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断山言

3、同僚

　　一夜过去，二人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翌日初晨的暖阳笼在樊瑶眼皮上时，她缓缓睁眼，只见季凌尘拿着把匕首坐在自己身边，神色冷漠地看着自己。
　　她瞳孔倏地放大，惊恐的本能令她张嘴想出声尖叫，却被季凌尘眼疾手快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本王没……”季凌尘刚想解释，便感觉手臂处传来一阵刺痛，同时痛疼的地方被樊瑶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这傻子属狗的么，咬人这么疼。季凌尘忍着痛将手缩回来，无奈道：“姑奶奶你饶了本王吧，本王哪敢对你图谋不轨，你别咬死本王就算好的了。”
　　说着他将自己寝衣的袖子掀起来，用匕首在手臂上割开一道口子，小心翼翼地将鲜血淌在床单上，营造出女子初夜落红的假象。
　　樊瑶不解地望着他，季凌尘在用自己的鲜血将床单弄脏之后顺手从旁边拿起一块纱布，动作娴熟地将自己的手臂伤口处包扎好，将衣袖放下来后外人根本看不出他手臂上受了伤。
　　“殿下，”樊瑶自觉方才误会了季凌尘，语气难得变软了些，“你昨夜要臣女陪你演戏，不知殿下想臣女演多久……”
　　樊瑶话音未落，季凌尘的身子就压了下来，端王用鼻尖抵住她的鼻尖，保持着一个极具暧昧的姿势却不更深入一步，语气充满戏谑：“看本王心情，若本王不高兴，你就演两三日，若本王高兴，你就演两三年。”
　　“那，如何能让殿下高兴？”樊瑶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简单啊，”季凌尘端着一丝狡黠的笑，伸手点了点自己脸颊，又将手指顺着脸颊滑向自己的嘴唇，十分厚脸皮地说，“你吻本王。”
　　樊瑶：“……”
　　要不是方才错怪他咬了他一口，现在樊瑶已经想跳起来揍他了。
　　端王本人的语气却十分轻描淡写，仿佛不知道自己方才调戏姑娘的样子很像一个流氓地痞。
　　“时辰差不多了，上官傻子，起来用早膳。”季凌尘这么说着伸手便将缩在暖被中的樊瑶一把捞了出来，京都已经入冬，从被子里出来便能感受到冰火两重天，樊瑶挣扎着不愿与睡了一晚的暖被分离，奈何季凌尘力气太大，于是她整个人直接被他捞进了怀里。
　　“冷么？冷就抱着本王。”季凌尘钳住她的身子令她无法从自己身上下去，樊瑶又实在太冷，只得乖乖听话用手臂拦住他的脖颈趴在他肩头。
　　季凌尘轻笑一声，用自己的狐皮大氅笼在她身上。将身上挂着的姑娘包裹严实确认她不会着凉受寒后，他便直接抱着人张扬地往寝居外边走。
　　用早膳的时辰，董界远远便瞧见端王很不害臊地抱着新得的“美人”便从寝居内走了出来，心道看来端王当真对上官家这位傻姑娘上心得紧呢。
　　昨夜自己溜进端王寝居在窗口偷窥，那声音想来确实也……假不了。
　　董界把玩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戒指，若有所思地凝望着端王远去的背影。这时一个侍女走进他，压低声音道：“公公，奴婢去查看过了，床上确有落红。”
　　董界沉下眼点了点头，示意侍女离开。
　　季凌尘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帝在端王府安插的眼线，即便是他亲近的侍女，也能为了几张银票而背叛主子成为皇帝的走狗。
　　季凌尘差人在府中凉亭内摆了一桌丰盛佳肴，但樊瑶却是一口也不肯吃，只是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从小米粥那边扫过去。
　　“这粥养胃，来，美人尝一口。”季凌尘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却也不点破，将小米粥端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贴心地帮她吹凉，然后递到她嘴边。
　　双手都裹在季凌尘的狐皮大氅里边，暖得樊瑶不舍得将手拿出来，于是虽然眉眼间很是嫌弃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张了嘴，将一勺小米粥咽下了肚。
　　“严寒时节，暖粥最是养胃，”季凌尘没停下手上动作，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喝粥，“你说是不是，美人？”
　　季凌尘在外人面前总对她一口一个美人地喊，但对内却只有上官傻子这样令人不爽的称呼。对外极尽温柔体贴，对内却总想着捉弄自己。表里不一，两面三刀，口腹蜜剑，十恶不赦！自己真是倒霉悲催十辈子才跟这种人绑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樊瑶没回答，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端王还不知自己已经在樊瑶心里被她用意念给揍成了筛子。
　　“殿下，董公公已经回宫了。”月明上前向季凌尘禀告。
　　“怎么不留下来用完早膳再走？”端王手中的瓷勺在半空中悬了一会，皮笑肉不笑道，“哦，本王知道了，董公公大概有要紧急事要向皇兄禀报。”
　　季凌尘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声调里勾了几分阴阳怪气；“董公公，大忙人嘛，来不及在本王的端王府用早膳也是情有可原。”
　　“对了美人儿，”季凌尘冲着樊瑶挑了挑眉，“本王该挑个什么时候带你去见见皇兄，求他将你赐婚于本王好呢？”
　　樊瑶一口粥差点喷出来。
　　不是说是演戏吗。圣旨赐婚，金口玉言，到时自己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本王不过提了一句赐婚，美人反应便这么大？”季凌尘打趣她，“怎么，这么想当端王妃？”
　　“你——”樊瑶抬手便要打他，手扬到半空便被季凌尘眼疾手快地截下来，握住她的手腕，同时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美人，本王对你一见钟情，待你这般好，你舍得打本王么？”
　　樊瑶被气笑了，心道不要脸的她见过不少，像端王这般不要脸的她还是头一次见。二人不过认识了一日有余，便谈论起婚嫁来，实在是轻浮。
　　不知季凌尘要她来端王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反正绝不会是真的对她一见钟情。若真的喜欢她，昨夜早就让自己成为他的人了。
　　她总感觉季凌尘玩世不恭的那张笑脸只是他的面具，端王面具之下的真容，无人得以窥见。樊瑶看着他喂了一半的小米粥，心头竟泛起一丝温情。
　　即便知道是逢场作戏，心头却没来由地有些不舍。自己还是锦妃时，季凌潇从未这样哄过她，每次都是她放下身段去讨好季凌潇。毕竟帝王一句话便可决定樊家生死，自己的言行也关系着樊家满门荣耀。帝王最是无情，即便她是宠冠六宫的锦妃娘娘，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惨死冷宫的下场。
　　她不知道的是，上官容的琉璃彩灯是季凌尘买通了上官家家仆扔到上官若院中去的。偏偏上官家将上官若当做贼人处置时季凌尘就在那时出现了。端王说得好听些是来找上官丞相切磋棋艺，可他的心不在棋局，连着败了上官祁昭三次。
　　世上没有如此巧合之事，一切全在季凌尘的掌握之中。
　　皇帝早就动了要为他与花止将军之女花芩赐婚的念头，花止是皇帝手下最忠心的一条走狗，将花家长女花芩许给他，皇兄动的是什么心思他比谁都清楚。季凌潇疑心太重，容不得手足。花芩早已被皇帝收买，留着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想必后患无穷。
　　于是季凌尘将京都权臣家女儿的名录翻了个遍，目光一下就停在上官若这个名字上。
　　“上，官，若，好听。”
　　月明愣住，随后提醒自家王爷：“殿下，这姑娘是个傻子。”
　　那时季凌尘便想好了一出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的戏码，斩钉截铁道：“有意思，本王就喜欢傻的，傻子收了银子也不会帮人演戏，若本王执意要与傻子喜结良缘，皇兄拦本王不得，毕竟，拆了恩爱鸳鸯可是会被天下诟病的，皇兄最注重自己的仁君之名，想必不会如此不通情达理……”
　　“想什么呢美人，走神这么久？”季凌尘假意伸手为她整理额前乱发，实则贴近樊瑶耳边，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道，“上官傻子，咱们两个演技如今精湛，不如结个伴去南曲班子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