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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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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草长莺飞。
河岸两旁的柳树开始抽新芽,山茶花的花骨朵也胀得快要爆开似的。
整个京城都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模样。
唯有将军府死气沉沉。
“都三天了,怎么南儿还没醒?”说话的人是杨老将军杨林。
将军一生征战无数,一将功成万骨枯。爬到这个位置上,手下的孤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生死一事他早就看淡了,此刻却为小女而流下了眼泪。
“你们不是说这只是普通的风寒吗?”
屋内所有人面面相觑,三小姐贪玩落进池塘后就感染了风寒。
京中所有大夫都瞧了个遍,就连太医院的人也都来看过。
能吃的药都吃了,能用的法子也都用了。偏偏人就是不见醒。
“爹,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正焦灼着,床上的人突然惊呼像是梦魇,嘴里一直喃喃“阿芜阿芜。”
杨夫人早就泪如雨下,握住女儿的手不停流泪。
“叫王瞎子来,赶快让王瞎子来。”
听了这话,小厮赶忙出门。不到半刻钟的时候就请来了人。
王瞎子住在城西,不会看病但会看牛鬼神蛇。
信的人自然把他当做神仙,不信的人总说他在招摇撞骗。
杨山不信因果不信鬼神,偏偏这次为了爱女不得不低头“半仙,您请~”
这话说的恭敬,足以看出他对女儿的关心与宠爱。
王瞎子还没把到脉,只是掐指算了一下神情就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杨将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这一番话说的杨山摸不着头脑,王瞎子没搭理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药丸,摸索着塞进了床上人的嘴里。
“梦醒梦醒,魂来魂来。”
随后嘴里说了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东西,说完人就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要了二两黄金的报酬。
前后不到半炷香。
杨山气的牙痒痒,总认为这人是在装疯弄鬼骗他救女心切罢了。
但眼下那人说等,他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
说来也奇怪,王瞎子刚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杨南就醒了。
杨家总共有五个孩子,除却大儿子杨大之外,后面的几个小孩都用东南西北作为名。
杨夫人又气又恼,别的孩子就算了,怎么一个女孩子家家叫杨南?偏偏那丫头心眼大,并不觉得这名字有多难听。
无奈她只好给杨南取了一个好听的字——瑾然。
怀瑾握瑜,浩然正气。
这是她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一分一毫都不能受委屈。
人刚醒,杨夫人就命人把参汤燕窝一个劲地往房间里搬。
杨南一睁眼就看到好几碗中药摆在自己面前。
气味熏人,让她头晕目眩,一个劲的反呕想吐。
但此刻她顾不上这些,抓住自家爹爹的手叫大叫“杀了阿芜,爹杀了阿芜。”
...
杨南在家排行老三,自小虽然娇生惯养,但在学武这方面天赋奇高。
若不是个女儿身,杨山一定早早带她上战场杀敌。
十五岁之前的杨南想将杨家枪法发扬光大,十五岁之后的杨南一心只想嫁给太子谢时。
追逐太子的第三年,她如愿成为了太子妃。
成婚后二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婚后第七年,谢时继承大统,杨南成为了最尊贵的皇后。
后来呢?
每每想到这,杨南就气的心口疼。
后来谢时掌权,利用杨家铲除叛党之后,嫁祸杨家功高震主,早有二心。
杨家三朝忠烈,世代良将。
最后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所有女眷发配边疆为军妓,她们不愿,连同三岁的小侄女一同喝下毒药自戕。
可怜两个弟弟,刚从前线回来就被五马分尸。
越想越心寒,杨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谢时扒了皮抽了筋才痛快。
幸好苍天有眼,她杨南竟然重生了。
这一世,她再也不要嫁给谢时了。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人挫骨扬灰。
天气很快暖和了起来,杨南抱病称恙的第七天,太子谢时找上了门。
各种稀有补品和罕见珠宝跟不要钱似的一箱箱往杨家送。
街上大街小巷地都传:杨家小姐是因祸得福。
京中谁人不知杨南爱慕太子谢时许久?跟在人家屁股后面闹腾了三年,也未曾得到他的青睐。
这下好了,生了一病就连太子都对她怜惜起来了。
杨南将箱子一一打开,各式各样的珠宝看了又看。“啧啧”两声后又赶忙摇头。
谢时见状连忙献殷勤“然然可是不喜欢?改明儿个我再换些新的来?”
“不必太子费心。”杨南这话说的生疏,一改往日里“太子哥哥”叫的殷勤。
“这些东西都太庸俗,我不喜欢。你拿回去吧。”
这话说出来,不止谢时,就连自家兄弟都惊得一口茶差点呛住。
杨南可是出了名的小财迷。
各种奇珍异宝在她手里可谓是只准进不准出。
如今她倒是说出这些东西庸俗?
谢时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不清楚为何落水之后杨南对他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莫非是因为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来看望?
“然然,你可是怪我没有来看望你?”谢时上前一步,拉近了与杨南的距离“前些天知道你落水,我着急的不得了,可惜父皇又紧急事情要我处理,这才耽误了点时间,你若不信...”
未等他说完,杨南摆了摆手打断他。
“这话说得,太子殿下本就事务繁多。”说着后退两步“我们彼此之间不熟,请太子以后勿叫民女小名,免得别人心生误会。”
这番话让杨西瞪大了眼睛,更是彻底让谢时黑了脸。
作为太子,他从未这么低声下气过。
更何况他与杨南之间,于情于理他都是上位者,什么时候轮到杨南这样跟他说话了?
不知好歹。
谢时的心思,杨南更是门清。
说什么有紧急事情处理,不过就是和外面的莺莺燕燕共度春宵罢了。
这么多天他都未曾出现,说来说去不过不在乎。
要不是昨个儿探子来报,大哥二哥在前线把敌国军队打的节节败退。
为了得到杨家的支持,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
谢时是断断不会搭理她这么多年。
从前她看不清,现在她只觉得后悔。
错爱了人这么多年。
杨西看出了太子的不悦,更怕姐姐得罪人,主动站出来解围“太子,我姐落水后生了一场大病,现在有些气节在心头。忘太子不要责怪。”
有了台阶,谢时顺势下了。
丢下一句“你好好修养,孤改天再来看你”便拂尘而去。
瞧见姐姐望着别人背影愣愣发神的模样,杨西忍不住开口“阿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杨西以为自家姐姐还在怨太子迟迟不曾来看望,刚刚只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
长叹一口气劝道:“别到时候太把太子对你的一丝情谊也折磨掉了。”
原本还在思考怎么复仇的人听了这话,忍不住一脚踹过去“你有病吧?我稀罕他这点情意?”
杨西只当她是嘴硬,也没敢揭穿。
只好点头赞同。
“是是是,我阿姐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根本不惜的男子青睐。”
这话说到杨南心坎里去了。
从前她认为嫁给世界上最尊贵的男儿,做好他的贤内助便是自己一生所求。
重活一世,她想把自己的人生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这样想着,杨南扭头用下巴点了点那一箱箱的珠宝“这东西你说怎么处置?”
“放进库房?”
这个答案很明显,杨南并不满意,又给了他一个暴栗。
“猪啊,咱们去布施。”
近几年边关时时有流寇作乱,西边匈奴更是虎视眈眈。
百姓收成不好,冬日里雪灾,夏日里干旱。
商家破产,流民四起。
纵使这是京城,也常常能见到逃难而来的难民。
杨南早早起来床,吩咐人把自己小金库的东西卖了一部分。
这些钱财全被她换成了大米。
杨西杨北更是被她当做苦力,一遍遍在码头卸货。
而自己却捡了最轻松的活站在粥棚里施粥。
杨西看了看远处正在接受众人感谢的杨南,又盯了盯满头大汗浑身污秽的自己和弟弟忍不住抱怨“好名声都是她的,就我俩又累又脏。”
杨北没接话,默默地继续搬东西。
这幅逆来顺受的模样让杨西更加吃瘪。
直到看到太子的身影,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哦~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杨南累了一早上,虽然表面上她做的是最轻松的活,但实际上各项事宜都是她一个安排。
第一次干这种事,还真有些忙的团团转。
不过好在现在秩序都好起来,刚歇了两下就被人拉住。
“然然,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突然被扯进一个怀抱,杨南被吓了一跳。
手里的汤勺被她当做棍子使了出去,一棒打在谢时脑袋上。
“唔...”
面前的人发出沉闷的声响,杨南才反应过来打错了人。
跟那天盛装出席的模样不同,此刻的谢时并没有穿高调的太子袍。
而是一身粗布白衣,随便的将发髻盘了起来。
唯有腰间的那块玉牌彰显了他高贵的身份。
谢时生的好看,峨冠博带,面如冠玉,尤其是那双眼睛。
像是秋日里的一汪潭水,只要人看了两眼就会陷进去。
但现在杨南可不会轻易被蛊惑。
“不好意思啊,太子殿下。”
话虽这样说,但她的样子却毫无愧疚之心。
眼下这么多人,纵使谢时再小心眼,也定然不会在众人面前发飙。
也如她想的一样,谢时摸了摸沾了粥汤的发髻,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很快又隐藏住了。
“无妨,你定是太累了。”
不明真相的众人还以为太子跟杨南一伙,齐刷刷跪下“谢太子之恩,谢杨姑娘之恩。”
“这都是孤的一点心意,如今战事吃紧,民不聊生,孤也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谢时说的话冠冕堂皇,杨南听了都快气炸了。
明明是她做的好事,反倒过来给谢时做了嫁衣。
谢时拉着她的手臂走到一旁轻声说道“那日你说东西庸俗,我真当以为你生我气。”
“没想到你是借此话语替孤做好事,然然,我比不上你,心中有愧。”
当着众人,杨南不好轻易发作。
只能赔笑着,却笑的比哭还难看。
不远处一个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人瞧见她在注视自己,一溜烟跑了。
杨南也顾不上谢时,自顾自追上。
“小瘸子,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