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说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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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番洪灾波及三郡，牵连甚广，若要全部救助，粗算至少也需200万两银子，这么大的数目，朝廷若无法拨款，恐怕难有其他办法。”临安王忧虑道。
皇帝摇摇头，“税赋是国库主要来源，但战后民生凋敝，百姓方才开始安顿稳定，休养生息，朝廷近两年减免税赋，朝廷始终入不敷出，如今别说200万，就是50万也难拿得出来。”
萧澹沉思片刻，拱手道，“臣弟知道了，请陛下给臣三天时间，容我想想。”
三日后，萧澹协奏疏觐见，其上提出了三条筹款赈灾的方式。
一是缩减殿内开支，内廷一应用度从简，并鼓励朝野内外官员及后宫众人主动认捐贵重文玩首饰。
二是公开募捐，通过各大商会联系周边郡县的知名商贾，以各商行的名义捐款，发动商人的力量。
三是鼓励百姓互助，家中有存余米粮和空闲屋舍的，鼓励其主动到里长处登记自愿救助的人数，接纳灾民在家中留宿三个月，给朝廷以修缮受灾地区民房、款项周转的时间，救助灾民的百姓，次年起三年赋税皆免一半。
若三法并举，再加上朝廷目前可支配的银钱拨款，勉强可接此次灾害之危。
皇帝读罢，合上奏疏，上前拍拍萧澹的肩膀，“十二弟，难为你了。”又似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问他：“对了，朕这几天忙着赈灾的事，还没顾得上问你，此番去滇南可见到弟妹，她可好吗？”
萧澹拱手道：“还要多谢陛下恩典，准臣弟跑一趟，告知真相，否则嫣儿恐怕要恨臣一辈子了。另请陛下放心，嫣儿手中的证据已交予臣弟，还在滇南发现了一些与此有关的线索，臣留了一队人马在滇南继续探查，相信不久也会有消息。”
萧澈点点头，“误会解开就好，只是，弟妹为何没跟你一起回来？”
萧澹尴尬地笑笑，“嫣儿为人，皇兄清楚，她在滇南开了一家店铺，正是经营得如火如荼，若是硬要她为了臣放弃，臣不愿如此，即便臣愿意，她也不会答应，臣不敢勉强，怕……”
“怕弟妹生气？”萧澈抽动着嘴角，硬生生憋回去了一笑，“没想到十二弟也有怕的人呐。”
皇帝说着，摆摆手示意萧澹退下，兀自进了里间。
按照奏疏上的方式，萧澹带着皇帝下拨的赈灾款和人手，便开始将赈灾行动铺开。朝野上下众人虽有对救灾之事颇有微词的，但碍于临安王威慑，谁也不敢多言，这部分款项筹措还算顺利。
朝廷未出告示之前，已经有不少皇都的百姓用自己的房舍收留了灾民，此番又有减免赋税的政策加持，各里长收集上来发愿帮助灾民的家庭并不在少数，确可一定程度上缓解灾民流离失所的情况，但毕竟三郡受灾，且都集中在皇都周围，灾民数量众多，光依靠这两个办法都是杯水车薪，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还是得筹措到足够的银钱。
朝廷从国库中预留了军需的费用，其他剩余的银钱，除了小部分留作日常用度，其他几乎尽数都给了萧澹，但这也只有55万两银子，加上官员和内宫凑的，也勉强只凑够了70万两，即便百姓能解决一部分灾民吃住，大头还要依靠商会的力量。
天冈六大商会的总会都集中在都城，有从事茶叶和药材生意的春风堂，从事绸缎、珠宝和瓷器生意的合益堂，主营盐、粮生意的利源会，广泛集结了酒楼、茶舍、客栈行业的同心社，还有汇集了街头摊贩和小本商人的聚益帮，主营钱庄和当铺的和合社等。
这些天里，萧澹昼夜难寐，奔波在各路商会会长的府邸之间，轮番游说，但收效不佳，商人逐利，此次赈灾，硬要从商人的口袋里掏钱出来，一点好处也没有的事，游说起来实在困难，三日过去了，没有一家商会愿意松口。
灾情不等人，萧澹见如此情形，只能强行摊派任务，把受灾最严重的一批人救助好，再徐徐图之。
萧澹先到了合益堂，前些天来商谈募捐之事，堂主便称病不见，此次萧澹不等人通报，直接闯进了堂会前厅。
孟堂主正在前厅眯缝着眼睛喝茶，见临安王闯了进来，一口茶水全喷在地上，把那一撮山羊胡子都浸湿了，一径掏出绢子擦拭着。
萧澹也不寒暄，待他收拾完，开门见山地说：“孟堂主想必知道本王的来意，本王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此番朝廷联合商会赈灾，说是募捐，实是已无其他办法，若是灾民的事情不解决，皇都迟早也会出现灾民暴动，到时候影响孟堂主的生意，就不是这几项纹银的事了。”
孟堂主面露难色，“王爷有所不知，我们这绸缎和瓷器都是盛世的生意，这些年战乱不断，近两年才消停些，生意还没做起来呢，商会的掌柜们也都是一样，有心而无力呀。”
萧澹从怀中掏出一封认缴书，“孟堂主，今日这文书，恐怕你非签不可了。”
孟堂主气得瞪圆了眼睛道：“王爷这话就不对了，既然是捐，那便是自愿的，否则就是抢了。”
“本王如果没记错的话。孟堂主有个聪慧漂亮的小女儿，嫁到了东四街吴家不久，说来也巧，这吴家郎君，便是我上十二卫二级军士，最近正欲升格，若是不顾百姓疾苦。德行有亏，恐怕不仅升格不成，还得除去军籍，回家种田呢！”萧澹说着，目光炯炯定在孟堂主脸上。
孟堂主沉默了几分钟，脸都皱成了一块抹布，无奈地摇着头，在认捐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解决了一个，萧澹不敢耽搁，接着奔赴下一处。
利源会的程会长曾做过水匪，摸清了道上的规矩，岁数也大了，没精力喊打喊杀了，便带着做匪之时攒下的银钱，开始了贩盐贩粮的生意。
盐粮运输的这生意需要漕帮的方便，程会长曾经在道上混的，和漕帮有着过命的交情，方才得以在水路中趟出一条路子来，这一条路，便保了利源会八家粮商的生计。
程会长不比那瓷器行的行首，见过大世面，又有道上人帮衬，即便是朝廷，也未放在眼里，何况，临安王此次是有求于他，自然眼高于顶，不好糊弄。
程会长倒不躲病，大大方方地接待了临安王，亲自斟了一杯茶给他，“王爷尝尝，我这茶味道如何？”
临安王端起杯子饮尽，微微蹙眉，这茶怎的有股子咸味？
程会长见他迟疑，哈哈一笑道：“王爷喝不惯吧，这是在下平时常喝的盐茶，咱们这儿别的没有，但就数盐最多，皇都周边三郡的盐商都在利源会，若是年景不好，漕运延滞，大家的货都运不来，原本两趟的量只能运到一趟，增加了成本，那可就要抬价了。”
程会长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接着道：“若是抬价太高，咱们天冈百姓，可就吃不上盐了。”
萧澹听出程会长话中意味，这老狐狸，竟然先发制人，还未等萧澹提出需求，先出言威胁上了。
这就是明摆着告诉临安王，皇都周围的盐业是利源会垄断，盐粮关系百姓民生，若是朝廷非要逼他们捐款，他们就要抬高盐价，把这捐出去的钱再从百姓身上赚回来。
临安王点点头，接着他的话头道：“程会长的话，本王听明白了，咱们这盐业的兴衰啊，无非就是随漕运起伏，这不巧了，本王有个朋友也在漕帮，若是程会长遇到难处，本王也可以代为引荐。”
程会长眉峰一挑：“朋友？敢问王爷的朋友姓甚名谁？”
“魏如梅。”萧澹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慢吞吞道。
程会长大惊失色，这位贵人他听说过，曾经也是道上的女贼，后来在一次暴｜乱中救了漕帮帮主的命，做了漕帮第一把交椅，后来，两人双宿双飞，结为了夫妻。
一听到她的名字；程会长着实变了脸。这魏如梅表面是帮主夫人，实则还掌握着漕帮的半壁江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若是得罪了她，别说自己的生意了，就连命恐怕都要搭上。
程会长悻悻地看着萧澹，半晌，憋出一句，“王爷有什么需要，便说吧。”
萧澹拿着程迟签章的捐款文书，仔细叠成四方块揣在兜里，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揶愉：“程老板，茶还是喝原味的好，盐吃多了也会得病，本王劝你饮食清淡些为妙。”
程迟在后面攥紧了拳头，气得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解决了这两块硬骨头，其他人就好办多了，只要将程会长和孟堂主签字的文书拿出来给大家过目，对方就已经妥协了一半，眼看着手中认缴的文书越来越多，萧澹的心也落了地。
虽说自己手段用尽，甚至不惜用家人威胁，这本是萧澹不屑用的小人手段，但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在灾害人命面前，这些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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