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之泪》zly368

7、第七滴泪 重生

　　血，全是血，绾心猛烈地摇着头，低头却同样看见鲜血，她仿佛被圈在另一个世界，而眼前全是鲜血，全是杀戮，突然，她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那刀子从后面正要砍……
　　“父亲！”绾心猛地睁开眼睛，入眼所及的是雕花的梨木床，粉红的纱帐，然后有人惊叫，似乎叫着谁醒过来了，只是她不想知道。
　　绾心恍惚地坐了起来，脑中一片空白，难道自己没有死吗？
　　“姑娘，你终于醒了，我已经叫人去禀报陛下了，他马上就会过来。”说话的小姑娘长得很水灵，整个人看上去很俏皮。
　　绾心的思维开始逐渐恢复，她静下心来想了想，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心里像被万千蚂蚁啃噬，她对小姑娘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安然，因为奴婢的母亲希望我一生安然无恙。”
　　绾心在心里嗤笑，在皇宫中还能安然无恙么？
　　绾心说道：“你们大王是不是叫夏珞？”
　　“嘘！”安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探头看了看门外，说道：“虽说陛下担心你，爱护你，但是你这样直呼陛下的名号，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还指不定怎么说你的不是呢！”
　　“你说他担心我？爱护我？”绾心讥诮地说道，担心她，爱护她的人只有沐离，沐离，你在哪里？
　　“是啊！”安然很理所当然的口气令绾心恨不得去杀人，安然却继续说道：“他把昏迷的你抱回来，整夜陪在你床边，你一直不醒，好像被梦靥缠住了，期间你发了高烧，陛下竟然亲自照顾你，想来王后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是吗？”绾心垂下眼帘，心里说不出一种味道，这个灭了她家族的人会对她好？她的答案是完全不可能，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做，应该只是因为她救过他，至于心里的愧疚，他会有吗？她倒是很想知道。
　　“陛下驾到！”
　　“都退下吧。”夏珞身着明紫色的华服，金银丝线细细缠绕，腰间佩玉，宝光四射，傲气，尊贵。
　　夏珞站在床前，不知作何举动，竟有些局促不安，绾心将头撇向床内，不去看他，心里正窝着火没处发。
　　不相对，且无言。
　　夏珞叹了口气，坐在床沿边，说道：“你在生气吗？”
　　绾心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她曾经那么信任他，可是……
　　“你觉得我能不生气么？有什么理由不生气？”绾心言语刻薄，眼神凌凌地看着他。
　　绾心：“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难道要我时时刻刻看见你，提醒自己有多愚蠢？相信一个陌生人，却害死了所有亲人！”
　　夏珞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沉默地，定定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绾心说道。
　　夏珞说道：“我想补偿，请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绾心斜了他一眼，残酷地说道：“夏珞，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夏珞听后，身体明显一怔，低垂眼帘，又迅速抬起，说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是一国之君，即便你要我摘天上的星星，我亦会摘给你。”
　　绾心冷冷地抛下一句，说道：“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绾心：“你滚！”
　　夏珞没动。
　　绾心叫嚣，“你给我滚！”
　　她将枕头丢过去，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枕头只缓缓地落下来。
　　绾心：“你滚！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夏珞上前，一把抱住绾心的肩部，任由绾心的手臂狠狠地敲打他的背，他说道：“你别这样！我走，你好好休息。”
　　夏珞缓缓向门外走去，却听见绾心说道：“等一下。”
　　他的心里略有喜悦。
　　绾心说道：“我想喝水。”
　　夏珞愣了愣，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一刻的愣怔让他没有立刻去拿水，也是这一刻的愣怔让绾心以为他放不下他大王的尊严，她讥诮地说道：“连这个都做不到，谈什么补偿？”
　　“不是，我……”夏珞立刻拿起水壶，替她倒了一杯茶，这时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做。
　　他没有感觉到尊严受损，甚至有些欣喜。

　　睡了一下午，绾心再次醒来时发现身上的衣服换了，是一件粉红色的长衫，这种颜色是她从未穿过的，她挣扎着起了身，每一步仿佛都踏空一般，行走在虚无，绾心很惊讶，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虚弱了？
　　她不想被锁在深宫里，她过不惯这种生活，她有她的想法，她还有沐离……沐离若是知道自己不见了，他会有多着急，不行，她必须找夏珞谈谈，她要去找他谈谈，她要找到沐离，她要找到父亲……
　　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安然看见绾心正扶着矮桌，急忙过去扶她，轻声说道：“姑娘，你当心点，你身体还没好……”
　　绾心推开她，大声呵斥道：“不用你扶，我自己可以。”
　　“姑娘，你要去哪里？”安然看绾心要走向门外，急得跟在身后，手举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扶，急得眉头都凝在一起了。
　　“这是怎么了？”夏珞一进来就看见绾心弓着身体，她现在怎么可能有力气走路，那药性还没过……
　　他急忙扶住她，对着安然吼道：“自己去管事那里领五十大板！”
　　绾心瞪了他一眼，说道：“不关她的事！”
　　“都退下去！”夏珞吼了一声，横抱起绾心，箍住绾心乱动的双手，将她放在床上，他俯身看着她，说道：“你要去哪里？”
　　绾心恨恨地推开他，说道：“去找你！”
　　夏珞忽然感觉心跳加快，明明前一刻还在生气她的举动，这一刻竟感觉有股莫名的悸动流走在体内，仿佛看见了朝辉。
　　在他的记忆里，一直存在一双明亮的双眼，无法磨灭，无论在何时，甚至是和王后欢爱之时，他都无法忽视，那种记忆深深地扎在他脑海中。
　　他知道，他爱上她了。
　　而爱着她的同时，却对她十分愧疚，在她救他之后，他却对她的族落进行屠杀，为了补偿她，哦不，应该说为了爱她，将她带到宫中，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她不知道吧，她住的地方就在他的旁边，没有任何人能靠近，他是这样保护着她，她究竟知不知道……
　　还好，她没有事，心爱的女子如今就在他眼前，他不后悔之前做的事，他不管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有一个想法，他要留她在身边。
　　他毕竟还有一个人，能够威胁到她。
　　此刻，绾心在心里想了很多，如果现在提出离开，那么灭全族的仇就这样吗？不用报仇吗？她甚至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还在？沐离是不是还在？如果自己冒然出去了，却找不到他们了，那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不能出去！她要报仇！
　　看着夏珞深情的眼眸，她突然心中一动，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夏珞一直看着她，沉默无言。
　　绾心轻轻地说道：“我饿了……”
　　夏珞听后，愣怔了一秒，轻笑出声，说道：“我立即命人准备晚膳。”
　　绾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犹豫，因为他刚才自称是“我”，而不是“孤”，至少他此刻真的爱她，真的想要补偿，可是，既然爱她，又怎么可以伤害她的家人！这样廉价的爱，绾心不要！她也要不起！
　　低垂眼帘，绾心的眼睛湿润而温暖，沐离，你不要着急，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沐离，你一定不要有事，如果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我会死啊！
　　这一刻，她对沐离的思念那么强烈，经久不息。

　　吃过晚膳，夏珞有公务便离开了。
　　绾心试图下床走动，虽然比之前恢复了一些力气，可是踩在地上的脚硬是很虚浮，如果身体虚弱，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吧？这中间一定是有问题的！那问题在哪里？
　　如果力气一直恢复不了，那怎么报仇？自己学的灵术还在吗？沐离到底在哪里？
　　绾心索性睡在床上，心里想着报仇的计划，想着想着竟睡过去了。

　　天色已暗，月光像是罩上了一层薄纱，虚无飘渺。
　　烛光闪耀，夏珞批完奏折，放下手中的笔，薄唇轻轻上扬，
　　走到门口，发现王后在外殿，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显得苍白。
　　夏珞自知自己负她，但感情这种事谁能说清楚？
　　走到倾玉面前，倾玉定定地看着他，说道：“陛下要休息了吗？让臣妾照顾陛下。”
　　“王后，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孤想一个人走走。”
　　“陛下，”倾玉叫住夏珞，低着头，轻声说道：“你不能陪陪臣妾吗？臣妾想陛下……”
　　“你早点休息，孤过两天就去看你。”夏珞头也不回就走了。
　　倾玉顿时感觉身体的温度都冰封了起来，心中有一股黑色的气流在重生，那股气流以惊人的速度窜上眉心，消失不见。
　　她的指尖闪着一抹红光，然后消失，再出现，再消失，像是极力在克制什么，最终，红光打破了殿外的那棵大树。
　　“呵呵……”玄女笑得很诡异，说道：“师姐还是那么厉害，可是明天肯定是我在替你背黑锅。”
　　“你闲得没事做吗？”倾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我知道你在苦恼什么，那个女人确实有迷惑王上的魅力，王上……”一阵轻微的刺痛从玄女光滑的下颚蔓延开来，倾玉的手指指着她的下颚，炯炯的目光有些骇人，声音有些颤抖，说道：“你知道什么？”
　　玄女指了指倾玉的手指，倾玉瞪着她，却也只能放开她，玄女咳嗽了几声，说道：“我就怕说了，你又生气了？何必自找苦吃呢？”
　　倾玉：“你说！”
　　玄女说后，倾玉并没有发火，而是阴阴地笑了笑。

　　月光清润。
　　他进入她的房间，她此刻已经睡着。
　　月白素缎的寝衣，乌黑的长发仿佛在黑夜中发亮，几缕发丝缠在她的脖颈，几缕发丝随意地散落在粉红色的枕头上，惹人遐想。眼睫如同安静停立的蝴蝶，羽翼微收。月光照在她莹白的肌肤上，几近透明。
　　这个女子，他该如何不爱？
　　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都能感觉到满足，就便是爱到深处，刻骨铭心了。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脸颊，现在她离他是那么近，触手可及，他简直想吼上几嗓子。他曾经以为她会很恨他，可是她似乎并不很自己，甚至连讨厌也不是很深，也许她也会喜欢上他，就像他喜欢她一样。
　　这个发现，令他措手不及，令他欣喜不已，令他快把持不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他一天当中可以想念一个人这么长时间，他从来不知道他可以这么频繁地过来看她，明明才刚刚见面，下一秒却变现出疯狂的思念。
　　在她床沿边坐了很久，夏珞才离开。
　　听见门关的声音，绾心睁开眼睛，在他开门之时，她就已经醒了，她低头看了看手心，全是汗。
　　然后，她倒头就睡。

　　在她的梦中，沐离站在梨树下，笑着对她说：“绾心，等我来找你。”
　　突然，画面迅速变换，又全是血，杀戮声。
　　被吓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啊！娘娘你醒了！”说话的人不是安然，而是另一个女孩，“娘娘，奴婢伺候你更衣。”
　　绾心愣了，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娘娘啊……”
　　绾心怒吼，打断了她的话，吓得她手中的衣服飘落于地，绾心说道：“哪个混账东西说我是娘娘的！”
　　小姑娘愣了一会，眼泪哗啦啦地留了下来，一边说道：“娘娘，奴婢是听掌事的公公说的，奴婢本是洗衣房的宫女，因为安然姐姐犯了错，我被调过来，说是照顾娘娘的，奴婢冤枉啊。”
　　绾心定了定神，说道：“好了，你听着，我不是什么娘娘，以后别这么叫我！”
　　“是。”
　　绾心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小樱。”
　　绾心说道：“安然出什么事了？”
　　“她……”小樱犹豫着要不要说，眼前的主子明显脾气不好，安然姐姐已经伤得很严重了，不能再被伤害了。
　　绾心：“放心，我不会伤害她，我不知道她出事了。”
　　小樱：“安然姐姐被打了五十大板，因为安然姐姐身体本就不好，以前为了安宁姐姐，她吃了不少苦，所以，她发了高烧，现在人还迷糊，掌事也不让御医来看看，我怕再这样下去，安然姐姐就，就……”
　　“等一下，”绾心越听越糊涂，问道：“安宁是谁？你说清楚了！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不然我也帮不了她。”
　　小樱抹了把眼泪，说道：“安宁是安然的亲姐姐，安宁姐姐长得很漂亮，所以会招来宫女的嫉妒，那些人都排斥她，欺负她，安然为了保护安宁姐姐而受了不少打，有一次，王后娘娘来了，说是见了安宁就高兴，就让安宁去服侍王后。”
　　说到这里，小樱抽泣了一下，没有立即说下去。
　　绾心不明所以地瞥了她一眼，说道：“这样不是很好么？”
　　小樱说道：“安然却被洗衣房的人毒打，丢在大雨里，若不是被我正好看见，她就……”
　　“后来，安然姐姐终于是醒了，身体虚弱的她却却迎来了另一个噩耗，在我们每天打水的井里，发现了安宁姐姐的尸体，那个尸体，就像是被人吸干了血液一般，全身紧皱，哪里像十几岁的少女。”
　　绾心对这件事上了心，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
　　“好，我知道了。”绾心想了一会，说道：“你先下去吧。”
　　小樱却没有出去，而是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揪住绾心的衣摆，双眼泛着泪光，说道：“姑娘，请你一定帮帮安然，安宁姐姐不可能自己跳井的，一定是被人害的。”
　　绾心有些喜欢这个女孩了，因为她有着善心，绾心把她拉起来，说道：“放心，我会帮她的，你先回去吧。”
　　她想要在皇宫里搅几下，既然他这么在意自己的江山，那么她就对他的江山下手。
　　她再清楚不过，他最在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