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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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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影一路狂奔,跑到马厩随意牵了匹马,便出了侯府。
她的骑术实在是拿不出手,只小时候缠着爹爹教了她两手,后来大一些了,便多是坐马车,骑术更是生疏了。
康庄大道都骑得歪歪扭扭,更遑论崎岖山道了。
可她如今管不了那么多,只一个念头支撑着她——雪狼不能接触这批赈灾粮!
好在夜已深,街上行人渐少,柳月影纵着马,一路横冲直撞的出了城门,直奔鹿鸣山。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一路焦心,呼吸都乱了节奏,额角沁出岑岑冷汗,被夜风吹得更冷了。
一路到了鹿鸣山脚下,柳月影连减速都没有,便要硬着头皮驭马上山。
“哎哟娘啊!”
迎面一道突兀的叫声响起,吓了柳月影一跳,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
漆黑一片中,她勉强看清眼前是个少年。
小九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柳当家这是要骑马上山?就您这骑术,会摔死的啊!”
柳月影没工夫和他哈拉,忙问道:“你们大当家呢?”
小九虽嘴上欠欠儿的,可从不耽误事,他上手牵住柳月影的缰绳,帮她牵着马,带她一路上山。
柳月影心急得很,小九却是不紧不慢。
她实在没忍住,轻声道:“这位小兄弟,我有急事,能不能快一些?”
小九回头笑了笑,道:“柳当家莫急,不碍事的。”
否则,他怎么会等在这儿呢?
柳月影不明所以,心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本以为走到山寨要许久,可小九却在山门下不远处停下了。
山中不见日月,漆黑一片,只有树杈间漏下些许光亮。
柳月影勉强看到前方似是有人,乌压压一片,未点火把照明,是以什么都看不清。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见黑暗中一抹熟悉的身影靠近。
磁重低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你怎么来了?”
柳月影忙循声转头,不是阿修还能是谁?
她翻身下马,脚下一趔趄,差点儿直接坐地上。
阿修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扶她站稳。
他一直待在黑暗中,眼睛早已适应了光线,看什么都清楚。
此时,他端详着柳月影,他知晓苏家老太太辞世了,她在孝期,近些时日定然是忙乱的。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
这话虽不厚道,却也有点道理。
她甚少穿白色,此时一身素服,在这暗夜的深山中,竟似迷路的仙子,带着柔弱又清冷出尘的美感,让人想要为她点一盏灯,照亮回家的路。
只是这仙子的脸……
阿修剑眉一拧,手比脑子快,曲起手指便捏住了柳月影的下巴,带着她的脸偏向一侧,他沉声问道:“你脸怎么了?!”
夜色太过昏暗,柳月影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眼前人大体的轮廓,是以根本没看到他眼中汹涌的怒意。
这是他头一回有些冒失的触碰,柳月影有些尴尬的动了动,躲开他的手,轻声道:“没什么,不小心撞到的。”
阿修眼眸黑沉,抿紧了唇角。
瞎子都能看出那是被打的痕迹。
苏家人竟敢打她!
柳月影此刻顾不上自己的脸,只忙道:“阿修,押运赈灾粮是个陷阱,具体细节我还不清楚,但无论如何,你们不能走这一趟!”
阿修深呼吸了几息,才压下心头滔天的怒火,哑声道:“你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急啊!万一赈灾粮出事,雪狼若牵扯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盘踞鹿鸣山,只在渝州境内,周汶不予追究,两方相安无事便罢了,可一旦对上朝廷的军队,岂是闹着玩的?
阿修能看清她眼中真切的焦急,他微勾唇角,轻声道:“你别急,等一会儿便明白了。”
柳月影不明所以,可见他如此淡定从容,她方才急得快要跳出来的一颗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深山中鸦雀无声,只偶有几声不知名的虫鸣,远处传来几许野兽的嚎叫。
柳月影适应了黑暗,环顾四周,见身边的人当真不少,乌压压一片,瞧不真切容貌。
他们好似隐于了深山中,与暗夜融为了一体,从山下向上望,绝对什么都看不见。
这么多人悄无声息,皆或蹲或坐,静候着什么。
“来了。”
阿修站在柳月影身侧,轻声道。
柳月影忙抻头望去,山下官道上远远的来了一队人马,举着火把,看穿着当是官兵,护送着一长串板车。
板车上堆放着一摞摞的麻袋,打眼看去瞧不出什么猫腻。
阿修看了眼那一辆辆板车,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冲身侧的人打了个手势。
乌压压的人如潮水般向山上主寨撤去,这么多人在山林中行动,竟没发出多少声响。
柳月影屏住呼吸,不敢随意言语。
看山下的那队官兵左顾右盼,焦灼的等待,好似等得有些不耐烦。
可夜已深,就算是白日里,也没人敢贸然上鹿鸣山。
传说鹿鸣山地势险要,山道崎岖,稍有不慎便会葬身万丈深渊,且雪狼的窝点多机关陷阱,谁敢大咧咧上山触霉头?
是以,他们等了一会儿,便继续顺着官道往西行进,想来是织阳县的方向。
直到再见不到火光和人影了,柳月影才轻声问道:“你们原定是此时在山下交接吗?”
阿修微微侧头,笑着点点头。
“你怎知车上不是粮食?”
阿修轻笑出声,“车辙深浅不对,麻袋里大概率是稻草吧!”
柳月影微微放松下来,好奇道:“你一早便知此行有问题?”
不然怎会埋伏在此呢?
阿修低头一笑,夜色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颚,“你不会让雪狼冒险对上朝廷的。”
既不是她的意思,那么旁人的意思,雪狼自然要十分谨慎。
柳月影心头一暖,他竟如此信任她?
“所以,我们接到此番押送赈灾粮之事,本身就很蹊跷。”
夜色迷蒙中,男子脸上的笑肆意张扬,有着运筹帷幄的自信。
柳月影总算绽开了笑颜,可这一笑又拉扯到唇角的伤,疼得她拧紧了眉心。
一丝丝小动作被阿修尽收眼底,他微蹙眉心,眼中又涌起压不住的怒意。
“我该回去了,太晚了不方便。”
阿修点点头,牵起她的马送她下山。
柳月影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身边竟撤得一个人都没了。
深夜的山中,寂静无声,唯有踩踏枯枝落叶的窸窣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可分辨。
阿修牵着马慢慢的在前走,也不知是何心态,他没有提醒柳月影坐到马背上,那样走得太快了些。
而柳月影惊魂甫定,根本没想到这点,黑咕隆咚的,她需得打起精神仔细脚下,才不至于摔跤,毕竟她可不比雪狼熟悉山道。
阿修细细的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想了想,弯腰捡了根树枝,递给柳月影,“握着这个,我带你走,别怕。”
柳月影愣了愣,借着稀薄的月光看向面前的树枝,笑着握住了一端。
便如此,他握着树枝的另一端,慢慢地领着她往山下走,她只需跟着他的步伐,就无需再担心。
走出伞盖如织的密林,大片清泠的月光洒下,视野清晰许多。
山道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中间一根树枝,好似将两人牵连到了一起。
他静静的垂眸,步履稳健,一手牵马,一手握着树枝,只想这条山路没有尽头,能长些,再长些……
***
到了山脚下,阿修想了想,还是伸手搭了把手,扶着柳月影上了马背,嘱咐道:“骑术不好,回去时慢一些,不必着急。”
“好!”和来时的心境完全不同了,柳月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慢慢骑回去还是没问题的。
柳月影轻拍马儿,马驹慢慢小跑起来,带着她渐渐远去。
阿修站在山道上,望着那抹俏丽纯白的身影。
他亲自送仙子离开深山,却不是为她照亮回家的路,最起码,那个侯府,不能再称其为“家”了。
小九不知何时冒了出来,顺着阿修的眼神向远望去,嘴欠道:“大当家,你不去送送啊?柳当家那骑术,能安然骑回城吗?”
阿修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冷声道:“你去替我送一送。”
“我?我没马啊!”
“那就在后面跑!你‘飞毛腿’的称号是白叫的?”说罢,阿修冷着脸便转身入了山林。
小九苦着脸,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让你欠!
叹了口气,无奈的拔腿就追柳月影去了。
***
柳月影没回侯府,而是直接去了府衙。
周汶已歇下了,听值守的衙役传话,他有些意外,忙起身穿戴整齐,头发随便拿水抿了抿,便迈步去了书房。
“少夫人,这是出了何事?”
柳月影起身行了一礼,道:“周大人,贸然深夜来访,实在抱歉。”
书房中燃了两盏烛台,她方一抬头,周汶便瞧见了她红肿的半张脸,以及唇角的裂口。
血迹已干涸,突兀的挂在那抹朱唇上,让她本就惨白憔悴的脸更添了一抹楚楚可怜。
周汶拧起眉心,抬了抬手,道:“少夫人别急,先喝口热茶,有事慢慢说。”
柳月影开门见山,道:“此番由雪狼负责押运赈灾粮至织阳县,是周大人的意思?”
周汶愣了愣,道:“不是少夫人的意思吗?”
柳月影摇摇头,简明扼要道:“那批赈灾粮有问题,车上皆是稻草,雪狼若如约将‘粮’运到织阳县,当即便会被官兵拿下,以‘掳劫赈灾粮’的罪名治罪。”
周汶意外又震惊,下意识反驳道:“稻草?这不可能啊!分拨给织阳县的赈灾粮从渝州过,在下是要查看的,当时没问题的啊!”
“那么就请周大人好生想想,是谁传话要让雪狼押运这批赈灾粮?又是谁里应外合的换了救命的粮食?真正的赈灾粮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