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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私相授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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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要寻军医来?”
闫风玉着急忙慌地赶到年青云屋里时,年青云正将胳膊置于小桌上,等着春冬替她换药。
“你别动了。”闫风玉没让年青云挪出上位来,自己将就在下首坐下看春冬给年青云换药。
这几日的天越来越热,年青云昨天便自作主张拆了最外的一层棉布,如今伤口外只剩一层棉布。
“嘶,有够长的啊。”
昨日严鸢上好药时,明明止了血,但约莫晚上睡觉时扯到了伤口,拆下的棉布上有些许血痕,正在愈合的血痂与棉布紧贴在一起,即使春冬再小心不过,还是撕掉了一截血痂。
“怎么做事的?”
闫风玉一句呵斥,春冬立马跪下请罪,年青云皱了皱眉、忍着痛道:“不用管,继续。”
在烛火上烤过的棉布蘸着烈酒擦过鲜红的皮肉,年青云的手指忍不住扣紧了桌角,生生忍住了抽回手臂的冲动。
“你用的什么药啊?若无好药,我回去给你取。”
闫风玉没因自己被下了面子黑脸,依旧很热心地试图替年青云分散注意、缓解疼痛,年青云另一只手向闫风玉招了招,闫风玉不明所以,却依旧附耳过去。
“隔墙有耳。”
闫风玉端正了神色,斜眼看了下春冬,年青云本想说无妨,话到嘴边还是更改了过来。
“退下。”
闫风玉跟在春冬身后出了屋,年青云歪了歪身体,便看到了站在廊下的闫风玉在吩咐着什么,年青云又坐直了身形,左手拿起了药瓶,沿着伤口走行,一点一点抖下药粉。
“我来,你继续说。”
闫风玉夺过药瓶,放过了年青云本就“千疮百孔”的胳膊,年青云心安理得享受着郡王的贴心服务,轻叹一口气道:“想必郡王定然得知,萧前来探望我一事。”
闫风玉没有否认,只示意年青云继续说。
“我明摆着站在郡王您这边,王爷知道我与萧私下见面,甚至萧比他先知道我受伤一事,他会作何想法?”
“不得胡乱揣测。”闫风玉轻斥一声。
年青云不当回事,只压低了声音问道:“郡王,您,见还是不见?”
闫风玉喉结迅速下降又上升,年青云低下头,借着用棉布把伤口裹住的功夫,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再抬眼时,闫风玉目光开始游移、心思已然动摇。年青云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悠然翘起了腿,向后靠在引枕上静等对方的决定。
“你作何想?”
能问出这个问题,年青云知道他已经作出决定,只不过还需要他人的肯定,为自己的选择再加一层保护,年青云浅笑:“弃暗投明,不更证明了郡王贤名远播。”
闫风玉表情迅速变换,最后停留在脸上的似乎是一种叫做“决绝”的神情:“父王计划明日尽归大营,班师回朝。明晚在你的营帐中详谈。”
“臣定不负郡王所托。”
“今天干啥了?一进来就见你在这里贼笑。”
严鸢熟门熟路地从留了条缝的窗户翻进了屋,稳稳地将食盒向桌上一放,就要伸手掐年青云的脸颊。
年青云抬手格走严鸢伸来的手:“什么贼笑?好好说话。”
严鸢带着浅笑擒住年青云的手腕,另一只手趁她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捏了下几乎贴骨的面皮,年青云挥手打掉严鸢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如何这么瘦了?脸上一点圆乎劲儿都没了。”
年青云立起了手中的这本破书挡住了自己打哈欠的脸:“不瘦成这样如何装逃难之民。”
严鸢顺手接过了年青云打发时间用的兵书,向着年青云漏在袖外的双手挑眉:“你这双手也能装?”
年青云像只晒得暖洋洋地猫儿一样拉长自己伸了个懒腰:“如何不能,去年冬日这双手可是冻了又冻。”
严鸢不接话,拉过年青云两只手捂在双手之间暖着,许是去年着实冻狠了,年青云今年开春后手上的冻疮一直没好,拖至最近才褪去不少,纵然冻疮消了,但双手依旧冰凉,不复习武之人惯常暖意。
年青云盘腿坐在床上双手被拉向严鸢的方向,年青云别扭得慌,挣出双手拍了拍床,示意严鸢坐上床沿,严鸢顺势而为。
“明日回大营呗,还能有啥?”
年青云不说实话,严鸢却也不催,只将刚刚带了些暖意的手一把抛下,端了食盒来,打算让年青云就这么在床上用膳。
年青云皱了皱眉,抢过碗蹦到了地上,猴一样窜了出去,不甚稳重地坐在椅子上,严鸢幽幽叹了口气,抓上厢柜上随手乱扔的外衣披在了年青云身上。
“回大营?我怎么还没收到消息?”
年青云挑了挑眉毛,调侃道:“你是谁我是谁?心腹重臣,有消息自然是我先知道。”
严鸢失笑:“行行行,知道你能耐大了,先把今天发生什么事给我说了。”
年青云边扒拉饭边给严鸢细细讲了她今日所做所为,严鸢听得啧啧称奇:“你还有这手段?”
“你给那个萧什么传消息了吗?”
听了这话,年青云带着骄傲与自豪的脸看起来莫名有些僵硬,笑容如同画在脸上一样,苍白无力。
“如果我说忘了,你会说我傻吗?”年青云不甚确定地看向严鸢,严鸢眼神中意味不明,但年青云就是从其中找出了几分对傻子的怜悯与同情。
“春冬!”年青云冲着窗外高声唤道。
“主子。”春冬闻声一进来就看到严鸢狠狠瞪着年青云,眼神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年青云饭也不吃了,像个寒风中受冷的孩子一样,苦涩地抓着肩上的衣服,徒劳将自己蜷缩起来变成一团,试图通过拥抱自己来温暖起来。
“你出去。”
春冬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眼,了解一下屋内情形,就被前主子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春冬阖上门后轻叹一声,风水轮流转,也是轮到现主子受罪了。
年青云现在的确急需温暖,一声“春冬”又让严鸢逮着错训斥了自己两句,前两日难得的同门情深好似已经随着饭菜吃下了肚,被消化了一干二净。
年青云轻轻扯了扯严鸢的袖子,稍稍一笑,是一个求饶的弧度:“师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错哪儿了?”年青云从前就常在他们面前撒娇撒痴、蒙混过关,严鸢从前纵着她、不想让她受半分苦,可如今物是人非,他们早不是在朔方时天塌下来有父辈挡着的时候。
年青云一边揪着严鸢的袖子一角前后左右来回晃着,一边偷偷觑着对方的神色:“我明知道姓萧的为人谨慎,我还打算派春冬去传消息。”
严鸢脸色柔和了些:“嗯,还有呢?”
年青云眼珠开始左右游走,整个人因为茫然无知变得动作很多:“嗯……我应该借着道谢的名义去通知他一句?”
“还有什么呢?大概可能就是这个问题吧。”
严鸢抬手给了年青云一记爆栗,年青云吃痛双手伸起捂着被狠敲过的发顶,不可置信地看向严鸢:“哥!”
“上赶着给人留话柄,你上个房顶难吗?”
年青云摇摇头。
“上房顶爬着,等着他出门给他扔个纸团难吗?”
年青云又摇了摇头,严鸢咽下一口闷气,又端起一副兄友妹恭的表面功夫:“学会了吗?”
年青云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
年青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点头的幅度越发明显,有点像府里养得那只用来逗着玩的小狗,一见着他就像是开心坏了一样,疯狂地摇晃尾巴,严鸢想道。
年青云迫不及待地将严鸢扫地出门,自己伸了个懒腰,钻进了本来没什么用的,冷冷清清,好无人气的书房。
年青云识字,四书五经、兵书军阵学得都很不错,但现在站在桌前迟迟不能下笔。
“见信如晤……”年青云犹豫地写下这句话,却在写完“如”后,突然拿笔将三个字涂成了墨团,把纸张揉成了皱巴的纸团,随手扔在了地上。
此时,地上已经扔了三四个相似的纸团。
“算了。”年青云咬了咬牙,不管那些个什么礼仪、之乎者也,直接用提笔写了一句“明晚来我帐篷”。年青云捏起纸抖了几下,看着墨差不多干了,随手折了两折塞进怀里走了出去。
更深露重,年青云捋了捋带着潮湿阴冷水汽的头发,重新伏趴在屋顶。
丁零当啷的响声越发接近,年青云沉身将自己与屋顶融为一体,阴影与月光是最好的搭配,守卫军士没有察觉到分毫不妥,晃晃荡荡地离开了萧凤梧的院子周围。
年青云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地掀开一块瓦片,幸而屋内仍燃着蜡烛,不至于让费心隐藏的年青云因为些微月光而暴露。
“哥,先安歇吧,这都几更天了。”长喜熟悉的声音响起,年青云脸上带上了些许笑意,有个忠仆在旁,也剩的年青云在屋顶趴着等候屋内无人的时机。
年青云从袖口掏出那张变得皱皱巴巴的纸,想了想还是没把它揉成团从漏月光的屋顶扔进去。
年青云重新将纸折成了半只手掌大小,从屋顶扔了下去,又将瓦片迅速盖上,翻身躲在了屋脊另一侧。
“哥,你看到了没有?”
“什么东西?”萧凤梧顺着长喜指的位置看过去,空落落的,并不见那处有什么值得一瞧的东西。
长喜也没指望他哥能看到,已经走到了刚才有张纸落下的地方,捡起了地上那张很可疑的小方块。
“我和哥说的就是这个,我刚才明明白白瞧见这张纸从屋顶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
萧凤梧面色凝重地接过,毫不犹豫地将它展开开来。
“明晚……来……”字迹有些潦草,长喜仔细辨认了一番也只认下了三个字,“哥,明晚去哪儿啊?”
“去李雨营帐中。”萧凤梧一字一句在心中念道。
萧凤梧猛地转头看到长喜伸长了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下意识将那张纸揉做一团。
长喜有些奇怪地看着萧凤梧,萧凤梧心中懊恼,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我去商量要事,商量好了自会与你说。”
长喜瘪了瘪嘴,扔下装神秘的哥独自去睡了,萧凤梧见他走了,匆匆取下灯烛罩子引火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