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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地相隔心犹在,两相挂念何所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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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们是怎么干事的?!”
“还想不想在我詹府干了?”
詹汜激动不已,破口狂斥:“今早是谁值日老老实实给我站出来。”
面前的一众奴婢低着头,颤颤巍巍。
“出来!”詹汜转向一边的赵管事,“你去查,务必给我查出来,否则你也另谋出路吧!”
话音刚落,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一位小侍女,她明显被吓住,走着走着腿一软,直接双膝跪地。
“嘶!”
疼。
可她哪敢表现出来,强忍的痛苦跪走到詹汜面前。
“先起来说话,都是老人你客气点。”崔好姝拦着他,柔声对小侍女道:“起来吧!”
小侍女不敢动,头也没敢抬埋的更低。虽然看着无视,但落入众人耳中的声音却断断续续:“婢子——婢子今日一早送饭——还以为——以为二郎君是睡着了——不敢多做打扰——便退下了。”
面前赫然出现一双鞋,小侍女不禁打了个冷战,双手攥紧衣料,略带哭腔道:“是婢子的错,婢子认罚。还求大郎姝娘开恩。”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最终审罚,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迎接她的不是詹汜的怒吼,而是娘子温柔的安慰。
“不关你的事,你快起来。”崔好姝说着,欠身扶她,“起来!”
“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忙着!”
众人闻讯僵持半晌,又怕下一秒大郎的气就撒到自己这来,拨腿就跑。才一会儿,方才紧聚的人群便如潮水般退去,只余大郎二娘还有小侍女。
“你别怕,不会把你怎么样。姝娘在呢。你去干活吧。不要害怕。”
声线轻柔,悠悠扬扬飘入双耳,方才收紧的鲜红心脏也在这温润萦绕中不自觉松展开来。小侍女强颜欢笑谢过礼便退下去了。
“你说说你!”崔好姝见她走远立马改了姿态,作势要踢詹汜,“就不能冷静一点。”
詹汜没想躲,倒是握住她踹将过来的玉足,脸色微冷:“你让我怎么冷静?”
“又不是她的错,医师说了是在三个时辰前割腕,那小侍女送早膳也不过辰时,二者时间完全错开,你缘何将错都归咎到她身上。”崔好姝抽抽被抓住的脚,想要收回来,没料到他握得更重,“啧”了一声:“你要怎样!松不松手?”
詹汜眼神坚定摇头。
“我数三个数,我只数三个数。”
“三。”
什么?
不是先一后二再三吗?
詹汜如临大敌,讪讪弯腰小心放下她的脚,又抬头对着崔好姝傻笑。
幼稚鬼。
崔好姝瞪他:“你去同方才的小侍女道歉。”
“哪有主子给奴婢道歉的?我不去。”
“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谁能知晓我问你?你无非是怕丢大脸,在我崔家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如今我是詹府掌事主母,便也是这个理你我更应做好表率。”
“你如此行径实在让人心寒。”崔好姝挑眉惋惜道,“哎哟,这人啊,果真不可貌相。”
詹汜上前来要捂住她的嘴。崔好姝挣扎着躲开:“这人呐,最是善变,想当年我刚遇到你的时候……”
“我去,我去,我一会儿便去,我的娘子啊,你快歇歇说这么多话也口渴了吧,来走我给你倒杯水喝。”詹汜败阵下来,低声求饶。
2
李膺在安置好詹衍后便回宫复命了。好在他发现及时,人算是救回来了。不过因为失血过多外加感染风寒,詹彦卿还在昏迷之中。
詹衍阿母王氏清安听到下人来报,午饭都顾不得吃,一路狂奔到詹彦卿寝室,期间还跑掉一只鞋。
“儿呀,你又是何苦呢?你这是要撇下我不管了?你怎么这么狠心?我……”王清安拍着地板瘫坐在地,哭泣不断,属瘾凄异,哀转久绝。连崔好姝都听不下去了,忙给人请走。
如果真照她这般哭下去,彦卿就算没死也得被哭死,到时候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詹家二公子因悲痛难忍割腕殉情。
如此!
倒也落得个情深公子的名头。
不失为一桩平等买卖。
崔好姝交代了所有侍从,此事绝不可泄露外传,若是被她逮到,便看不见明日的太阳。
到了晌午,单瑾?棺材要入土。他们已经停放了很长时间,不能再搁置了。送葬队伍都完事回来,詹衍还没有醒转痕迹。
3
“彦卿,彦卿”似乎有人在唤他。
一阵天昏地暗,詹彦卿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瞳还未聚焦,模糊隐约瞧见一抹嫣红,他依稀记得这个人像单瑾?。
因为出征前,她便就一身粉红齐胸襦裙为自己送行。
可又不太敢相信。
不真实,又很真实。
他这是和单瑾?在黄泉之下见面了?!
是谁?
詹衍努力眯着眼,试图看清那太过模糊的身影。
“彦卿——”
“瑾娘?”
他喉里有痰,于是清清嗓子,喃喃询问。
刹那间有泪珠滚落直直砸向他眉目间,温热清凉,他看清了眼前那双眼眸,无论伤心愤怒,无论开心与否,总是舒展不开,右眼燕窝蕴养一颗棕黑痣点,心事重重。
这样一双眼,踏遍山河,红尘万里,也只有一人曾拥有——单瑾?。
惊喜之余,詹衍奋力起身,拦腰抱住她的丰腴腰肢,生生挤出几滴泪来。还未失声痛哭,他却感觉怀中之人在一点点消失。
詹衍猛抬头,浑身发凉。单瑾?低头瞧他,峨眉弯弯,嘴角噙笑,恳求道:“活下去!”
几许沉默。
他呆呆的望着,脸色苍白与鬼魂无异。詹衍喉头哽咽,止不住狂颤的手指,想要最后再摸摸爱人。爱人却先他一步,反扣住他的手,弯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柔舌缠绕,爱意难消。
那许多话,未及出口便永留于心,存封千里,愈久弥醇。纵然永隔穹壤,无缘相见,只要常念常想,也能跨别生死,与君一叙。
生死分别虽不过一瞬,一分一秒却无限放大,漫漫无边。
詹衍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这青黛床帘,是他的寝室。不,是他和瑾娘的寝室。
单瑾?……
詹衍伸出是一只手摸向身旁,可明明已知结果如何,他还是不甘心。
空荡荡一片。
他收回手,嘴角抽动,摩挲着苍白纸唇。
那一吻,很真实。
只是,勾人的眼眸再睁不开,俏丽的佳人再回不来。
床帘被拉开,詹衍纹身转头,同端水少年深情对视。
“彦哥你醒啦!我这就去告诉大郎。”阿煜放下水盆,撒腿就跑。
好了,这下詹彦卿确信自己没死成。不过也好,其实在落刀后他就已经后悔了。
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和事值得他好好活。
不能就这么死了。
“醒了!还知道醒啊,我当你……”詹汜骂骂咧咧推门而入,面上不悦,好像一定要讨个说法。崔好姝紧随其后,揪着他衣袖,警告詹汜:“你悠着点,才刚醒,少说点”
詹衍:“……”
“我睡了多久?”詹彦卿反客为主。
詹汜被他气笑:“你还有脸问?!”
“阿兄你不要生气了嘛。”
“阿兄?!谁是你阿兄,我没有你这般自私的弟弟,你有想过我吗?你有想过阿耶阿母吗?你心中只有你自己。”
詹衍用尽全身力气支起上半身。他方才由生的一丝愧疚感被这几通质问缴为齑粉,不禁冷笑:“是啊,我多么自私,你多么伟大。躺在棺木之中的人是吾妻,你当然体会不到。难道我连伤心的权利都没有吗?难道我没有做错事的资格吗?”
“是啊,我是做事偏激了些,没考虑到你们,可我问你,谁考虑我?我在外浴血奋战,保百姓平安,可这京都却连我娘子都守不住。我自私吗?”
“若真论起来,我搭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我们一家三口……”詹衍的话被迎面一巴掌声声咽回肚里。
“你是说这全天下的百姓全都有愧于你。詹衍,你以前不是这般——这般”詹汜抽人的那只手掌火辣辣的疼,他默默握拳,嘴巴几张几合也没能将话说全。
哎!
詹汜加大音量:“可那些同你一样战场厮杀的将士哪一个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哪一个不是妻离子散?你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最惨最憋屈?你以为我每次上战场都倍感轻松?你问问你嫂子,我征战数次就留有数封遗书,我也怕,怕有去无回,怕天人永隔。”
“你应当庆幸你活着回来,可你看看你,现如今在如何作贱自己。詹衍你顶住了大国压力却甘愿折辱于小情小爱,你要不要洗把脸清醒清醒看看你在做什么?我敢说弟妹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这副寻死疯样。”
他越说越激动,扯着詹衍的衣襟劈头盖脸落下一阵骂。崔好姝忙不迭跑过来拖着他往外拽。
“我告诉你,你想死我不拦着,随便你怎么个死法。来人把剪刀白绫匕首毒药都给我弄回来,让二郎君自己挑。”詹汜挣扎着转身,嘴里不停。崔好姝眼见劝不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闭嘴。”
清脆响声回荡屋中,詹汜捂着脸默不作声。
“出去外面去!”
男人捂着脸,满脸红光,闪退出去。
詹衍:“……”
崔好姝:“……”
再这么下去,不想死的人都得给他劝死。
够了。
都是疯子。
詹衍放下手,苍白脸上突然出现一个粉红手掌印,他舔舔下嘴唇,一股子铁锈味混着唾沫倒也咽下去了。
刚才阿兄出手措不及防,詹衍的上齿咬破了下唇。
受不了了。
偏身伤在这么娇软的地方。
他从小到大最不能接忍的伤痛便是在嘴唇上。
崔好姝注意到他受伤了,叹息道:“我替你阿兄向你赔不是。彦卿,你别听他瞎讲,你阿兄今日冲昏脑袋了。不过阿嫂也是个辩是非的人,你阿兄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你如此伤害自己,瑾娘会心疼的。”
詹衍耍起小性子,傲娇别过头不作答。
“不许替我道歉。老子没错。”詹汜应该是听到了墙角,捂着脸高喊。
崔好姝:“……”
詹衍:“……”
“好了好了,你也刚醒,缓缓吧。已经两日未曾好好进食了我安排人给你熬点猪骨汤。另外我想你应该知晓,瑾娘的棺木昨天入土了,那时你还在昏迷中。”
詹衍的反应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紧张,很是平淡点点头:“知道了,谢谢阿嫂。”
“你别伤心啊,你这般反应我有些不安。”
詹衍挥挥手:“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如今再怎么难过都已经没有用了。人死不能复生,坦然接受吧,反正我也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晃晃绑着白布的左手。
“那我先走了。”
崔好姝抬脚要走,犹豫几秒又折返回来,袖口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他:“看看吧,可能对你有帮助。这是瑾娘一月前交给我的,说是若她没有挺过来要我亲手交给你,若是挺过来了便烧掉,一直没有找到时间。”
詹衍有些不知所措,胸口陡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激动与紧张,小心翼翼接过信。
“谢谢阿嫂。”
崔好姝微笑颔首,带着下人一道离开,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可是,詹衍看着这封信手不知不觉软了。
不要信。
他只求单瑾?能够活生生站在对面与他讲述,而不是他自己去读这枯燥没有灵魂的纸。这两种表现方式其所代表的性质迥然不同。
算了。
有信是福,总比一句话没留下都要好上千倍。
詹彦卿眼眸低垂,借着晚霞余晖拆开信。原以为同寻常规格信封一样,不曾想又掉出另一个稍小的书信。
彦郎亲启。
果然是单瑾?,总是同旁人不一样。詹衍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轻松平稳,但再怎么伪装,也总有敌不过的时候。他的目光触及到那规娟隽秀的文字时,泪蓄满了眼眶。
君君彦卿如晤:
安好!
吾今作此书与汝相别,忘汝莫怪。吾知汝阅此书时,吾长眠于榻,然纸短情长,吾百口难诉。故于榻前,泪笔其下。
吾之言曰,虽死无憾。吾于人世逗留十有八载,读学书,写竖横,感念汝知遇之恩;游四方,观万象,感念汝相伴之礼;尝珍馐,品清淡,感念汝手作之为。至汝情深,何敢望矣?红尘数载,有君为伴,光影虽逝,犹如今朝。
汝尝语云:“万物与你共生天地。”今吾借此请说,众生与君相伴,吾亦是众生一员也。虽吾之死,其心尚在。吾自于穹壤伴君左右。汝莫哭勿怪可念。汝心难熬,也请三思,当以天下人为先,再谈羁情。汝不可一时伤心而随吾起去,此之为实在令人心寒,当以天下人为念为力。莫以小情束大爱。勿来。
吾儿似吾,心悦之福。吾怀胎九月之以为此,不悔。亦念汝之不悔,当教之育之爱之,勿以恶而怠之。其为吾子,亦是你儿!当爱,当行父之职,尽父之责。然吾已去,汝亦需完母之行,父母双排。其子之名,全在其子。吾仅赐小字,乃唤之曰“云吉”。云吉沧海平,福泽自见灵。愿儿与汝,顺遂无虞,怡然千百。
吾无所求,惟其言曰,情系万物,是非一人。汝不可孤老一身,非智也。汝君贵雅持家,清正廉明,天上再无,世界仅此,是以万家抢矣。娘子好德,须以良人相配;郎君喜缘,当则佳妇伴身。云吉尚小,君亦年轻,何不另结良缘?世上女子千万,只如浮云过眼,然人天道有命缘起缘结,只在前。
吾有所图,图图皆是汝,条条皆是路。望君安,与君同,伴君侧,随君行。言此,话毕。
单家瑾?
隆兴十五年
詹彦卿合上信纸才发觉胸前被褥已经沾湿,依稀听出外头雨声霹雳。
宴都的雨是个没眼力见的。
下就下吧,总是不合时宜便罢了。眼下还蹦到屋里来,沾湿他的被褥。
屋顶漏水吗?
詹衍仰头望了一眼。完好无缺。
“哎!”
他眨眼间几滴水珠又滚落脸颊,砸入里衣无影无踪。詹衍伸舌尝了一口,苦咸苦咸。
是泪啊!滚滚不竭宛如江水,无休无止。
詹彦卿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可不断抽动的咽喉却好似与他的神志剥离开来,完全不听从指挥。甚至连门吱呀一响都不曾察觉。
“主子?!你还好吗?你可还——还缓得过来?”廖宇推门而入,收了伞。他身后探出一颗黑脑袋,正睁着一双亮眼怯生生看着屋内陈设又好似在寻找什么。
廖宇翻了个白眼,抬手轻拍阿煜,没好气:“望甚?端过去啊。”
“你这小鬼还非得让我替你打伞,本来我一人便能做完这事,你硬是要跟来。”
阿煜听着他发牢骚,目光攀上他的肩,湿了大半边。又瞅了瞅自己的肩膀,干干净净,不沾风雨。廖宇瞧见他的小动作,鼓着腮帮把自己的右臂往后埋了埋。
廖宇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面向詹衍:“汤我们送来了,主子你趁热喝!”
“嗯”
詹彦卿埋着脑袋,套在被褥里。他哭了好久,哭到没有力气,所以导致刚才那声应答有气无力,鼻音很重。
他这副模样叫他们瞧去可怎么办?
詹衍在人前不曾落过泪,不行于至亲,又无论相契甚好的友人。
廖宇拉着阿煜伸出的手,拎着他打算出去。阿煜挣扎着闪躲,结果廖宇一个眼神就将人唬住,老老实实跟他走。
自家郎君什么德性他还是知道的,廖宇想。不过意外的是,他真没想到詹衍会哭的这么凶。
哭的梨花带雨。
即便隔着一层床帘,那声回应也已经告知他主子现在的状态糟糕极了。
很不乐观。
他知晓詹彦卿好强,如此悲欲模样自是不愿让他人看见。
哎。
事情怎么变成如今这样?原本……
廖宇咽了气,叹息摇头,跨出房门。他却不知此刻床上那位破碎美男心中在作何斗争,最终长吸一口,在廖宇将去拦道:“我想看看云吉,就是小宝。”
“哈!?”
廖宇挺意外,他还以为詹衍至今还不曾想起自己是一位父亲。
其实不然,詹彦卿一直记得,记得娘子为他诞下一子后撒手人寰,记得这孩子的生辰就在娘子忌日前不久,记得这孩子小字唤云吉。
云吉沧海平,福泽自见灵。
单瑾?对这孩子的爱溢于言语。
只是——
只是詹彦卿脑袋里总有一串红线,将这孩子的出生同他娘子的离去联系到一块,好像是这孩子杀了他的夫人,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事实是怎样的呢?
他已经不在乎了,重要的是,单瑾?对云吉没有半分不善,满是喜爱。爱屋及乌,他到底是云吉的亲生父亲。
4
天色将晚,詹府点上灯,照得明亮。詹衍身体还很虚弱,暂时不便下床活动,是崔好姝把孩子抱过来的。
詹彦卿看着怀里的孩子,有些无措又惊喜。毕竟是第一次当父亲,他不知道自己的抱法有没有弄疼云吉。孩子卧在他怀里,润白小手揪着他胸前衣领,小眼没睁开,却咧开嘴嘻哈笑。
胎脂已经脱了个大概,现下脸蛋白嫩透析,还有这眉目——
嗯!
詹衍微微放低脑袋,凑近些看,左思右想半天放弃了。
再等等吧,现在看不出来像谁。
可能他自己都未曾查察觉,有了几丝血色的脸庞不知不觉中荡开了好几朵笑花,淡红唇不住上扬,肿胀眼尾堆起细小皱纹。
难掩笑意。
这也怨不得他。明明只是抱抱云吉,心就已经融化了。詹彦卿看着孩子动了动乱飞的小手,抓住自己的手指,触感软糯,心脏狂跳。这小家伙好似有感应般蹭了蹭他的衣袖,即便隔着一层布料,这份柔感却还是遍布全身。
云吉。
这是他的孩子啊。他和单瑾?共同哺育的生命。
詹彦卿忽然不恨不怨了……
“哎。”詹衍捏了捏她的小手。
淡黄柔光交印在面上,他眼眸低垂,内有星光雀跃,熠熠生辉。詹衍忍不住伸舌舔舔下唇,伤口处已经在慢慢愈合了。
他今日对阿兄所言确实有些伤人心。阿兄心里好受吗?自己要不要向他道歉啊?
以前拿不定主意时,瑾娘便会坐在自己身边,拉着他的手,同他分析。
……
“哎……”
与此同时,詹汜也叹了口气。他拉过好姝的手,问:“我今日是不是太过莽撞了?”
“何止莽撞——”崔好姝不可否认,点点头。
“我也不想这般啊。”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崔好姝抽出手扶上他的肩,“彦儿也有错,你也有错,这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需要时间去接受调整。好在彦儿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应当不会再做出什么偏激举动。”
“他敢——我不打断他的手!”
崔好姝撇嘴,无奈扫了他一眼:“你看看你又来了,没完没了了是吗?说的什么话你?动不动就动手,要是再过几年你是不是要打断我的手?”
“哪有?纵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为夫也不敢伤夫人分毫,其他人更是近不了身的。”
崔好姝哪里信他鬼话,摇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