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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女商(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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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中,廷尉诏狱内,廷尉听到开门声,抬头看见御史大夫打开大门,身后跟着一个全身都隐藏在夜行衣下的人。
“御史大夫纡尊降贵到我这个罪人这里,该不会是来看我笑话的吧?”被用过刑后形容狼狈的廷尉并不想给御史大夫这个举报者什么好脸色。
“想见刘大人的并不是我,”御史大夫向旁边站去,露出这个一身夜行衣的人,“是他想问你几个问题。”
话音落下,一身夜行衣的人解除伪装,露出了面容。廷尉目眦欲裂,死死指着他。
“你,你,你不是已经……哈,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回答!”
“那便算了吧,”那人慢条斯理地回应,显然对能从他这里问出什么不抱希望,“我去问你的仆从也一样。至于你,看到你如此落魄的样子,我真的很高兴。”
御史大夫带着重新掩盖住面容人离去,廷尉抓着牢房卡面,在后面咆哮:“孽畜!我逃不过这一劫,你也得不了好死!我就在下面好好看着你的下场!”
刘家一家都下狱受审的同时,魏家也出了个大事——魏二死了。
魏二的尸体是在一条河里被发现的,打捞出来时已经极度肿胀,就像要爆开一般,还是凭借他身上的配饰才让魏二婶艰难确定死者就是魏二。
魏母带着李秋实和魏闵去魏二家吊唁。魏二家满门缟素,魏二婶和孩子们都穿着粗布麻衣,哭声震天,就像一年多前的魏母三人一样。魏母叹了口气,走到魏二婶面前。
“弟妹节哀。”
魏二婶放下抹眼泪的手,看着魏母,却是面目狰狞。
“你来做什么!为什么你们家越过越好,我家二郎却死了?”魏二婶看到李秋实,竟是要扑上去,状若疯癫,“是不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家二郎是不是!”
来吊唁的客人听见声响,忙跑过来死死拉住魏二婶,阻止事故的发生。
魏母怒不可遏:“弟妹,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弟妹。这一年多来你们是怎么抢我们家食肆的,你我都清楚。而今我念着死者为大,带着英娘闵哥儿悼念你家二郎,你反倒这般诬赖我的英娘。我看以后你我两家也不必再做亲戚了。”说罢就拉着李秋实和魏闵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秋实也很奇怪,她已经从系统那里得知廷尉和当铺两次事件都是魏二在背后使坏,也打算着手将他处理掉,可是这还没想出具体章程,人就这么没了?
“所以魏二这是意外死亡还是被谋杀啊?”
“当然是被谋杀啊,”系统嘿嘿笑着,一副贼兮兮的模样,“是刘弈从廷尉仆从嘴里问出来之后动的手呢~”
李秋实点点头,顺便捋了捋胳膊,抹去系统贱兮兮的语气激起的鸡皮疙瘩。
廷尉的案子很快就审结了。私造兵器、私建牢房、结党营私,这些都是人证物证俱在、板上钉钉的罪名。震怒的皇帝直接判处廷尉满门抄斩,连带着他的结党对象周衍也被老皇帝狠狠申饬,还直接罚了一年禁闭。
“逆子!朕还没死呢,你就想坐上朕的位子了?”
老皇帝直接把整理好的口供扔在了周衍的脸上,周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连句辩解也不敢说,生生拿脸接了整卷竹简。更让他咬牙切齿的是,见老皇帝被气到咳嗽,他的好兄弟们立刻站出来安慰老皇帝。
“儿臣恳请父皇息怒。父皇龙体贵重,万不能因这等不忠不孝之人动怒伤身啊。”语气相当情深意切,听得周衍狠狠握紧了拳头。
老皇帝看着站出来劝慰的儿子们,不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是欣慰地点点头。
“有你们在,朕心甚慰。”放出这句让众位皇子们暗喜的评价后,他又面带厌恶地看向周衍,“至于周衍,接下来一年就在你的皇子府中好好思过吧。”这便是连他的赵王爵都一起夺了,偏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周衍还得谢谢他父皇没有把他彻底拍死。
“儿臣……谢父皇。”周衍硬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五个字。
廷尉一家没等多久就迎来了行刑。
行刑那日,廷尉一族男女老少都被囚车运送到刑场上,一路有百姓围观,顺便扔些石子、烂菜叶、臭鸡蛋之类的东西,到了刑场后,他们也是在围观群众的注视下被官吏们从囚车上像撵牲畜一样赶下来。
廷尉青黑着脸,被监斩官验明正身,然后又反剪双手,弯着上身跪在地上。监斩官念完罪名、诵读圣旨后,便轮到刽子手行刑。在大刀落下的前一刻,廷尉看见了一身淡蓝曲裾、头戴素银簪子的李秋实,她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廷尉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刀已经落下,只有一颗努力向外凸着眼睛的人头留在地上。
见廷尉一族鸡犬不留,李秋实愉悦地舒了口气,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刑场。
初冬时节,天色早早暗下,李秋实忽然听到食肆门帘响动,探头一看,原是治粟内史下值,来食肆点吃食。
“英女郎,我要一份鸳鸯釜,葱花汤底放羊肉,麻椒山茱萸汤底放豕肉,再来一碗糳米饭。”治粟内史似乎很是疲惫,点完吃食就趴伏在案几上。
“好的。”李秋实应下后就开始准备餐食。
过了一会儿,李秋实端着做好的鸳鸯釜和糳米饭放到了治粟内史趴着的案几上。此时天色已晚,店中也没什么客人,李秋实索性便跪坐在治粟内史对面。
治粟内史见餐食已上,就拿起木箸木匙慢慢吃起来。吃饱后,他放下碗筷,长长叹气一声。
“刘弈已经去了快百天了吧?”
李秋实敛眉。
“是的。”
“以前都说他是个叛逆之子,谁知真正不堪为人的居然是他的父亲,”治粟内史抚住额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呢?”
随着刘廷尉的伏法,他曾经做过的恶事也都一一被揪出,刘弈也从曾经的忤逆之人变成了如今的可怜孩子,但待名声终于扭转时,他已经放弃了这个身份。李秋实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然不语。好在治粟内史也没有指望李秋实的回应,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无声地跪坐着。直到北市的管理者沿街敲起了铜锣,两人才猛然惊醒。
用过的铜釜漆器早就被子兰或是子竹撤了下去,食肆内早已没有别的客人,子兰和子竹也在门外静候。治粟内史挠了挠后脑勺,拿出一把大钱交到李秋实的手上,发出这天晚上最后一句感叹后离开。
“我走了,希望几年后我们还都能在这里吧。”
“走吧。”李秋实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也转过身,沿着向背的道路,带着子兰和子竹离开了北市。
当天夜里,李秋实正在酣睡,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群聊。
“这是什么情况?”
李秋实猛然惊醒,倏地睁开眼睛,狂敲系统。
什么什么情况,我还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呢!
被敲醒的系统做了个揉眼睛的表情,刚要抱怨自家宿主扰人清梦,就惨遭魔音贯耳。
“系统!我脑子里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群聊!”
“哎?”这几十年来被养出些起床气的系统一下子清醒了,连忙检查自家宿主的脑海,得出结论后电子音的语气也带了些古怪。
“宿主大人,是这样的,联合完成的任务中,当任务世界里有两个或两个以上任务者时,所有任务者便会被自动拉进群聊,这个群聊就存在于任务者的脑海中。现在因为世界线变动,这个任务者被提前投放进世界,所以您的脑海里也提前出现了系统。”
李秋实明白了,但是另外那位任务者显然还不明白。
“这什么情况啊?不是说我会在老皇帝死前半年过来吗?怎么提前两年就过来了?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李秋实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说起来,这个变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
“这位任务者,你叫什么?”
“嗯?”对面的人愣了愣,“你是新人吧?合作任务中不报任务者真实姓名,只用任务世界中的身份称呼。你叫我邓澧就行。”
“哦,邓廷尉,你好,我叫魏英。”
“你好……等等!邓澧这时候不应该是廷尉左监吗,怎么成廷尉了?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秋实顿时心虚起来。
心虚归心虚,关系到任务完成情况,李秋实还是得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明明白白告诉邓澧。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刘弈假死脱身投奔二皇子,并且把自己父亲告发了,原来的廷尉抄家灭族直接凉凉,邓澧提前上位,于是你就跟着提前来了。”
“……”
对面直接回了一串省略号,还是他的系统跟这边的2033解释,对面太过惊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发一串省略号。
“所以对面是什么水平的任务者?”
“已经完成四个任务,这是最后一个。”自家系统给出讲解,“还有一个任务者也已经完成了三个任务。宿主大人,您是这里面最菜的呢。”
李秋实感觉胸口中了一箭。
“我们什么时候见一面吧,就在你开的那个北市的食肆,”对面调整好心态后发出见面邀请,“到时候我说点梧桐叶凤凰羹,你就知道是我了。”
“好的。”李秋实表示收到,对面迅速下线。李秋实便也退出群聊,裹紧被子,继续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