推辞，只好答应下来：“行，明晚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