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财乙乙喵

1、白白胖胖的小孩一口一个

　　秋天的傍晚已经有点凉了，6岁的于小鱼胖胖的屁股上挂着一条深蓝色背带裤，屁股一撅一撅的往外走，随着走路的晃动，屁股兜里露出一张红红的票子。
　　他熟练的出门，走出家门口的巷子，然后右拐到硬化路上，往前走了200米继续右拐进一条土巷子，一直往前走，就是村里的麦场。
　　村里秋收的时候会把小麦拉到麦场，用打麦机把小麦打出来，剩下的小麦杆，摞成一个小麦堆，冬天的时候用这个生火。
　　于小鱼皱着眉巡视了一圈麦场，终于在看到一个小麦垛的时候咧开了嘴。
　　看到目标的于小鱼两条小短腿跑得飞快，终于跑到了目标麦垛下，又紧张的摸了摸屁股，摸到硬硬的纸张，终于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张红红的票子，脱了鞋子塞进去，才手脚并用的爬上那个小麦垛。
　　傍晚的晚霞已经把天边烧得通红，于小鱼躺在整个麦场里最矮的那个麦垛上，小腿翘起来，看着天空想，希望今晚一定不要下雨。
　　“喂。”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于小鱼一跳，谁？
　　于小鱼朝着声源的地方看过去，中间隔了一个中型麦垛，声源来自于一个更高的麦垛，他看不清楚最上面。
　　“你是谁？”于小鱼喊得很用力，生怕那个最高的麦垛上没人回应他。
　　“你是不是也被赶出来了。”于小鱼又问。
　　就在于小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怕是遇到村子里说的狐狸精了哦。
　　村子里的老人经常逮着小孩子讲狐狸精的故事，于小鱼没事就爱去听。
　　他抖了抖身子，躺在麦垛上两只短短的胳膊紧紧抱着自己。
　　直到天边的晚霞消失，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秋天的傍晚凉意还是很重的。
　　他咕噜咕噜爬起来，又爬下去，从底下的麦秸秆抽了一点秸秆，塞到胸前的背带裤里，然后又爬上去麦垛，把背带裤里的秸秆扔到上面。
　　村里人都说，麦秸秆最上面的一层是防风防雨的，不能轻易动，不然冬天就没得麦秸秆生活了，大家要用的话都是从下面挖。
　　终于攒了一小片麦秸秆，于小鱼满意的拿了最后一捧麦秸秆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于小鱼气喘吁吁的躺下了，把拿上来的麦桔梗盖在他的肚脐眼那里。
　　村里老人都讲，夏天的时候，再热也不能不盖肚子，至于不盖肚子有什么有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一定要盖肚子。
　　于小鱼又翘起他的小短腿，看着漫天的星子闪烁在天上，感叹，天上的星子真是里亮啊。
　　“你就在这里待一晚上吗？”
　　那个高高的草垛上又飘过来一句话，于小鱼瞬间汗毛炸裂，他心想，完了完了，这下狐狸精真的看上他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孩，马上要吃了他。
　　“我待多久关你什么事。”于小鱼扯着嗓子喊，生怕别人听不出他是个中气十足的小男子汉。
　　草垛上又没有声音了，于小鱼又扯了一把麦秸秆盖在身上，好像这样身上的暖意会多一点，多一点就可以吓跑山野精怪。
　　就这么又紧张又害怕的，于小鱼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早上的晨露很重，于小鱼感觉他身上又凉又湿。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搓搓痒痒的鼻子，很快就“阿嚏”了一声。
　　阿嚏出来鼻子就不痒了，他把昨晚搬上来的麦秸秆扔下去，自己也跟着爬下去，把所有麦秸秆塞进底下的取麦秸秆的那个洞。
　　然后找了一个视野好的，不那么高的麦垛，手脚并用的往上爬，中间滚落下来了几次，灰头土脸的于小鱼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往上爬。
　　直到爬上那个麦垛，顶部于小鱼看向昨晚出声的那个麦垛，麦垛顶部圆溜溜的，很光滑。
　　哪里像有人的样子。于小鱼站在麦垛上打了个冷颤，找了个地方脚垂下去，让自己滑了下去。
　　又脱了左脚的鞋子，看那张红票票还在，拿出来。这才开始往家里走，直走，左拐，再直走，再左拐。
　　于小鱼开了门，院子里被摔得稀碎的啤酒瓶渣子到处都是。于小鱼去台阶上拿了把扫帚，开始慢慢扫。
　　直到玻璃渣子都扫完，于小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看见房间里有人出来，于小鱼嫩生生的喊了一声“妈妈。”
　　李梅看见6岁的于小鱼脸上脏兮兮的，拿着一把扫帚，刚刚打扫完院子的样子。
　　李梅眼圈瞬间就红了，一下子扑过去半跪着抱着于小鱼“小鱼，妈妈让你受苦了。”
　　于小鱼抹了抹妈妈的眼泪，小小的手摸着妈妈的脸认真说:“妈妈，我不受苦，你受苦了。”
　　然后拿出那张在鞋底待了一晚上的红票子，递给李梅。
　　李梅半跪在于小鱼面前，一只手贴着于小鱼小小的背，一只手轻轻贴在于小鱼的半边脑袋，脑袋抵在于小鱼肩上。
　　眼泪打湿了于小鱼的肩膀，于小鱼抱着妈妈的头轻轻的拍妈妈的背。
　　“呜啊——”小孩子尖锐的哭声从房间里传来，于小鱼看见妈妈迅速的起身抹干了眼泪，跑到房间抱着小孩子哄“不哭不哭不哭啊。”
　　于小鱼去打了水，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旧的衣服放在篮子里，去厨房找馒头吃，吃完以后拎着篮子里的衣服，拎到了后院，在一个大盆里倒满了水，找出搓衣板放在大盆里，开始搓衣服。
　　于小鱼的妈妈是离了婚带着于小鱼再嫁的，当时嫁过来的时候媒婆说这个男人是这个年代少有的电工，赚钱得很。
　　赚钱确实赚钱，但是他继父好赌，赚的钱全部拿去赌了。
　　像昨天这种情况，就是李梅气急了，给于小鱼口袋里塞一百块钱，对他说“你去找你亲生爸爸，妈妈实在让你待不了这个家了。”
　　才6岁的于小鱼哪里知道他的亲生爸爸在哪里，每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就去麦场的麦垛上睡一晚上，第二天，一切就都好了，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
　　他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日子了。
　　晚上的时候，李梅问于小鱼“你爸呢？”
　　于小鱼摇了摇头，李梅的表情很冷静的吃完晚饭，吃完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李梅找出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布，把小孩子缠在她胸前，又喊于小鱼“小鱼，去拿大灯。”
　　于小鱼从仓库拿出大灯，大灯是头戴式的灯，很重，于小鱼把大灯的松紧带套在头上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晃了两下，好在他非常有经验，晃了两下马上就站稳了身形。
　　李梅不知道又从哪里找出一根长长的木棍子，拿在手上，很平静地说“走，小鱼。”
　　于小鱼在路上充当一个照明的作用，大灯的灯很亮，照亮了整个巷子。李梅胸前缠着孩子一家一家问“于海是不是在你家赌。”人家摇头，李梅就换一家继续问。
　　直到闻到一家，女主人家让她们进来说，李梅脸色冷得很“叫于海出来。”
　　院子外的巷道传来一阵闷重的落地声，李梅脸色更冷了，知道于海这是翻了院子跑了。于是牵着于小鱼的手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