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财乙乙喵

2、就像冷宫里疯了的妃子

　　　于小鱼站在窗前，窗外池塘里的红色小鱼游得很欢快，一阵冷风吹过来，打断了他记忆的漩涡。

　　又是一个秋天，百叶窗外已经显得有些萧索。

　　他拿出手机，划到祁南星的头像框上，噼里啪啦的打字：

　　“南星，我想吃育才巷的那家红豆糯米糕，你回来的时候能帮我带一点吗？”

　　“我想吃。”

　　对面没有回，往上翻全是绿绿的长条。

　　五分钟后，于小鱼呆呆的盯着手机屏幕开始数数：“还有两分钟。”

　　两分钟一到，于小鱼两只食指抵在太阳穴上，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像一个在冷宫里疯了很久的妃子，在自言自语。

　　念完之后。

　　于小鱼又捧起手机，打开吃喝玩乐的测评软件，点开附近一栏。

　　手指开始不断的往下滑，接着他好像终于翻到了想要的东西，立刻按了截屏键。

　　然后切出软件，又回到微信那个聊天框。

　　没有继续看上面的内容，他起身，拿了一块布，放在手机屏幕上，正好遮住那些密密麻麻的绿条。

　　然后点开输入框，把刚刚的图片发过去，开始打字：“南星，晚上你想去唱歌吗，附近新开了一家KTV，3个小时只要19.9唉。”

　　发完这条消息，他按了返回键。

　　身体往后仰，让整个背部都靠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挑高六米的顶部巨大水晶灯，两只手放在小腹处，手指很紧的握着手机。

　　就这样，静止了十分钟。一动也不动，像一座雕塑。

　　终于，两只手力量拉扯间，他低下头，把目光重新聚在黑沉沉的手机屏幕上。

　　开机键旁边的食指微微有些抖动，他盯着手机屏里倒映的自己发楞了一会，终于把锁屏键又按了一下。

　　屏幕上的倒影很快就一张屏保取代。

　　那是一张在草原上的背景，风很大，挑染的头发被凌乱的吹起，那人打扮的看起来很潮，橙色的镜片后是一个富士相机，看起来正在拍什么东西。

　　于小鱼盯着这张屏保看了一会儿，然后往上划开，把软件切换到微信。

　　没有任何红色的点点。

　　于是，他站起身，站起身，穿过长长的客厅，到玄关处换了鞋，又打开柜子，抓了一把鱼食，慢吞吞的开始往外面走。

　　春城的秋天天气很是阴晴不定，有时候秋天的风很冷，吹的人直哆嗦，有时候太阳闷闷的照在空中，让人觉得潮湿又闷热。

　　于小鱼住的是园林式的别墅区，院子里有一个不算大的池塘，里面有很多小红鱼。于小鱼撒了一把鱼食进去，小鱼快速的聚拢在他身旁。他蹲下身，把食指伸进池塘里搅动，语气轻的像烟一样，问：“小鱼小鱼，你们会孤独吗？”

　　......

　　没有鱼回答他，他把手指收回去，等鱼儿散去的时候。

　　他看着天空发了一会呆，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他又从兜里掏出手机，这下没有布条了，他随手揪了一片叶子，把手机平放在石板地上，把上面盖住。

　　给同一个人发：“南星，你知道吗？我今天看书，看到秦始皇居然其实是很英俊的长相，我之前还以为秦始皇长相比较一般呢，今天才知道原来他长得很英俊。”

　　消息发过去，这下他没有再双手抵住太阳穴，念他的咒语。也没有再拿一把鱼食，撒在池塘里。

　　他只是蹲下来，把手机倒扣在石板面上，双手撑着下巴，就那么坐在池塘边上。

　　呼啦啦的秋风吹过来，带来一股浓的香甜的桂花香。

　　略过风声，他好像听见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扑通”，“扑通”。

　　好安静啊！

　　今天于小鱼的运气实在不好，遇上了春城秋天很冷的大风，他穿了一件半袖，风吹过来的时候他胳膊上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阿姨拿着一件外套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呼呼的风声中，穿着白色t恤的青年坐在池塘边边，眼神没有焦距的蹲着。

　　“哎哟，小于，怎么不回屋啊。”阿姨的声音很急切，透露着关切。

　　听见这句话于小鱼倒慢慢把不知道拉在哪里的目光收了回来，很轻的眨了下眼，眼睛有些酸涩。他眨了下眼，感觉还不太行，他又眨了好几下才重新把眸光聚起来，转过头问阿姨：“阿姨，他几天没回来了。”

　　阿姨目光躲闪，像是没听见于小鱼的问题，倒是嘟囔着：“小于啊，这些鱼再过些日子就要被收掉家里来养了，天气冷了，池子里的水要抽干净的。”

　　他知道，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池子里的水冬天要抽干净的。

　　他在这里住了三年了，春夏秋冬，没人比他更熟悉这园子里的一草一木。

　　于小鱼想起身，突然发觉脚麻了，他只好身子往后一倒，然后一屁股往后坐，整个坐在青石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脚恢复正常了。他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迈开步子，穿过长长的木制廊道，拧了下门把手，推开大门。

　　推开大门的那瞬间，他回头看池子里的小红鱼，每条都看起来很活泼。

　　他突然觉得，他像一条很久很久没有换水的鱼，这水里马上就没有氧气了，可他还在这个浑浊的鱼缸中一直游。

　　大概是鱼的记忆只有7秒钟，7秒钟后它又忘了这个鱼缸里快没有氧气了，又开始在鱼缸里畅游。

　　“小于，晚上想吃什么？”阿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芝士排骨，阿姨。”

　　“哎呀家里没有芝士了呀，小于。”

　　“那就土豆排骨。”

　　“好的呀。”

　　于小鱼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15：30，应该还在播。于小鱼打开电视，调到CCTV-1台，电视里传来“只要环境适宜，巴西坚果树，就可以长到50米高，寿命，可跨越千年，他是亚马逊雨林中，最高的树种之一。”

　　“小于，又在看人与自然了啊。”阿姨听见这个声音，在厨房里问。

　　于小鱼点了点头，又意识到阿姨看不见，声音提高了一点，回答：“是啊，阿姨。”

　　于小鱼看的很认真，今天没有讲草原上的动物，今天讲的是雨林里面的植物和小动物，于小鱼有些失落。

　　“套马杆的汉子哟你威武雄壮......”

　　手机铃声兀的想起来，在安静空旷的客厅回荡。于小鱼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是“妈妈”来电。

　　于小鱼把电视调成了暂停，确保客厅足够安静之后才接起手机。

　　“小鱼啊，马上就要中秋了，你到妈妈这来过中秋吗？”

　　于小鱼的大学是在春城上的，三年前，李梅谁都没有说，独自一人来了春城。

　　于海那时候给于小鱼打电话，跟他说，你妈妈跑了。于小鱼觉得于海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于是挂电话挂的很利索。于海电话没多久就接到了李梅的电话，说她现在在春城的车站了，她现在不知道怎么走了，问小鱼能不能来接一下他。

　　李梅到车站的时候，因为不会说普通话，也不大会识字，到了春城车站的时候，一头懵，想来想去只能给于小鱼打了电话。

　　那个时候的于小鱼刚和祁南星从图书馆出来，闻言立刻把重重的书包扔给祁南星，“南星，帮我带回去，我有急事。”

　　那年于小鱼和祁南星刚确认关系，两个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那时候的祁南星对于小鱼有着炙热的爱意，千里迢迢只为陪于小鱼在图书馆待一下午。

　　那之后，李梅找了个工厂干活。于小鱼后来有一次去找李梅，李梅住在八人宿舍里，很吵，很潮。地板是水泥地，还湿漉漉的，只有李梅的床铺，收拾的干净整洁。

　　李梅在于小鱼的记忆力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于小鱼看着李梅苍老疲惫的脸说：“妈妈，我给你租个房子吧，我有钱。”

　　于小鱼给李梅租了一个工厂附近的一室一厅，一个月1200，不算贵。后来逢年过节李梅都要提前打电话问于小鱼过来不。

　　“过来，妈妈。”

　　“小鱼想吃什么，我到时候去菜市场买菜。”

　　“妈妈，我想吃炒面。”于小鱼说的炒面不是大家认为的炒面条，于小鱼小时候早餐经常吃一种东西，就是炒面粉，把小麦磨成的面放在大铁锅里，不断翻炒至变色，舀出来一半炒熟的面粉，然后放红糖，再炒一会装进铁盆里。再把之前舀出来的面粉倒进去，加盐，这样炒出来就是咸口的。要吃的时候，舀一勺面粉出来，放在碗里，开水冲下去，就是一碗早餐了。

　　“还想吃什么呢？”

　　“没有了，妈妈。”

　　“那妈妈看着做。”李梅的声音还是很温柔。

　　“谢谢妈妈。”

　　于小鱼挂了电话，又切换到他和祁南星的聊天页面：“南星，中秋节我妈妈叫我吃饭，恐怕不能陪你了。”发完后，于小鱼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才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按了播放键。

　　“叮咚”手机终于不再死气沉沉，想起了消息提示音。

　　于小鱼划开屏幕的速度很快，是祁南星回过来的消息。

　　他立刻打开对话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