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不识月》驳

11、第11章

　　虞国皇宫，华都终于在茶过三盏后见到了虞皇。
　　“丹吴，两位小仙君还好吧？”华都不用问就知道虞皇被什么拖住了。东明仙君身陨已有些时日，想起来依然觉得如梦一般。毕竟谁都想不到紫府东君会以这样的方式陨落。“两位小仙君……”华都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当年少冉也是人人艳羡的小仙君，东平比少冉当年倒是稳重许多。”
　　“华都，仙人是没有转世的，哪怕是紫府东君也无例外，更何况只是少冉。我儿与那二人容貌相似，当属巧合。若你真要本君解释，本君倒是怀疑过陵观。她行事乖张，难保她在我儿幼时施了什么手段，让他二人长成这样两幅容貌。”虞皇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世人会怀疑东平和西净是少冉和英缇转世，那自然也会有人猜疑东明月之死是个局，也许东明月已然转生。那位魔尊不敢贸然攻进仙域，偏要仙域交出东明月来，难保不是抱着这样的顾虑。
　　“千年前，东明仙君施展明月祭助我等诛杀魔族，他又以一人之力诛杀魔尊。论修为，他早已有仙尊实力，以往本君以为他是顾及无尚仙尊的面子迟迟未进阶仙尊。直到近来我才想明白，千年来他行事强硬，斩杀英缇，为陵观兜底，以一己之力撑起紫极宫无可匹敌的尊荣。”虞皇说到这看向华都，“五年前他突然闭宫，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你是说，他那明月祭伤人伤己，东明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华都听虞皇这席话，顿觉不无道理。以前种种疑虑，似是拨云见日，有茅塞顿开之感。“东明他是早料到会有这一日，才会把两位小仙君逐出师门，又把陵观也给逼走。”华都向来对东明月心怀敬意，想到东明月这千年来苦苦支撑，又添了怜悯之心。
　　虞皇见华都也有此意，对自己先前的猜测更加确信一分。“魔域陈兵在侧，扶桑不想着如何对敌，反倒是想要我儿去对阵魔尊，也难怪他这些年只有寸进。”虞皇想到扶桑等人嘴脸就气，可华都却突然说道：“扶桑与柳鹤兄弟情深，柳鹤虽然行差踏错私通魔族，但八百年思过，可能早就悔改了。”
　　虞皇听后皱眉道：“华昴之死，你也怪他？”
　　华都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枝头冒出的一颗嫩芽，反问道：“若换作是你家的小仙君私通魔族，你会动手吗？”
　　“话不能这么说，华昴和柳鹤私通魔族，甘愿入魔。要不是东明仙君替他们求情，他们根本没有往后的八百年。”虞皇知华都心里不好受，止住这个话题，转而言道：“扶桑可是与你说了什么？”难道华都此来不是与自己商议而是要做扶桑等人的说客？
　　“我与扶桑不同路。”华都伸手借力将窗外那枝嫩芽取到手中，还是不放过虞皇。
　　“只是，丹吴，万物有新生，为何我们就不能转世。”
　　“你，你……”虞皇震惊，千万年来，仙妖魔享天地灵力，修行长生，相比炼域凡人苦短人生，可谓是逍遥自在。何况，凡人轮回转世也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也没见过去往炼域的那些人转世重生而回的。
　　华都将手中嫩芽揉碎，肉眼可见一丝灵力重归天地。“我与你死后，都会如此，散灵于天地。”华都吸取一丝灵力，凝聚成方才的嫩芽，又说道：“如果有人能将你我方要散去的灵气归集，再生一个你我，你觉得何人会有这样的能力？”
　　虞皇将那颗小嫩芽取来放近前打量，戳破华都的幻梦。“没有人能如此。仙妖魔三域仰灵力而生。灵力可为你我所用，但我们并无造物之能。”虞皇将这颗嫩芽还于枝头，不过几息便重归天地。
　　“华都，你莫要入魔了。”虞皇不无担忧，华都这样聚灵力于体的念头与魔族功法相似。若被旁人知晓，难免不会把华都也归为魔族之流，甚而又要牵连紫极宫。
　　华都眼见虞皇担忧焦急，不无揶揄。“丹吴，你高看魔道了。”魔族炼体之法修不到永生。“本君想要的，无异于凡人想登天。”华都慨然，“本君是真盼着东明能有归来之日。”若是东明月能复生，眼前一切可都迎刃而解。
　　僻远边陲的一处小院，明月坐在藤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主……”身后说话之人突然顿住。主人说自己化形了，不能再喊他主人了。喊圣殿？也不行，主人的身份不能暴露。跟着金风那样喊阿月？也不行，主人在炼域那会又改名了。叫什么来着？
　　“花朝，太阳快落山了。”经炼域一行，得机缘化形的清晏如今出落成一名俊俏少年，跟凡人模样的明月站在一处，更显得俊逸不凡。
　　“小晏啊，以后不要再那样停顿，听着像骂人。”听说太阳下山了，明月心情有些微妙。“你说今晚月亮会亮起来吗？”明月连头都没抬一下，身后清晏整个人却像是被吓到。半晌才回话。
　　“不知道。”
　　但愿能吧。
　　“我会帮你看着。”清晏补充道。
　　“嗯，如果没有你也不用特意知会我。”明月从藤椅上站起，接过清晏从身旁递来的一根竹条，拄着走回屋里，摸到床榻就是翻身睡了过去。
　　清晏给屋里续上热茶，守在门外看着夕阳西斜而没，零碎的星点子渐渐泛出微光。
　　又是一个只有淡淡星光的暗沉之夜。清晏数着天上微微闪动的星点儿，越数越有劲儿。才那么点星点儿，金风最近心情肯定不好。
　　清晏被金风欺负久了，金风不爽，清晏的心情反而很不错。清晨清晏哼着小曲儿给明月准备饭食。明月一夜好眠，起身就闻到烤肉的香味儿。仙域的野味都蕴含灵力。清晏认为明月这副从炼域时就被压制了修为的凡胎，多吃些野味对身体有好处。清晏的好意明月一概受之，这些日子说不定都长胖了些。
　　清晏把屋里屋外都收拾好，在明月身边站定。这里离魔域不甚远，风中已经依稀能感受到魔族的气息。“走吧。”明月嗅着风中飘散的一点青草香，再往南去，就该到魔域了。清晏架着明月一侧胳膊，腾空而起，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把人带到了魔域。
　　就在方才魔域一角边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把两个在附近守卫的魔族给吹满了一身的落叶。“什么东西过去了？”魔兵甲一脸懵逼问道。
　　魔兵乙往风起处望去，什么也没看到。再往风所往处望去，地上只留有散落的树叶。好在他脑子没毛病，立马发出了有敌袭的信号。
　　被魔将抓住关到暗牢中的明月弹了弹清晏的脑门。“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明月让清晏带他进魔域，可没让他一头扎进魔族战营啊。清晏委屈巴巴喃喃道：“我怎么能知道边界一下子出现这么多魔族。”他就是想给明月炫一个速度。出发前还说越快越好来着呢。
　　明月无声叹气，都是他的错。清晏虽然修出人形了，但脑子还是没多大长进。
　　“要不是你拦着我出手，我早就带你走了。”清晏继续碎碎念。“这里又黑又臭……”说到黑，清晏突然顿住，心疼地看着明月。
　　看这架势，仙魔又要开战了，那小丫头指不定还是会死。清晏心里暗念，替明月不值。
　　明月听清晏停下嘟囔，远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当年跟魔族打的交道不少，若被认定是仙族，估计少不了要受皮肉之苦。明月对眼下的局面有了打算。
　　“你们俩是什么人？”魔将银冰坐在暗牢门外，看着关在牢里疑似仙族的清晏和明月问话。要不是尊上下令不许擅杀仙族，这两人他早就动手了结了。
　　“在下花朝，这是我弟花晏。我们的父亲是花神州。”说话间明月眉间一朵莲花图案的印记灼灼生辉。这是在毫无保留地给银冰展示花家图腾。
　　花家，花神州。银冰是魔族大将，对花神州当然有所耳闻。可是妖族之人跑到魔域来做甚。
　　明月一副沉郁面色，似有苦衷。清晏毕竟是他本命法器，心有灵犀，当下往前站出半步，替“兄长”开口道：“我哥遭小人暗算，伤了眼睛，我们前来求魔尊赐药。”
　　花朝一副修为尽失，双目无神的模样，看起来确实伤得不轻。而魔族确有一味圣药能治眼疾。银冰将信将疑。妖族甚少踏足仙魔两域，仙魔对峙的这个节骨眼上，妖族中人还是留给尊上处置为好。
　　银冰也不含糊，当下就押着“花氏兄弟”前往魔尊覆水处。这一路上清晏留心左右，魔族备森严，一众魔族面色凝重，看到他们两个生人眼神中戒惧多于探究。
　　行至魔尊帐外，银冰被拦住。
　　“将军，尊上在休息，无事勿扰。”覆水亲信宁海把银冰拦了一拦。
　　“将军有何事？”宁海的视线绕过银冰，落在后头的清晏身上。清晏身上的那股剑气让他很不舒服。
　　银冰将妖族花家求药的事说了下，宁海这才注意到清晏身旁的明月。一副废人模样，眉宇间倒没有什么落魄的神情，也算是没有堕花神州的威名。不过让妖族百花之家都束手无策的眼疾，前来魔域求药也只带一人，怕是花神州对这个儿子并不上心。这种小事就把人早些打发了去，尊上今日又一直在仙域里寻那人的残魂，才回来歇了不到半个时辰。
　　“紫夜凝岚乃我族圣药，花家打算用什么来换？”宁海笃定这两人是想私下潜进魔域偷药，不过他也不多做为难，这两人能识相最好。
　　在炼狱救下陵观时，明月身上的灵器都被明圭收走抵了他要受的孽力。明圭收走那些死物还说不够，直言天道会再判他一个代价。明月自醒来才知道那个代价是他的双目。如今真是身无长物，哪里能有什么可以换药的宝贝呢。不过明月脸皮够厚，大言不惭：“我可以为魔尊种花，比如兰花。”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养个兰花就想骗到紫夜凝岚。宁海简直要被气笑了。
　　“花家小子，赶紧滚回妖域！”宁海话说到一半，就听到身后传来覆水问话。“你养的兰花有什么特别？”
　　覆水本在小憩，却仿佛突然听到东明月的声音。掀开帐帘，是张陌生的面孔，只是方才的声音他想再确认一下。
　　“比如君子兰，可助人宁心静气。”明月如今身形容貌都变了，声音自然也是有所变化。覆水听后有些恍惚，原来不是声音像，只是这副说话的声调和语气有些像而已。
　　罢了罢了，是他最近思之过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