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有精神分裂吗》封30

23、黑马尾

　　“赵猛洁”睁开眼。

　　蜡像人没有血，蜡液倒是应有尽有。蜡白色的长链不要命似的从红袍下甩出，卷走地上的琉璃权杖，当空一挥。

　　沈谦宁堪堪躲过，头磕到身后的墙，“咚”的一声滑坐下去。

　　长链刮过劲风，居然没停，捆着琉璃权杖扎进另一侧教室，教室墙壁瞬间被穿出一道洞孔，碎石淅淅沥沥地掉下来。

　　詹尧察觉不对，凭空画出阵法，要转移地上那三个普通人——

　　黑幕封着，寝室楼里的每一处设施都是唐姚自身煞气所凝，耗费难补。权杖破坏墙壁，为什么另一个“詹尧”不拦？

　　阵法画到一半，“詹尧”欺身而上，掌风裹着灵力劈来，打断转移阵法；
　　詹尧侧身躲过攻击，正要叫柯珂，视线却当空一顿。

　　地上三人跟着发出刺耳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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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猛洁赶走窦九章，走进“舞林大会”教室，更衣室旁被蜈蚣穿了个大孔，落下满地碎石。他正要走下讲台，神情微变。

　　是白梅香。

　　那道消失的白梅香，总算肯出来了。

　　清浅的味道从窗边滑过，忽地落到近前。房间里无风而荡，细小的气旋瞬间从中央散开，化出站在里面的人。

　　那人束着一头黑直发，长长的发尾落到腰间，头顶插着一根幽紫的簪子。个子比赵猛洁高一点，大概有一米八，身形削瘦。
　　脸上不知覆了一层什么，看不清样貌。

　　赵猛洁眯眼看他：“你好呀，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并不理漂亮弟弟的搭话，迎面冲来，一手刺向赵猛洁颈间。

　　赵猛洁侧避不及，掌风擦过脖颈，血袍被划破，露出银红的长链。

　　黑马尾跟近，转瞬间两人就过了几招，赵猛洁立刻发现对方的目标就是这条长链，微微皱眉——这烧火棍有什么好抢的？

　　刚从棍子化回项链的形态，一时半会不能再次拟化。
　　血液若使用过度，是真的会瞎。
　　如果打起来，只能撕血袍，但血袍下……是破破烂烂的裙装。

　　情况有点棘手。

　　黑马尾是个练家子，和赵猛洁这种惯用歪招的路数不同，赵猛洁又攻击受限，居然被一路打退，逼到了墙边。

　　“阁外阁，为什么叫‘三家’的阁外阁。”

　　就在这时，黑马尾开了口，声音和脸一样是虚幻的：“这链子究竟从何而来——”

　　“以及，你和半鬼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猛洁反击的动作僵住，绊到脚边的碎石，瞬间被黑马尾压上墙，掐住喉咙。

　　黑马尾低头：“这些，你都不好奇吗？”

　　赵猛洁微垂着眼，半长的黑发落下来，勾过掐在颈间的手。手下硌着银红长链，锁骨瞬间被压出了一条红印。

　　黑马尾看着那片红印，手指莫名一松。

　　下一秒，一道巨大的锁灵阵自周围凌空而起，骤然锁向中心的人——

　　黑马尾这才意识到，赵猛洁在交手的过程中节节避退，居然是暗中落下了一套针对谢氏灵的锁灵阵法。
　　三家互相帮扶，也暗中提防。几千年来，最擅长坑彼此的，无非彼此。

　　赵猛洁腕间鲜血淋漓，被人掐着脖子，说话却带着笑：“那我也问你一个……芥下门三怪，是哪三怪？”

　　对方一愣。

　　赵猛洁认出他了。

　　锁灵阵将成，黑马尾神色复杂地收回手，深深看向赵猛洁：“你不恨我吗。”

　　赵猛洁挑眉：“我们很熟？”

　　短暂的沉默在阵法中蔓延开来，灵锁当空一闪，捆住阵法中央的黑马尾。

　　赵猛洁却眯起眼。

　　黑马尾的身体正逐渐变得透明，虚影缓缓覆盖住周身。

　　刚从博物馆的那扇门走进正式关卡时，赵猛洁还下意识留意过。那门似乎被风推了一下，闪过一层虚影。
　　原来是留好的退路。

　　赵猛洁“啧”了一声：“慢走不送——等会儿，回来。”
　　黑马尾：“……”

　　赵猛洁指国风社：“苏梓岑是你藏的？”

　　“原本就在，”黑马尾冷冷道：“我封了符。”

　　赵猛洁垂眼，擦掉手腕上的血：“谢了。”

　　“去找守夜阁之变的内幕，”临消失的最后一秒，黑马尾说：“去找他。”

　　虚影当空一闪，伴随密密麻麻的锁灵阵一起破碎，幽紫的灵光落了漫天。

　　在漫天紫光中，赵猛洁靠墙站着，站了很久，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估算了一下这段时间的出血量，在衣服里摸了一圈，没找到第二根补血缓灵的棒棒糖，好半天才想起是给苏梓岑了。

　　门外噼里啪啦，打得正烈，赵猛洁却垂着头，有点恹恹的。他握着手腕，血这次愈合得太慢，有几滴落在了地上。

　　找什么“内幕”，找什么“他”，都不及那一声“半鬼”来得刺激，黑马尾点破了赵猛洁一直在逃避的某种现实。

　　“芥下门三怪”不是近几年才冒出来的，据说它是一个袭承的称谓，在很久之前，也有三人被这么叫过。
　　但这称呼后继无人，直到四年前半鬼横空出世，才带上此前的谢罪，黑镜，一起接下了新一代“芥下门三怪”的名号。

　　四年前赵猛洁刚被甲部放出审讯室，所以“半鬼”这号人物，他曾听其他除鬼师提过。

　　以活身生煞者，名为半鬼。

　　和半鬼到底什么关系……

　　赵猛洁盯着地上的血，目光微微下滑，看到小腿上的黑袍，眨了下眼。

　　他又等了一分钟，待血口结痂，才慢慢直起身，推开更衣室的门。

　　门打开，“窦九章”的名签就挂在头顶。

　　赵猛洁看着那个名字，有点做贼心虚似的转头，向外看了看。

　　外面没人，很好。

　　他关上门，原地站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捂住脸。

　　血袍从他肩头滑落，露出脏兮兮的白衬衫，衣料黏腻，微微勾勒出胸口的线条。
　　赵猛洁拉了下黏腻的白衬衫，看到胸前的领带……便想起男人捏在领带尾端，轻轻揉搓的那一瞬。

　　他闭上眼，后脑磕了下门，却还是抑制不住热度从身体里爬出来。
　　本来缺血的肤色有些苍白，也不知想了什么，一点点的，又红了些。

　　“……操。”
　　半晌，他轻轻骂了一声。

　　又是一分钟，赵猛洁才睁开眼，无声咬了下牙，隔着红袍扯下裙子。

　　可看到从腿上流下曲线，最后渗进脚腕的白色蜡液，他还是没忍住，用力捶上门。
　　力度颇大，至少比推着那人的腰腹时要大得多，手腕的血痂都有些崩裂了。

　　套上休闲服，再披上血袍，他团起裙子和白衬衫，塞进自己的铁柜，站起身，又看到那人的名签。
　　赵猛洁顿了片刻，转身出去。
　　人已经走到门边，脚下却一转——

　　重新迈上讲台。

　　再看一眼。
　　赵猛洁脸上一片淡然。

　　糟心的血蜈蚣到底是个什么姿势，能让……吃了煞气后，失控成那样。

　　之前只顾着打架了，没注意细节。

　　赵猛洁走过中间的空教室。

　　这是为了求知欲。
　　人都有求知欲，对不对，杀蜈蚣杀得那么累，检查一下案发现场不过分吧。

　　路过满地碎石，半途听外面又响起了砰砰的打架声，他径直向前走，不理会。

　　别催，我只看一眼——

　　迈进国风社，赵猛洁一怔。

　　血肉模糊的蜈蚣，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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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国妍扯着苏梓岑，曹严华缩在苏梓岑身后，三人齐齐盯向被琉璃权杖捅穿的墙壁，发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惨叫。

　　只见被穿透的孔洞里，居然爬出密密麻麻的血蜈蚣！

　　那些蜈蚣有小臂长，拇指粗细，眨眼间，数十条蜈蚣钻出孔洞，爬向所有人！

　　柯珂骂了一声，甩出一道灵光包揽住地上三人，“压煞阵”就地成形。本是一道攻击阵法，现在却不得不用来保人，血蜈蚣刚爬到阵法边缘，就像被针扎一样猛得弹开。

　　眼睁睁看着一圈蜈蚣围在脚边，中间三人叫得更厉害了。

　　一波一波的尖叫中，三人脚边的地面突然开裂，裂至墙边的红布软椅。“詹尧”转指，欲把红布软椅和地上三人隔空调换。

　　曹严华瞪大眼睛看着裂痕一路蔓延，几乎叫出了花腔，嗓子中途劈开：“救命啊！——”

　　另一侧，詹尧掐准时机，猛得甩出一把碎石，几颗飞到半空，几颗落到地上。

　　有一粒石子滚到沈谦宁脚下，沈谦宁被曹严华喊回神，踩住石子。

　　碎石飞到半空，詹尧转指一压，沈谦宁掉在孔洞下的琉璃权杖就临空替换了石块，朝“詹尧”直直捅下去。

　　然而蜡白色长链倏地飞至，捆住权杖一扯，反而裹着破空声劈向詹尧！

　　曹严华惊恐至极：“詹哥！”

　　詹尧面色不改，合并的双指突然绕了一个反圈，琉璃权杖当空两次跳跃，从长链里跳进墙边，又跳到沈谦宁脚下——

　　沈谦宁挑起权杖，圣光自权杖中骤亮，就地狠狠一砸！

　　瞬间，蜡像人和满地血蜈蚣都倏地被抽掉一半煞气，蜈蚣的体型直接萎缩一倍。

　　这些蜡像人的攻击能力，仅限于化形前大家展示过的攻击能力。无论是詹尧的“二段反跳”还是沈谦宁的“折煞”，都是此前没暴露过的，所以“詹尧”显然愣了一下。

　　就这愣怔的半秒功夫，它被柯珂抡着金属锤，一锤砸上了天。

　　积攒许久的灵力震碎了凝结成伪生物体的煞气，蜡液当空溅开，炸了满地。

　　最后，詹尧半跪下去，手掌按在地面，虚虚一震。所有爬在墙上、地上，和实体接触的蜈蚣，都被身下的石头水泥吞没，糊进墙体和地底。

　　“压煞阵”里，三人的尖叫戛然而止。

　　可赵国妍瞪大眼睛，突然起身。

　　沈谦宁撑着权杖，脚下不稳，又靠回墙边。明明没有人在叫，耳边却钻进一阵迟来的刺痛。
　　他抬头，见白色长链因“折煞”断了一地，旁边站着穿红袍子的蜡像人。

　　红袍蜡像人始终没动过，身上缠满一缕缕深黑的煞气，将它牢牢锁住。

　　它看着沈谦宁，露出了一个笑。笑中不带半点人类的情感，诡异又僵硬。

　　沈谦宁听到赵国妍模糊的大喊。

　　他看向自己的影子。

　　詹尧能转移非生物体，但转移不了生物体，所以蜈蚣落在人身上时，很难被发现。

　　被“二段反跳”回来的琉璃权杖上有一只蜈蚣，是从蜡白色长链上爬下来的，在“折煞”后小了一圈，没人注意。
　　甚至连沈谦宁自己也没注意。

　　现在他的影子上，有一条细长的黑影，缠在他颈间，钻进耳道。

　　“……看到了吗，血袍。”
　　有声音在耳中响起，沈谦宁瞳孔一缩。

　　“那是凤凰血啊，你被骗了。”

　　“你朝思暮想的哥哥，也是芥下门的除鬼师，他骗了你一路……你不恨吗？”

　　沈谦宁眼中缓缓渗出一抹血色。

　　“你身怀凤凰血、朱雀骨，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凭什么把你变成普通人？恨吗？想不想……”

　　“想不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