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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遇雪 ...

  •   宇文蕴上前一步,刀尖直直地悬在面具中央,冰冷的杀意在刀尖凝聚,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将人活劈了。

      “来者何人?”

      “大司马不必紧张,我对大司马没有恶意。”

      来人伸出一掌欲将宇文蕴的刀推开,但宇文蕴哪能让他推开了,刀锋纹丝不动地悬在眉心。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到隐隐看得到青筋的手。

      宇文蕴眼眸一动,沉声道,“既然找了我来,为何不将脸露出来?”

      却听来人冷哼一声,“那为何大司马不遵守约定,让你的亲卫跟了上来。”

      宇文蕴微微抬眼,面前男子脚步虚浮,气息沉缓,绝非习武之人,他不由向青及的藏身处看去,梅树之间只有月辉茫茫,忽地反应过来,与男子的视线相接。

      男子轻笑一声,“大司马莫非以为我诈你?树后的那位,现在应当感觉丹田处凝滞,提不上力气吧,我劝你快些出来,等会儿倒在雪地里寒气入体,回去寻医士就不美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青及从树后拄着剑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待到近前,终是脱了力,单膝跪在地上。

      “属下无能。”

      青及满脸愧色,他连何时中招都不知晓。

      宇文蕴见状,面色一厉,“你敢下毒!”

      刀尖下压,仿佛下一刻就要洞穿他的头颅,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并非毒药,大司马莫要担心。”

      宇文蕴面上阴沉一片,“解药在何处?”

      男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就在亭中。”

      宇文蕴没有回话,只是注视着他,手腕运力,下一瞬,面具从眉心的位置碎成了两半,跌入了雪地里,一张面带病弱之色清秀男子的脸露了出来。

      此时他眉心的位置,被刀风扫出一道一指宽的竖印,缓缓地向下淌着血。

      他不由闭住了眼,片刻后,从袖中拿出帕子将脸上的血渍擦干净。

      “现在,大司马能否与我坐下相谈?”

      宇文蕴将刀慢慢送回刀鞘,淡淡一笑,“当然。”

      几人走到亭中,男子将泥炉中的火扑灭,从桌边的小藤箱中取了两只紫泥杯,一杯放在宇文蕴面前,一杯放在青及面前,再将壶中的茶水注入其中。

      “这是娉婷花茶。其花芬芳扑鼻,但却会致人眩晕,全身失力,筋脉阻塞,其解法就是饮下用娉婷花熬煮的花汁。”

      宇文蕴低头,杯中的一枚雪白的花儿在清亮的茶汤中慢慢伸展开来,渐渐沉入杯底。原来他方才所闻到的奇异茶香就是罪魁祸首,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他眼中极快掠过一抹冷意,果然敢来找他谈生意的,没一个省油的灯,倒是一时收起了轻看之意。

      青及先将茶水饮尽,见没什么不适,这才将茶杯送到了宇文蕴的手中。

      待宇文蕴喝完,男子看向他,不言。宇文蕴知晓他的意思,令青及退到林中,直到他消失在梅林为止。

      男子看向宇文蕴客气地笑笑,“久闻大司马名号,谣言实在让人心生胆怯,在下也只是无奈之举,还望大司马谅解。”

      宇文蕴对于此言只是冷笑一声,“那么阁下能告知我,你是何人?”

      男子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将瓷瓶里的液体倒在了一张帕子上,接着往脸上一抹,手法几度变换,渐渐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月光下,那张脸雪白,泛着莹莹的光泽,接着她将脖子上的假喉结扯下,又将手上一块块与皮肤几乎融为一体的胶皮撕下。

      仿若鬼魅,从一人直接换做了另外一人。

      可惜了,他最不怕的就是鬼。此等易容术精妙绝伦,几乎是天衣无缝,倒是头一次见,若是用于军中打探情报,应当是无往不利。

      起先宇文蕴还面露惊骇之色,等玄云恢复原貌后,他微微眯着眼,片刻,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益州前督军卫江声之女,卫玄云。”

      寒风从帘中吹了进来,烛火在烛台上猛地一跳,面前女子的容貌也随着烛火模糊不定。

      呼吸在此刻凝住了一秒,宇文蕴语调有些奇怪,“卫家居然还有人活着?”

      “天下人只知益州之乱,皆由益州督军卫江声疏于职守,狼子野心,自食恶果,一家皆死于乱民之手。却不知是益州贤王谋反,为夺取军权,派人谋杀我父亲,而父亲视贤王为好友,未曾想到人心险恶,并没加以防备。”

      卫玄云一顿,像是在讲旁人的故事,“我被救下后昏迷了一段时间,等我醒来时,天下已然易主。贤王为免于被清算,颠倒黑白,博致其罪。”

      宇文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没有撒谎。

      她没有必要冒充一个在众人眼中已死之人的身份。一旦被人发现,那些沾了卫家人血、踩着卫家人尸骨上位的人绝不会放过她。

      哀帝死时膝下并无亲子,帝位空悬,各地亲王、节度使蠢蠢欲动,叛乱频出,当时的太傅陆宇兰欲扶持益州贤王,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贤王迟迟未到,就在那几日,楚持深趁机将前灵帝之子,哀帝之弟萧景棋扶持上了皇位,陆党一派彻底失势。

      贤王作为一方藩王,拥兵自重已久,又重金求士,使各方失意俊才前去投奔,轻徭薄税,爱民如子,经过多年积累,蜀地殷民阜利,益州闻贤王而不知朝廷多耳。这样一个人,没有半分野心,谁人会信。更何况,若不是当年桓家势大,又用计将贤王封了出去,皇位指不定就落在了贤王的头上。在哀帝死后,朝廷宫中乱作一团,贤王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却是迟迟未到,定然是有几分关窍。

      想来是同益州督军卫江声有关。

      大靖朝分封藩王,又于边关设节度使,到了近几代帝王,皇权不稳,使得各藩王节度使蠢蠢欲动,为削弱藩王势力,朝廷特派督军驻守,一为监察,二则是牵制。贤王较为特殊,于是朝廷特允驻守益州的督军可掌兵权,便宜行事。

      卫江声是出了名的儒将,进退有度,胸有数万兵甲,宇文蕴对卫江声有几分了解,原是因为卫江声早些年被朝廷派到幽州督查,在北域呆过一年,同前北域节度使宇文迟共同作战,宇文迟极为欣赏他,一度想要将他收入麾下。卫江声来时,宇文蕴年纪尚幼。后来再听闻他的消息时,已是他的死讯。

      想到这,宇文蕴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严氏和朱氏的命。”

      ————————————

      楚持深城府极深,行事狠决,不动则已,一动则是斩草除根。陆宇兰上位时尚且对前一代权臣以礼相待,只将他们贬官离开京,而楚持深要的是所有陆党的命。

      小皇帝上位不久,陆宇兰便被御史谏官们上了折子,罪名从妖言惑众、将图不轨到勾结叛军意图谋反,不一而足,直接过了三司会审,下大了狱。

      大靖朝以世家立国,豪门大族联姻,互为姻亲,又世袭爵位,使得底层寒门官员的晋升之路被斩断。陆宇兰寒门出身,才华横溢。自他成为太傅后,颁布新政,兴办学堂,门下弟子不计其数,将许多寒门出身的子弟送入了朝中。陆宇兰此举无异是成了千万寒门学子的希望。

      陆宇兰入狱当天,数千学子上街游行,情愿书如雪花般飞向皇宫,直逼继位不久的九岁小皇帝以及站在他身后实际的掌权人楚持深。朝廷动荡,民心不稳,楚持深被逼无奈,只能释放陆宇兰,将他贬为庶人。只是其他陆党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运气好的贬谪流放,运气不好的满门抄斩比比皆是。

      就有能变通的家族当即抛了陆家,弃暗投明,到了楚持深的门下,一跃成为了新的世家。而其中的朱严两家更是成为了楚持深的左膀右臂。

      至于朱严两家与卫女到底有什么仇,宇文蕴并不想追根问底,只要卫女能与他交换足够的筹码,他自然会给她想要的。

      宇文蕴从衣襟中拿出那半张油布放在桌上,他目如火炬,灼灼地逼向她,“你想要的不止这么多吧。”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玄云抬眼,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她轻轻一笑,“我知司马有登顶之心,待楚相失势,帝位也不过是司马的囊中之物。可若占不了益州,怕是会横生枝节。”

      益州实力强,为诸藩之首,若要登上帝位,定要将这个隐患除了。

      “我只要贤王的命。”玄云慢慢道,“我可入宫,助大司马一臂之力,供司马驱使。”

      宇文蕴眉梢微扬,玄云继续道,“此次选妃,大司马若有想助之人,我可助她。”

      历代末朝时,后宫的妃嫔以及她们的子女总是有意想不到的作用,有些往往能左右朝政的走向。此次小皇帝选妃,若是能留下一支能掌控的皇室血脉,想必能让后宫一直被楚太后挟持的局面打破。

      这对宇文蕴而言,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他定然会有所动作,按道理来说,她如此自荐,不仅让他见了她的诚意,又见了她的异术,他不可能不动心,毕竟还有什么比一个急于复仇又势单力薄的姑娘更好掌控的呢。

      玄云如是想,但她此刻看着面前男子俊美的脸,她忽而有些不确定了。

      宇文蕴确实如她所想,十分动心。可看到那双墨黑双眸时,那平静到仿佛掌握一切的神情,让他心里格外的不痛快,方才被下药威胁的不爽又涌了上来。

      宇文蕴沉默片刻,忽而他一手撑向桌面,面容逼近她,“你为何不干脆些,直接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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