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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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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心中泛起层层悲凉,忍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萧凤梧适时地帮她擦掉。
好一会儿后,她平息下来,苦笑着说:“孽缘来的孩子,没了也罢。”
萧凤梧垂眼,片刻后,他自顾自地解释:“萧慎是奸相曹端的外甥,党羽众多,死他一人,不足以撼动曹端根基。”
小五疑惑地看着他,想问这关她什么事,她不过是想替红婆报仇而已。
萧凤梧见她欲言又止,最终沉默,便又继续说:“本王听崔衡说,你是长衡郡人士,辗转流浪到平章,一定吃了很多苦,见过了人间炼狱。”
小五犹豫着点头。
萧凤梧轻叹,“当年的卷宗虽然被毁了大半,但长衡郡并不大,只要赈灾得当,足以控制。只是官官相护,鲸吞灾粮款项,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小五震惊地睁开了双眼,当年她只是一个半大孩童,后来一直颠沛流离,虽知道长衡郡太守不做人,但从未往深了想,“当年的灾情还有内幕?”
萧凤梧点头,“崔衡就是查到了线索,才临时起意不继续杀萧慎。”
小五的泪水又涌出,无奈地笑着,“这仇,怎么越报越大呀。”
“十三年前,那时崔衡还未九岁,他亲眼看见举家被杀,由仆从从千里之外将他送到楚王府,那时他已经一心求死,活着只为报仇。你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本王。”
他慢慢地说着,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年,现在不过是寻常的交谈。
小五由此平静不少,她问:“你自己呢?”
“我?”萧凤梧眸底掠过失落,“奸相曹端为谋权,伙同外邦侵犯我朝,又与平王意图造反,我十万赤练军因等不到援兵和粮草,伤亡过半。我父兄也战死。”
他的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小五想起了久远的记忆,“长衡郡发生旱灾,人人都说是因为楚王含冤而薨,天降惩罚。原来是这样。”
可现在曹端还在朝为官,她在民间也从未听过“奸相”二字,从来都说他兢兢业业辅佐幼皇,如今皇帝身体欠康,他又不辞辛苦连任数载。想来那些惨无人寰的事他参与其中,却极为隐秘。
这些是真相吗?她还活着,她有时间去验证。
萧凤梧说:“你想为你祖母报仇?你的仇,本王一起算上。”
小五笑了一下,“王爷真好笑,就算没算上我,你本来也要杀萧慎。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
“不一样。”萧凤梧说,“凭你一人,根本杀不了他,但你可以和本王一起,见到他们的灭亡。”
小五无话可说。
在那晚的刺杀之前,她问过崔衡,世间不是有剧毒吗,为什么要那么曲折?
那时她才了解到,就算最常见的砒霜,也不能刹那致命,药量大容易被察觉,量少则难以伤敌。而其他毒药昂贵且珍稀,一般人很难得到。如果仅凭药就能杀人,那世间哪有报不了的仇。
他们那晚得到的药,已经属于珍品了。
她茕茕孑立,哪有其他能报仇的办法?最终不过螳臂当车,飞蛾扑火。
两人许久沉默着。
萧凤梧收拾了一下,又坐在床榻边,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小五问:“你还想说什么,就说吧。”
萧凤梧带着歉意说:“谢小五,是你真名吗?”
小五点头,“我六岁那年和家人失散,小五是我小名。”父亲给取了名,但她没记住,“婆婆也不是我真祖母,她收养了我,没给我取名。”
萧凤梧说:“我先前想让你当侍妾,但你不乐意,对吧?”
小五冷着眼神回道:“哪个清白女子愿意给人为奴作婢的?”
萧凤梧低头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小五极为不客气地问。
“本王失礼了。”萧凤梧收起笑容,“倘若当时本王亲自向你赔礼,或许你会更信任本王,而不是冒那么大的险,最后……”
“往事不可追。”小五打断他的话,“王爷早点放下吧。”
萧凤梧微微错愕,而后哑笑,“本王不如你。”
小五说:“王爷已经比我见过的官吏好上千倍万倍了。不,他们不配和你相提并论。”
“可本王接下去就要为难你了。”萧凤梧说,“萧慎近日追查很严,王府不能有半点异动,你要留在王府,须得有个身份,有个姓名。”
小五想了想,“王爷不必为难,我可以男扮女装,暂时当一个小兵。”
“那才是让本王更为难。”萧凤梧皱起眉,“你是女子,女子该有的,你也会有。”
什么意思?小五不明所以。
可她已经叫了十几年的谢小五了,再来一个名字,她实在想不出,“我不知道要取什么名字。”
“如果你不嫌弃,本王可以代劳。”萧凤梧兴致稍有些高了,他压下笑意,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你我身份虽相差甚远,可不管位高权重,还是平凡百姓,所遇所受所感,几近相同,你我都是芸芸众生,本王予你一个芸字,如何?”
“谢芸?”
萧凤梧点头,“为防人怀疑,本王日常便唤你阿芸。”他伸手压了压她身上的被子,“你好生歇息,余下的话,来日方长。”
他还没出门,谢芸抓紧了机会问出了心中许久的疑问:“王爷为何要对我这么好?我已经是无用之人了。”
她既然刺杀失败,又有被识破的风险,留在王府不是更容易暴露吗?就因为他们两人有过不情愿的露水情缘?他一个王爷,应该也不缺为他卖命的人。
萧凤梧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本王心中对你有愧。”
等萧凤梧走后,谢芸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柳彦茗说,女人小产至少要休息半个月,何况谢芸还有中毒一说,没过几天,王府的人便看到“王爷的红颜知己”谢姑娘出现在庭院内。
天已深秋,谢芸还穿着单薄,拿着一把扫帚扫着院子里的落叶,下人们拦不住,想了想,去找了柳彦茗。
柳彦茗认为那毕竟是萧凤梧的姬妾,便找了借口,让更熟悉谢芸的崔衡去劝了。
崔衡站在小院的门外,迟疑着不敢踏进。
谢芸眼角余光早就瞥见他了,故意装看不见他。
直到她放下扫帚要移动院内盆栽,他才跳过来说:“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做。”
谢芸看了他一眼,嘲讽地说:“原来你没变成哑巴呀?”
崔衡移开目光,不与她对视,“你现在的身份是王爷的姬妾,还干粗活的话,会被人怀疑的。”
这话有道理,但谢芸对他心中有怨,嘴上不肯承认,“关你什么事?”
“你!”崔衡想再搬出对王府有利之类的话,想起先前置她于生死边缘,有理也说不出口了,只好愤愤地回道,“你当乞丐乞讨的时候,也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吗?”
谢芸白了他一眼,“我是良民。”这件事对她和红婆都很重要。
崔衡转过身,却看见萧凤梧即将进来,他有些无地自容,只好呆呆地站着等。
萧凤梧手上提着什么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略过了崔衡,对谢芸道:“听人说你一起来就干活,这不是为难下人吗?”
他说完,往谢芸身上披上了一件灰色的披风。
那披风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制成的,明明感觉不重,却很快如同有一团小火一般裹着谢芸,她有些无措,“我,我躺在床上够久了,就想动一动。再说,我也不想在王府白吃白喝。”
“总会有用上你的时候。”萧凤梧微笑着回答。
一旁的崔衡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发酸。
“阿衡。”萧凤梧唤了他一声,“萧慎近况如何?”
崔衡如同遇了救星,心里松了一口气,恭敬回道:“他伤得不重,中毒也不深,昨天开始便亲自出门搜索刺客信息,也没放过我们镇南府的人。”
其实萧凤梧心里一直奇怪一件事,“按理说,他应该第一时间搜到镇南府,可这么久了,才想起来?”
崔衡也奇怪,“听说他还派人往武阳方向。”
两人毫无头绪地站着,萧凤梧想起什么,看向谢芸,她脸上有些明显的得意,他问:“是不是阿芸做了什么?”
阿芸?崔衡看了一眼谢芸。
谢芸本不想说,她笑道:“我既想报仇,又不想白白送命,所以除了崔副将交代的事情,我自己多做了一些准备。”
她自小走街串巷乞讨,熟能生巧地练就了察言观色、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在刺杀前夕,她自行去明月楼附近逛了两圈,才找到了那天准备逃跑的最佳路线。
毕竟报仇嘛,能活下来最好。如果杀不了萧慎,那她也要争取后来的机会。
但只有逃跑路线哪里够,于是,她在脸上涂了黑,又在手心里画了一颗痣。
崔衡想起那天她的确脸上一片乌黑,还以为只是为了不暴露容貌所做,原来还另有目的?
“我说过,姜震有个未婚妻,叫李婉。”谢芸将自己的意图托盘而出,“李婉姐姐嘴角有块胎记,手心里有个形状别致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